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女,你到底想知道什么?”萧芜打起精神来应对。
“靖南王中毒一事的原委。”容溪说。
“时间紧迫,希望圣女准许我长话短说。”
容溪越发慎重,朝萧芜点了点头。
“靖南王中毒是红长老和容首领合力所为。我们本以为靖南王即刻便会毒发身亡,没想到,有人保住了靖南王最后一口气,我们只能等他自己咽下去。”
听到萧芜亲口承认的事实,容溪深受震撼,尽管这个事实和她先前无凭无据的猜测相差不多。
她紧紧攥住袖口,不让各种失落、痛苦、矛盾的心情泄露出去。
一直以来,她都认为是靖南王负心、放任赵玄谋害王妃和小世子。她没料到,事实却是她的父亲负义、联合暗楼谋害靖南王。
她应该指责她的父亲吗?
不……
她的父亲是一个好首领,十数年来,夜以继日为鲎蝎部殚精竭虑,连自身的安康都不顾。
可是……
靖南王难道不是一个好首领吗?南沼多年的安定和繁荣,很大程度上要仰赖靖南王的英明决断。
鲎蝎部骤然兴起兵乱,靖南王命悬一线,容州、乃至整个南沼什么时候才能回到曾经的太平?
再想到浊泽之中的危机,容溪悚然心惊。
这时候,她忽然想起她和父亲容全的一次争论。
刘筠不肯认同她对赵玄施展的美人计。对此,她认为刘筠心地磊落,可父亲容全却认为刘筠软弱无用、不配做靖南王的女儿。
她想道:在父亲眼里,磊落是软弱无用,那什么才是有用?
阴险?
虚伪?
不择手段?
倘若刘筠不配做靖南王的女儿,她是不是也同样不配做父亲的女儿?
“圣女……”容萁注意到萧芜脸上露出了不耐烦,这才开口提醒正在出神的容溪。
容溪定了定神,不顾萧芜的反应,接着问:“难道靖南王查不出下毒之人?当时,鲎蝎部如何洗清嫌疑?”
当时,她带着厌鬼降世的消息前往湖州,靖南王应该已经中毒了。但她没有遭到任何非难。
“我们利用了靖南王的一个儿子做替死鬼,靖南王根本没有怀疑到鲎蝎部头上。”萧芜回答道。
容溪伸手按了按紧皱的眉头。这个计谋果然阴险。
“西二营哗变,这件事瞒不过靖南王。赵玄凭借赤猊军夺回屏岭宿所,早就向他的义父通风报信了。我父亲他……对此做了什么安排?”
她心里仍有一个不切实际的幻想,萧芜的回答正好打破了这个幻想。
“首领联合百绍,在南关之外布下重兵。靖南王亲自镇守南关,分身乏术,顾不上容州发生的哗变。容州军督府的蔡都督只不过是个应声虫,做不到随机应变。等他得到总督府的指示,我们早已成事。”
鲎蝎部没有任何退路可走了……
容溪心底涌起一股绝望。
她无力反抗赤猊军,所以她选择顺从交出鲎蝎部最宝贵的秘密丹方。
她无力反抗她的父亲,所以她也必须选择扼杀自己的私心、顺从父亲的意愿?
“圣女,整件事的原委就是这样,我已经毫无隐瞒、和盘托出,还请圣女尽快出城。”
萧芜在心里估算着时间。
再过一会儿,街上路人变多? 行动起来更难掩人耳目。
容溪却听不进这种话。
她的疑惑越问越多。
“整件事?哼!从州城运到橡城来的那批劈刀是怎么回事,你还没有说清楚。现在就说你已经和盘托出,你当我还像从前一样好糊弄?”
萧芜对眼前这个精明的容溪感到很陌生。
容溪说中了。
他的回答全是真话? 但却没有涉及到具体的安排和人手。过后? 容溪也无法追踪到任何能够利用的线索。
容溪能够意识到这一点,并提出关键的问题? 萧芜有些惊讶,但更多的还是警惕。
容溪不会无缘无故变得聪明起来? 她背后肯定受到了高人的指点。这个高人是何身份? 对暗楼是敌是友? 他不得而知。
他想提醒容溪一件事。
“圣女的问话? 我知无不言。只是……圣女是容首领最信任的人,若有疑问? 容首领绝对不会刻意隐瞒。我想? 圣女应该没有主动问过容首领这些问题吧?”
此话一出,容溪便愣住了。
萧芜没有说错。
她之所以冒险进城来见萧芜,是因为她不敢把同样的问题抛给她的父亲。
在外人看来,首领和圣女仍像从前一样亲密。只有她自己知道,她变了? 她眼里的父亲也变了。
容溪再也做不到抱着十足的信任去面对父亲容全。
尽管容全刻意弥补,也补不好容溪心头深刻的嫌隙。
同样的问题,萧芜和容全都能回答,但结果却不同。
质问萧芜,容溪心中承受的压力并不大。萧芜会对她产生什么看法,她都不在乎。
而质问父亲容全,容溪却要承受极大的压力。一不小心,父女二人之间的隔阂又会增加。
进城是拿她自己的安危去冒险,质问父亲却是拿父女二人的关系去冒险。
容溪宁愿选择前一种。
萧芜一见到容溪的神色,就明白了容溪是瞒着容全进城来的。
“首领很快就会知晓圣女今日进城的目的。圣女还是好好想一想如何向首领解释吧。”萧芜岔开话题。
他本以为能够用容全的威严吓唬住容溪,但是他错了。
容溪不知道从哪里借来的勇气,对着萧芜,语气冷酷,说:“我自然会给我父亲一个交代。在那之前,你得先回答我的问题。”
就连一旁沉默不语的容萁也被容溪的气势震撼,睁大双眼,露出又敬又畏的神情。
“我……我昨夜已经拿到那批劈刀。”
萧芜说完,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头。
他怎么能把这么重要的消息泄露给容溪?
万一……
他不敢想象那个万一。
“之后呢?你计划拿它们做什么?”容溪追问。
萧芜面色惨白。
“把我们在西二营做的事再做一遍。杀死城门守卫,打开城门,和鲎蝎部的兵马里应外合,夺占橡城和橡津。”
容溪一边听,一边流下冷汗。
实践计划得时候,情势只会比夺占西二营更凶险。
除了城门守卫,整座城的人都会被卷入一场巨大的危机。
有多少人会因此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