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卷尘沙骤然向远,骨矛上凝聚的雾瘴愈多,兽王也渐渐失去耐心。拒绝并不一定要直接回答出来,透过态度完全能猜到对方的心意,穷途末路,只剩下生死绝杀。
胜了完全可以用手段找到出去的方法,甚至可以考虑寄生控制他,利用人族最强大的剑将人族彻底葬送……
“哈哈哈,兽王殿下莫要误会,我想您有些事还不清楚,所以得事先与你说明,出去后也好有个准备,不至于面对旧敌被打个措手不及,折损兽族的无上荣耀,得不偿失。”
剑拔弩张之际洛阳蓦然大笑出声,说着调动灵力在身边汇聚出大皇子的模样,敏锐捕捉到兽王眼底的惊恐,没等开口,听兽王问道:“你见过他,这么说他们已经来了?”
洛阳点点头,压着心底的笑意,继续旁敲侧击,“昔日他孤军深入,拜访混沌群雄,一双铁拳打败混沌无敌手。”
“我与他在混沌间战了三天三夜不分胜负,之后被他扯入到虚无界中又打了七天,两败俱伤,各自退却。”
“现在他的势力就在混沌中活动,各族的几个走狗正预谋收集五行先天至宝炼制身躯供给他们降临使用……”
洛阳的声音渐渐模糊,兽王的心思不由得被回忆的潮汐暂时吞噬。家园被毁灭时也经历过这些,从单个皇子的降临到千军万马撕破维度封锁肆意掀起战火并不需要太久。
原本以为这个混沌会很安全,现在看来并非如此。
该怎么办?继续逃还是留下……不能留下,它们根本不可战胜!
“陛下,这是攻心之计,他的目的从来都不是与我们结盟,小心他出手摧毁腐魂蚀骨,夺下秋蛰九阴灵!”
苍老却中气十足的声音在心底响起,兽王蓦然回神,定睛望去身前已不见洛阳声音,反倒是四下飘起无数金灿光点,好似走过夜幕下山野,在浅草间被惊起的萤火虫。
一念过去,千莲怒放,四方虚空遍布纵横交错的斑斓剑光,莫说蓄势待发的腐魂蚀骨,即便是躲藏在百丈深地下的奇形怪状的异兽也被斩断生机,被强横的道韵尽数湮灭。
兽王抬起头,那剑仙身着白衣,提着魔剑站在飞云之上,居高临下,与古老传说中毁灭尘世,审判苍生的神明无异。
收敛心神,兽王强行将心底的愤怒转变为冷笑与讥嘲。
随着双拳握紧,数十件破碎的甲胄在虚空中前后浮起,构筑成一件深紫色的重甲,在肋骨,胸腹处还有着拳印,散发出熟悉的气机。
洛阳细细辨认着,同时深吸口气将方圆数十里的灵气搬运一空,动念祭起四牧轮回鞭,凌空轻抽,鞭梢落点的虚空被压缩成球体,秋蛰九阴灵在其中不断迈动小腿,逃无可逃。
“这一个是灵质最强的,够不够,不够就再抓一个。”
瞥了眼扶摇而起的兽王,洛阳开口传音,紧跟着随心落下魔剑,同时再度挥动秋蛰九阴灵。
反正是打算毁掉这片秘境的,为防止这宝贝成为史书上的几行小字,不如把它们都抓走放到昆仑山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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必然喜欢,至于怀璧之罪,有他洛阳在,谁要敢打着冠冕堂皇的借口出来做强盗行径,就直接断了他的道途,送他去轮回。
“黄狸,冷蝉,悲歌子,吞天魔罗,给我杀了他!”
兽王的敕令声响起,紧跟着被剑光斩下虚空,四道流光在呼啸的北风中凝聚成形,齐齐发出声调各异的嘶吼乘风而动,凄美的调子愈是嘹亮,听的莫而潸然泪下。
其中三道流光前后袭向洛阳的周身要害,剩余的黑雾扩散为一张巨口,遮天蔽日,用无形的獠牙撕扯虚空。
“风起梧桐空落雨,爱恨愁苦,离合悲欢。”
洛阳引剑横于身前,先挥动四牧轮回鞭,之后才不紧不慢的斩落魔剑,向步步压近的吞天魔罗灌输八种情意。
它们不过是傀儡,控制它们的是兽王,所以洛阳才用情剑,先斩他的兽,再诛他的心。
“我要你死,我要你死!”四兽尽灭的悲愁叫兽王心绪更乱,踏步掠上飞云,捏着拳头,没等落下,魔剑已至。
正胸口的拳印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道破甲的剑痕。甲胄边缘被染成绯红色,生机不断流逝,再度落下虚空。
平整的红土荒漠被兽王砸出个深不见底的巨坑,洛阳等了好久都不见他再度飞起,随手落下魔剑压在巨坑上,连续催动四牧轮回鞭,将秋蛰九阴灵尽数封印在光球里。
大袖轻卷,悬陈在辽阔红土荒漠上的数百枚光球尽数藏入玄黄塔,再回头望向深坑,兽王竟已不见踪迹。
“跑得够快的,不过这红土荒原也不过一剑之地,你又能跑到哪里去,或许在文明陨落的那瞬间你就该死了……”
“为了延续而逃走没有错,可为了延续而去侵犯别的文明却是有罪的,你的文明料想很了不得,我不敢承担风险,将给予你最高敬意,斩草除根!”
洛阳将心里的话说给北风听,提剑在苍穹上刻出笔直的残痕。最先停滞的是时间,紧跟着整个世界开始土崩瓦解,随着空间支离破碎,依托为此存在的所有都灰飞烟灭。
遥远的清冷星云重新入目,混沌还是一如既往地深沉。
洛阳握着魔剑,来不及欣赏这些,神念在虚空里不断穿行,搜寻着那抹极其微弱的气机,锁定瞬间破碎虚空而去。
“也许你应该和他们一起离开,我见过黄泉路,崎岖难行,看不见尽头,独自行走的滋味不好受,有个伴才好。”
“呵呵,别假惺惺的,用你们人族的话来说不过是成王败寇,我死了,你也活不了太久,你们注定重走我们的路!”
“还在拖延,我知道你的布局,不就是想假死这具身躯掩人耳目,之后夺舍那个叛徒存活下来。”
“这计划想来你见到他的刹那就谋划好了吧……”
洛阳说着斩下魔剑,同时间天剑坠入虚空,将不断飞遁的鹤发老者钉在虚空间,抹杀兽王的神念后并没有急着斩杀他,还有些问题需要他给出答案。
“你比他明智,应该知道我想知道得是什么?”
“据我所知应该是没有分支了
,不过具体是不是这样我并不清楚,我的神魂虽然在他的控制下,但我终究是外人!”
“我知道错了,求你放过我,我愿意做您最忠诚的仆人,我只想活着,最多三天我就修成不朽了,我……”
喋喋不休的传音就此戛然,洛阳收回天剑,匆匆间想起很多人,他们应该活着,却都没选择活着。
“这收关之笔并不完美,但终究还是落下了,我们去救清韵吧,几万年了,她已经等的够久了,不该再等下去。”
听着莫而的传音催促,洛阳转身飘向群星之巅,径直逾越金碧辉煌的堂皇楼阁,在孤耸入云的山巅停下脚步。
三皇等在这儿,人族中有头有脸的世家族长与宗门掌教也都等在这儿,左右分立,空出一条通往祭台的笔直小径。
“大恩不言谢,留待日后,必有厚报!”
神农皇的眼里遍布晶莹,他的期待远超过在场的任何生灵,包括莫而,但碍于身份,他没有催促一句,一直等到现在,即便是批阅奏折时都难以心安,不时眺望星空。
“陛下恩泽人族千秋万代,洛阳不过进微薄之力,不敢贪功,更何况此为人族后辈应作之事,无需放在心上。”
熟悉归熟悉,总得走走过场。
洛阳收敛锐利,向着三皇抱拳而礼,双手托起秋蛰九阴灵飞向轩辕皇。
轩辕皇定神打量几眼,动念破碎封禁,食指凌空轻点,自秋蛰九阴灵体内汲出一缕精气,小心地送到神农身前。
“这位公主冕下可是有什么特异之处,还是说一切仅是机缘巧合,因我出现有机会得到秋蛰九阴灵才开始布局?”
洛阳微微思量,对莫而传音入密,看不清祭坛上的具体情势,但能感觉到那沉睡少女身上的劫运。
即便是六界当时的劫运都不及其万一,实在惊世骇俗!
“清韵有个很强的神魂之力,修的是天道,能透过岁月的遮掩看到未来可能发生的所有事,这是其一。”
“另外战争一触即发,三皇也忧心秘境被波及粉碎,加之聚宝盆恰好就在那儿,所以才选了这个时间。”
莫而不紧不慢的说着,神念遥遥落在祭坛上,定定看着,这个场合他不适合出现,不然真想立即飞上去,守在她身边,希望她睁开眼时最先看到她,然后露出笑容如昨。
“想上去还不好办,我帮你,上去吧。”
洛阳隐晦的催动道术,空间变换,祭台上精雕玉琢的小男孩与他替换位置,好奇地打量着玄黄塔中的世界,竟没放声大哭,气哄哄地盘膝坐下,奶声奶气的喃喃自语着。
“父皇果然没说错,真的到这儿了,接下来是不是就能见到那位大人了,好期待啊……”
南诺闻声笑了,从氤氲灵气间起身,抱着白酥踱步走近,明知故问,“小弟弟,你想要见的是谁啊,这么期待?”
闻声,稚子取出一卷丹青,怒声说道:“您一定就是南诺殿下吧,那群该死的画师,看看他们竟然把您化成这副模样,等有空闲我定要给他们几分颜色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