觥筹交错,珠摇玉动,年轻人自然也更欢喜一些,满殿都是欢声笑语。
胤禟擎起酒杯笑道:“八哥知道凤仪格格的生日,偏生也没提醒了我们,不然花朝节才热闹呢!今日借花献佛,这一杯就算是向凤仪格格请罪了。”
黛玉闻言瞅了胤祀一眼,胤祀却低头饮酒只当不见。
“九阿哥客套了,黛玉愧不敢当。”薄抿了一口酒,脸上酒晕赛若胭脂。
见胤禟敬酒,大家伙儿也都笑开了,你一杯我一杯,竟都要敬,也都是凑个热闹。尤其是几个小公主小郡主更是将黛玉围得水泄不通,叽叽呱呱地道:“还是先生呢,做学生的来敬几杯酒,都得喝了的。”
虽然都是淡淡的桂花酿,可是喝多了,也都是很上头的。
黛玉次次都薄抿一口罢了,一会儿工夫就脸红心跳,已经十分受用不住了。
因没有胤禛,胤祥也是兴致缺却,闷闷地坐在一旁吃酒。
胤禄与胤礼都坐在他身边,笑道:“十三哥与凤仪格格是最好的,怎么不过去敬几杯?可都知道你许久之前就心心念念地说要给凤仪格格过生日的了,怎么却没见你有什么动静?”
胤祥瞅了黛玉几眼,叹道:“四哥不在,也没什么趣儿。”
这话却叫黛玉听到了,不由得也瞧了胤祥几眼,低头抿酒将神色遮掩过去了。
是啊,往日过生日,总有最亲的几个人与自己同乐,今儿个这场生日宴算什么呢?勾心斗角都藏在这欢声笑语之中,更不知道上头的四位妃子心里都是打的什么主意。若是亲人过生日有情可原,可她们图的是什么呢?
他们都是有利可图才会如此,只是现在自己不知道他们图的是什么罢了。
热闹饭毕,四妃也都乏了,黛玉忙起身道谢告辞,惠妃也不相留。
一时散了,明双走出来,瞧着黛玉笑道:“可还好?”
黛玉白了她一眼,抚着红艳艳的双颊,道:“我可记着你了,你可仔细你过生日的时候,不灌醉你我就不姓林。”
“你如今姓林,赶明儿自然是姓不得林的,你要姓林妹夫的姓呢!”
明双笑嘻嘻地将手搭在黛玉肩头上打趣道。
黛玉脸上的红晕更深,只是酒晕深就瞧不出来了,推了她一把,道:“我瞧着她们都吃多了,吩咐人送她们回去歇着罢,我也去御花园里走走散散。”
明双到底年纪也大黛玉两岁,行事亦十分稳重,而且身份也在,先吩咐人送公主郡主回去歇着,才回头对黛玉道:“好了,她们自有跟前的人服侍的,我与你一同去御花园逛逛。”说着便一同到了御花园里。
却见御花园中奇花异卉林立,一点春色初露,红颜女儿却娇妍明白如花嫩。
两个人将身后的宫女太监都撇了老远,明双才轻声道:“妹妹瞧着惠妃娘娘是什么意思呢?热热闹闹地给妹妹补办了生日,却没说什么话。”
黛玉心中暗叹一声,倒也惊异明双的敏锐,淡淡地道:“有些话,不必说出口。”
她转头又看着明双,轻声道:“对我示好,也是想施恩罢。”
往往一点雨滴落入荷池中,会漾起涟漪无数。
拧起香眉颦起一缕清淡雅丽的忧伤,看着眼前春光明媚,莺啼燕舞,纵然自负聪明,也察觉不到在这样美丽的春光下,竟藏着无数诡秘莫测的尔虞我诈。揣测不到他们的心意,也不知道他们会做什么,一点美丽的心情,也如同一夜风雨过后的红消翠减。
自己在这宫中虽然风光无限,可是唯独自己知道自己是举步维艰。
一丝丝的哀伤,夹杂着无数的苍茫,在心里逐渐流散,仿佛纸上的色彩晕散,慢慢地将浑身的力气,唯独心里的坚定依旧,永不退缩。
黛玉在宫中也有居所,康熙将一处轩阁特地赐了给她,又题名有凤来仪。
热闹一日,黛玉只觉得疲乏不已,早就没心思再做什么,吃了一点解救汤,才换了衣裳在屋内闭目养神,就听到有人通报道:“凤仪格格,元侧福晋来了。”
元春年轻貌美,况且琴艺出众,此时在胤褆身边正过得风生水起。
自然而然,也觉得别人理应给她几分体面。
黛玉睁开眼睛冷笑道:“就说我累了不见客,请元侧福晋回去罢。”
上一回贾府的所作所为她心里还恼着呢,家里贾府几次登门请罪,她也没理会,已经铁了心欲与贾府绝了素日的瓜葛,便是母亲临死前曾嘱咐她好生照应外祖母的话,她亦没法子去听了,此时自然也不想见元春。
“凤仪格格这是怎么了?自家姐妹也都不见了?”雪雁正在给黛玉捶腿,一时拦阻不及,门边的小宫女儿也都不敢得罪了元春,竟叫她独自掀了帘子进来。
元春今日特特着了一件新鲜颜色衣裳,又是侧福晋的服色,浑身珠宝玉石灼灼生辉,更衬得她修眉樱唇,恍若神仙妃子,打扮得十分隆重,扶着丫鬟抱琴的手笑意盈盈地站在门边,耀眼生光。
黛玉半倚着身子冷笑道:“我可没那个福气,有什么姐姐妹妹!”
既不让座,也不招呼,神色漠然,凛然一种高贵的寒气。
她生平最厌恶这些自以为是的人,更厌恶这些非要与她称姐道妹不相干的奴才。偏偏今儿个元春两样都得了去,自然也就让她没有什么好神色。
听黛玉这么说,元春面色一红,笑容顿敛,片刻又恢复平常神色,笑着坐下道:“妹妹怎么说这样的话?不管怎么说,也都是承继了一条血脉呢。”眼底有些闪烁,复又笑道:“今儿个诸位娘娘都给妹妹补办生日,这可是天大的体面,怎么没听妹妹说起过?也好让咱们都喜欢喜欢。”
竟让四妃娘娘一起补办生日,还有皇子公主作陪,听说单单是寿礼,就不知凡几,偏偏就不曾听说叫她一叫,真是让她心里又是嫉妒又是羡慕。
听家里悄悄捎信进宫里来说,老太太想让宝玉与黛玉联姻,也好接收了林家的家业。况且黛玉身份尊贵,林青云又是宫中都统,到时候可以十分提拔了宝玉的前程,这才有了二玉自小定亲的说法。本来么,已经没了的姑妈贾敏是与娘家十分亲厚的,时常与贾母书信东西往来,在上头做工夫是万无一失的。
偏偏不曾料到,流言蜚语倒是悄悄散播了出去,可却也引来了轩然大波。两位亲王同时上了折子弹劾贾府以下犯上,竟对上三旗贵女大不敬,冒犯天威,林青云虽在丁忧之中也大为恼怒,亦上书给了康熙。康熙龙颜大怒,竟下旨将贾赦贾政贾珍等官降三级,罚俸一年,又命亲自登林家门向黛玉磕头请罪。
非但如此,别说贾府惹人笑话,就是她在胤褆身边,也已经沦为笑柄。
人人都笑话贾家癞蛤蟆想吃天鹅肉,最终可偷鸡不成蚀把米。
这些也都只是明面上的,私底下,贾府也更受重创,并不仅仅是这些名声受损,只是捎来的消息中不便明言,她自己也不怎么清楚。不过也知道王夫人出门在外命妇中周旋也受人嘲笑,贾母为此气病了一个多月,至今未愈。
如此细细数来,元春暗自心惊于黛玉的身份,不免也有几分示好之意。
黛玉淡淡地道:“你姓贾,我姓林,从来都不是一条血脉。素日里我对尔等好声好气,也给你们几分颜面,许多事情不加以计较,如今你们却越发蹬鼻子上脸儿了,不但胡言乱语对我不敬,今日不请而来又与愚妇村姑何异?”
秀眉微微一扬,黛玉挥手道:“来人,送元侧福晋离开!”
元春没想到黛玉竟会如此说话,不由得哑口无言,面色羞愧。略略思索了片刻,林家门第确比贾家高,黛玉的话自然也是有理的,可再细细一想,终究贾敏也是贾家的女儿不是?怎么说也不该断了这份情分的呀。
再看着黛玉未施脂粉,五官清妍淡丽,眉宇间更是逸出一抹清冷傲然之气,虽然年纪尚小,可那种高高在上的雍容已经浑身流转,尤其是眸色晶莹澄澈,如同两泓清泉一般,不染半分人间烟火之气,更让人移不开目光去。
怪道听说不但皇子们对她礼遇有加,诸位嫔妃更对她十分垂青。
的确是个古今罕见的绝代佳人呀!
如此一想,元春心中更浮现了无数危机之意,思来想去,竟不知道说什么好。
不过也不容她多想什么,雪雁已经站在她跟前,轻笑道:“我们格格今儿个身子乏了,元侧福晋请罢。还须得告诫元侧福晋一句,也叫人管教好家里头,再有什么不三不四的话传出去,可仔细元侧福晋在宫里也不好看呢!”
元春霍然站起,脸上有些冷怒,道:“我也不过就是过来给凤仪格格贺寿,却哪里有这样待客的道理?竟权当外人撵出去了!罢罢罢,原是我一张热脸贴了冷屁股,便是打赏小宫女小太监也总是有知恩图报的!”(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