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气涌入天门,似一阵无比清凉的夜风,平寂如镜的识海上泛起波澜,细碎的流光缓缓腾起,一朵朵青莲含苞待放,沉淀着漫天的星辉。
苍天没再出声,懒得同洛阳争个长短,静静的盘坐在虚空之间,透过无尽的叠套虚空,瞭望着守着境池的天师。
他不会让自己失望的,作为一个外来者,作为一个满心仇恨的外来者,为了天书,为了超脱,他一定会将洛阳逼上注定的那条道路!
凛冽了无尽岁月,第五狱的风雪终于停了,后羿的模糊身形渐渐消失在苍茫的雪原间。
洛阳换了身白衣,轻抚天剑,于雪原上留下一排整齐的脚印,踏步走过界门,没见道想象中的第六狱而是直接出现在楼顶。
少年祖师瞥了眼阎皇,私下警戒起来,倒不是怕洛阳发生意外,而是怕他们发生什么意外。
绝顶再强也在天下,苍天的化身就在近前, 若天要亡你,绝顶又算什么?
阎皇深吸口气,胸腔中的灼热焰火渐渐消隐,勉强勾出一抹轻笑,望望一众皇者,躬身虚礼,道:“各位道友,我看赌局可以终止了。”
玉皇瞥了眼洛阳,点点头,道:“确实该终止了,忤逆天意是什么后果在做的都心知肚明。”
妖皇的脸色很难看,凝视着洛阳的清秀面容,眼中含着杀机。
“的确,你们赢了,不过当下我们最应该考量的不应该是这些吧,苍天的化身就在近前,此时不杀更待何时?”
闻声,洛阳望向少年祖师,紧盯着他的神情,私下里做好拼死一战的准备。
昆仑不为一人而生,祖师就算放弃他也在清理之间,比起整个人间,他无足轻重。
“这是我昆仑的弟子,东皇赤,他距你不过十步,来,你动他一根汗毛给我看看!”
少年祖师出人意料的强硬,眸中闪动着素白色的剑光,白日星现,浩浩荡荡的剑光取缔曾经的云海,将阁楼映照得色彩缤纷。
妖皇握紧拳头有松开,松开又握紧,眼中的杀机忽浓忽淡,楼外的剑光更加夺目,风铃的响声有些急切不安,渐渐被铿锵的剑吟声淹没。
三十六郡鬼灵,七王五帝不约而同地起身,凝视着那雕花木椅上正襟危坐的少年,额上背后浮起细密的冷汗。
剑之绝顶,这便是剑之绝顶,巍峨耸立,高不可攀。
“呼……玉皇,阎皇,苍天化身降临六界不是我妖族一族的事吧,你们现在不出手更待何时?”
妖皇起身,看看闭目养神的阎皇,瞧瞧观瞧剑海的玉皇,咬了咬牙,将那件不为人知的秘辛和盘托出。
“曾经天宫可是妖族为主,曾经六界也是妖族为主,那时不光有神魔妖鬼人五大种族,还有数千数万中璀璨如星的文明……”
“那个时代无比富强,在联邦的带领下,万族齐心合力,开始对天外天的探索,想求知生灵诞生的意义。”
“可这是禁忌,星辰只能仰望,不能探索!”
妖皇的声调很高,神魔妖鬼,所有生灵同时歪过头去,凝
视着妖皇如有所思的模样,心中隐有猜测。
那段岁月是空白,但大多数人都有所耳闻,那时的天空是赤红色的,诸神陨落,妖魔鬼灵的陨落就好似流星雨,万族仅剩下五族,界域破碎,剥离出的汇集在一起,成为现在的外道……
“那次的灾祸源于苍天的降临,现在我们有机会将可能发生的灾祸平歇,只需要将他扼杀在摇篮中,杀一个,救六界!”
妖皇沉默了很久很久,终于从世代传承中的那段赤红色回忆中醒来,瞥了眼少年祖师和为之意动的众人,翻手唤来一支铜铃。
拳头大小,遍布画纹,一出现便扭曲虚空,泛着五色流光,钟体外日月星辰、地水火风环绕、钟体内有山川大地、四方海域藏隐其中。
这便是东皇钟,拥有镇压“大千世界”之威、扭转“诸天时空”之力、演变“天道玄机”之功、炼化“地水火风”之能。
苍天眯起眼眸,得意的笑着,眸中闪动着流光,妖皇耳畔的轻喃声逐渐清晰。
“杀了他,杀了他,他就是害死你祖父的凶手,他就是害妖族陨落琼霄失去荣光的凶手……”
“东皇赤,定心!”
玉皇眸中闪耀着璀璨的金光,一声呵斥,宛若晨钟暮鼓,失神的妖皇陡然醒转,感知着天外天对准妖界的隐晦剑意匆匆收回东皇钟,脸色苍白的可怕。
少年祖师同样收去涟漪剑光,转身坐下,瞧瞧渐渐闭上双眸的洛阳,似调笑般的说道:“妖皇,你的心境差的远啊!”
妖皇攥紧拳头,失神的坐下,以灵力驱散额前的冷汗,抿着嘴唇,满心后怕。
显而易见,听见那种轻语的显然不只他自己,而被影响的却只有他自己,虽然其中有着仇恨、情绪的影响,但这不是他弱于旁人的理由,被蛊惑了只有他一个。
“洛阳,此事到此为止,留下阎罗鬼面,回取人间吧,此后你与地府互不相欠,井水不犯河水,形同陌路。”
阎皇望向洛阳,伸出手掌,隐藏在虚空中的苍天再度勾起嘴角,他很清楚阎罗鬼面对于洛阳意味着什么,如果交出阎罗鬼面,这六界中将再无洛阳的藏身之地,就算是清虚有意维护,也不可能护的下!
洛阳感知着苍天的笑容,抬起头,面色清冷,道:“鬼面是我的,我敢给你,但你敢要吗?”
阎皇神色一变,直视着饶有兴趣的苍天,摇头轻叹,高声道:“鬼面献祭,苍天赐福,地府五谷丰登,四境风调雨顺。”
洛阳沉默着转身望去,幽都的鬼灵再度跪下,三拜九扣。
生而有灵,鬼灵强于人,可怎么就跪的这么轻易?
苍天感知着洛阳的情绪,没有意料中的骄傲与自得,只有隐约的悲戚。
从古至今,一如既往便是理所应得,当所有人都在仰望着穹顶,唯一不仰望穹顶的人便是异类,便是错误。
错的人太多了,就算你握着真理,那也是错的!
少年祖师起身,瞥了眼拓胡等开赌的人,冷声道:“言出无悔,昆仑可以等着诸位,但别想拖延,
剑不认人!”
拓胡脸色阴沉,拱手虚礼,有些恍然,“放心,拓家输得起,最多三日,欠的一切必将如数奉还!”
少年祖师点点头,探手拍在洛阳肩头归回人间,玉皇眯着眸子,叹一声风云难测,亦隐入虚空。
地府再度归于沉寂,阎皇独自站楼顶,渐染风霜的两鬓随风轻舞,背影中满是萧瑟,足以触动任何一界的文豪骚客。
“散了吧……”
拓胡与三十六郡代表同时虚礼,前后散去,黑蛇遁出幽影,陪在阎皇身边,一主一仆,夕阳西斜,红的像血,不带有一丝一毫的希冀。
散了,人走茶凉,维新的最后火种,散了……
清晨的鸟鸣声总是悦耳的,几缕清香将雕纹花窗拂开些许空隙,明耀的光辉落在少年的白衣上,散落在微长的碎发间,沉淀着不可多得的静谧。
呼……
一口如若实质的白气吐出,洛阳缓缓睁开双眸,眼底有着一抹如若实质的忧愁。
地府的事结束了,可苍天却始终还在识海中,洛阳想尽了各种各样的办法,最终尝试着利用混元法炼化,能在苍天身上剥得些许灵力,也只是些许,如大海中的一瓢水,更何况大海不是死海。
洛阳无法解决苍天,最少现在的他不行。
人就是人,同天的差距是存在的,遇水架桥,遇山开路,战胜天的可能也是存在的。
“小贼,这么久了,你想我几次?”
熟悉的喝问声在耳畔想起,令人贪恋的安宁不期而遇,洛阳不由勾起嘴角,回身望去,一缕紫焰悄无声息的飘向窗外。
洛阳起身,跟着焰火走过崎岖的山路,眺望着亭中的少女,停下脚步,勾着嘴角,笑得很傻。
南诺眉头轻挑,心底甜蜜,保持着端庄的姿态,不理会站在那出神的少年,想看他什么时候才能回神。
几只旅鸟飞过,轻灵的落入枝头,好奇着接下来的发展,啄着漂亮光滑的羽毛,叽叽喳喳的讨论着。
温暖的光落下,暖洋洋的,洛阳恍然回神,踏步走上前去,歪头凝视着南诺的侧颜,凑上前轻声耳语。
“白天想,晚上想,只要不修行,一直都在想。”
南诺嘟着嘴巴,鼓起粉红色的腮,骄横的仰起头,道:“花言巧语,老实交代,那个女人来做什么?”
提及夏祈星,洛阳收敛轻笑,翻身坐在南诺身边,将伊人抱进怀中,贪恋着安宁与充实。
南诺眯着眼眸,呼吸着爱人身上的味道,嘴角止不住的上扬,至于夏祈星她根本就不急,洛阳就是她的,谁都抢不走。
“你不在的这段时间发生了很多很多的事,有些事远远出乎我的意料,我弄不清楚那时的选择是对是错,也不知道自己能不打败他……”
洛阳的声音中透着犹豫,一点一滴给南诺讲述着她离开后的事。
伊人听得认真,比听长老们讲道还要认真,时而抿起樱唇,时而舒展柳眉,一颗心尽数系在洛阳身上,陪他几经曲折,拨云见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