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里云海,风帆更正,九艘仙舟逆光渐近,穹顶上少了流云的遮挡,辉光垂落在弓弩与阵列炮的彩色皮肤上,折起一片悠悠辉光。
为首的仙舟舟头,身形魁梧的赤膊修者傲然而立,感知着风平浪静的长空,寻不到丝毫杀机,飞鸟还再追逐着流云,一切都是最平和的模样,正因如此,更叫人畏惧。
“把了然山夷平!”
“王大人,我们的人……”
“执行命令,你们都给我记好了,这个世界上只有有价值才能活,换句话说,只要没有价值就该去死!”
赤膊修者眼中闪耀着冷光,退后一步,举拳轰向了然山间,狂暴的拳芒卷散流光,方才落下,一抹剑光当空闪过,赤膊修者捂着脖颈倒下,挣扎的望向周围的人,看到的尽是一张张冷漠的面容。
活着可以庇护他们,死了,便没有价值了……
没有价值就该死,这个世界还真是一如既往的令人厌恶啊!
愤愤不平的握紧拳头,赤膊修者不甘心闭上眼睛,望着紧张的手下,又是一道剑光折落,修者倒地,惊起轩然大波。
赤膊修者忽然笑了,这不是长空,是森林,是猎场。
“洛阳,往日无怨,今日无……”
身着长袍的修者不断催动着符箓,躲在层层符光中,手掌依旧在颤抖着,话没说完,素白颜色的辉光迎面斩落,重重符光一沾即溃,风声悠悠,内里尽是死亡独有的冰冷。
“这边!”
一声长啸,数十道宝光同时坠落,将洛阳的身影扯成碎影,众人抬头望去,剑修身着白衣,阎罗鬼面吞噬周围的辉光,高举着的天剑落下,剑芒闪耀,十方雷震。
仙舟外的禁制亮起辉光,在风暴中持续片刻便如明镜般破碎,玄铁架构,陨金熔铸的舰体渐渐凹下,修者弃舟腾空,璀璨的剑莲适时盛放,风暴再度袭卷长空,仙舟连同流云尽被搅碎。
“了然山,观潮阁……”
洛阳轻声说着,御剑横穿远海,越过两三传送阵法,远远的涛声渐近,细浪拍案,弥生细雪千重,那山临海而建,满是苍翠,同一色海天完美拼接在一起,虽是不同颜色,怎么看也只有赏心悦目。
山巅亭台半拆,人去楼空,难以掩曾经辉煌,四下悄寂着,洛阳停步在山外,望望海边,正欲入山细查,三道流水腾空而起,同白恪的龙枪不遑多让。
枪如旧,洛阳的修为却更上一层,非今非昔,避躲起来到显得从容些许,踏着瞬影步,配合着错影术,天剑轻轻挑拨,两道水矛偏入观潮阁,激发滔滔巨浪,轻易毁去漫山碧色。
“洛阳,杨盟主用这观潮阁之地换你的命,你帮我算算这笔买卖是亏是赚?”
“自然是稳赚不赔,又能得到人族之地,又能抹杀人族英才,多好的买卖啊……”
洛阳朗声回道,视线从海边移向观潮阁,打量着浪花中缓缓浮起的海王,仗剑而立,身边没有子璇师叔,没有诛天绝地九极七戮寂灵剑阵,没有师兄弟,也没有退路。
海王换了身金甲,唤起王座,斜身靠坐,饶有兴趣的打量着洛阳,倒是看到几分故人的影子。
“这买卖我倒是感觉算不得划算,龙城飞将与地府老鬼合力都抹杀不了的苍天宿主我可没把握伤你分毫,可若是不出手,我又感觉有些亏,白白替他拦了你一次……”
“殿下,这观潮阁之地很不错,我若是你便强占此间,他个小小的四海盟盟主能怎样?”
洛阳轻笑着回道,随手挽了个剑花,提剑斩向山间,一剑辉光,横断长空。
山峦中的四海盟修者再不敢躲藏,鱼跃飞出,四散山林。
为首的锦衣公子祭起一枚铜钟,冷着脸,紧盯着洛阳,大声斥责道:“洛阳,人族领土寸寸不容缺失,你与海族串通一气,不惜以土地为贿,我来问你,你可对得起家师,可对起良心?”
洛阳不由得笑了,从头到脚打量着锦衣公子,松开天剑,唤出一柄连鞘木剑,一挑剑眉,“杨安正,这话我就说一次,你且听好。”
“我昆仑教义说的清楚,不杀生,不留情,这一剑不杀生,下一剑不留情,有些地方不能随意去,去了可就回不来了!”
那锦衣少年眉头一挑,正要开口,恍然惊觉洛阳已然出现在背后,不知何时出鞘的木剑正缓缓藏敛剑锋。
小钟上的重重辉光渐渐散去,无力的坠下云霄,被一四海盟弟子稳稳接住,杨安正费力的转过身,深吸一气,冷笑着湮灭经脉中的凌厉剑意,抬头望望狰狞的阎罗鬼面,不由讥笑。
“阎罗叫你三更死,谁能留你到五更,传闻中的断罪一剑也不过尔尔!”
“洛阳,这话我也就说一次,你记好,天下人行天下,这世上就没有哪里是我不能去的!”
“杞水我会去,南诺我也会娶,等我厌恶了她,就把她卖进……”
话为言尽,声已戛然,海王眯起眼眸,赞赏的拍拍手掌,四海盟的弟子看看不知何时再度变换位置的洛阳,双眸瞪大,沉浸在这一剑的急速中,甚至忘了扶持坠落长空的杨安正。
洛阳望望海王,转身御剑离开,没再看身死道消的杨安正,一剑断罪过,因果两清还,你不介意死,我更不介意送一程。
御剑渐远观潮阁,洛阳回头瞥了眼大海,悬停剑光,海族虽然有打算在这边登岸但齐国那边依旧不可懈怠,现在为止还没人知道海族的底细,无尽岁月的休养生息,枕戈待旦,夜梦铁马冰河,其未必没有两线、甚至三线的作战资本。
洋洋洒洒将对海族的分析一股脑写好,洛阳剑指轻划,剑符遁光直向临淄。
感知剑符完好落入临淄,洛阳低头取出玉符,人族想要去的唯有四海盟一家,接下来便是天宫,往后便是魔族……
想着剑光扶摇而起,透过两界山直临天宫,门前的天神瞬息紧张起来,战刀出鞘,各色宝光将素云染成彩色。
他们可没忘,千年之前也是一个人族极为仓促的御剑出现在天门外,一口气打穿三十三重天,以大罗修为同绝顶玉皇论剑千年不败。
他折剑身死了,他的后人却回来了,同样的白衣,同样的驾驭光剑,同样的意气风发。
“我来找邓晖论剑,你们问问他,是我进去,还是他出来。”
“请阁下稍后。”
神将秉腕抱拳一礼,自神咒开辟的芥子须弥中唤出一串令符,细细辨查,取出邓家令符,催动灵力,轻声唤道:“钱总管,洛阳来寻大公子论剑,不知大公子是否方便?”
未几,令符闪起流光,神将落下神识,正欲开口,披着重甲的少年骑乘白虎踏云而来,背着长弓,提着偃月刀,身前身后端的是威风八面。
“洛阳,我自幼随家父征战,不会论剑,更没参加过什么不周论剑,听过你的名声,可我这一身在战场上厮杀出来的本事也不差,你若有惧,我可弃虎卸甲。”
洛阳再度取出一柄连鞘木剑,直视着少年的眉眼,说着同杨安正说过的话,“我昆仑教义说的清楚,不杀生,不留情,这一剑不杀生,下一剑不留情,有些地方不能随意去,去了可就回不来了!”
闻声,邓晖眉头一挑,眯着虎目猛然瞪大,爆出可怖杀气,白虎顺势而动,直扑洛阳,那等威势叫天门前的神将同时变换颜色,退后一大步,催动法宝挡在身前,似乎白虎扑向的不是洛阳而是他们。
在邓晖饶有兴趣的轻笑中洛阳迎着白虎上前,错身避过虎爪,木剑出鞘,不等偃月刀落下,重重斩在邓晖肋下,将这位方在前线归还的少将斩于虎下。
“我的话公子可明白?”
“没意思,不就是杞水大会吗,老子不去便是。”
“承情,请了。”
洛阳收剑行一剑礼,歪头望向守门神将,出声道:“我来找左固论剑,你问问他,是我进去,还是他出来。”
闻声正欲驾虎而去的邓晖拍拍虎头,收起甲胄兵刃,白虎趴在云上,少年躺在虎背上,望着天门前,期待着,希冀着。
断罪一剑压得三十六郡才俊抬不起头,单剑赴会观星楼在人间更是美谈,不知道今日的天宫会不会成为下一个观星楼。
神将取出一枚令符,看看神纹,正欲催动法咒,遁光直过天门,弱冠少年挥舞云纹飞凤枪直向洛阳……
朗朗经声,锵锵剑鸣,鹤舞云端,昆仑山依旧是旧时光景。
山路崎岖,周围盛放百花,方景歧与宫羽薇并肩说笑,比对着灿烂山花,想寻到最美的一朵。
“羽薇,昆仑山好水好人也好,可惜总是会有不速客上门,若是如武当山般清净就再好不过了……”
宫羽薇停步,轻轻抚摸那朵心仪的娇花,寻着方景歧的声音望向山下。
如同前些日子一般,制式不一的仙舟冲破流云,九色旗帜风中争舞,临近诛天绝地九极七戮寂灵剑阵外恍然停下,锣鼓声更是起劲,越加刺耳,叫人心生厌恶。
娇花为此收敛笑颜,不再美丽,宫羽薇不由眯起美眸,轻声道:“我们怎么办,就这样由着他们堵在昆仑外?”
“怎么可能,世人大多记住昆仑的不杀生,却忘了昆仑的不留情,剑本就是凶器,忍一忍吧,估计用不了多久他们就会退去。”
方景歧轻声说着,似乎是为了迎合这话,一道剑光自琼霄峰直向山外,锣鼓声停顿片刻再度响起,紧接着天际的云雾变换模样,浩浩荡荡的剑光如若雨落,直向锣鼓喧天的舰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