斜阳暖暖,落木潇潇,八方云雾翻涌不休。
白凡在山石上依靠着,无意眼前的波澜壮阔,眺望着倦鸟向远,深吸口气,叹一声命不由己。
千算万算还是漏算,想来可笑,这人定胜天究竟出自何人之口?
正此时云雾间泛起涟漪,树影微移,黑袍人缓步步出,看看颓唐的少年,轻声说道:“现在可不是松弛的时候,别忘了,暗月将至,若无超脱,六界必亡,覆巢之下,谁能活,谁该死?”
白凡翻身正襟危坐,收回远在天边的视线,瞥了眼近处的黑袍人,深吸口气,叹道:“接下来要怎么做你就直说吧,今时不同往日,梨儿的命就在你手中,我已经没有了拒绝的权力。”
“接下来很简单,叫顾此失彼,洛阳自从归回人间就忘了他在地府两界山刀尖舔血的紧迫,我们得帮他回忆回忆那段岁月峥嵘。”
“知道了,我会尽力的,不过我有个条件,那孟婉儿我们动不得,如此,你要帮我杀了她最亲的人!”
白凡瞪着双眸,紧握着拳头,骨节连声作响,藏敛不现的妖力时隐时现,三花隐聚,狂暴的灵力好似随时决堤的山洪。
黑袍人眯起眼眸,打量着白凡几欲失控的模样,冷声喝道:“看来你已经失去了应有的智慧,好好平静平静吧,你若是做了剑下之鬼,我也省了件麻烦事。”
这话好似溽暑的不期而遇的凉风,白凡心底的怒火散了些许,深吸口气,点点头,盘膝坐下,不在言语,思考着两界形式,盘算着怎么叫洛阳忙中出错,顾此失彼。
风起,碧叶飒飒,黑袍人凭空消失在云雾之间。
山路上再度恢复沉静,洞天中的厮杀传不到外界,抛开云巅之上争得面红耳赤无暇顾它的绝顶,整个不周山只有白凡自己,拥有着这里所有的宁静。
“这次便宜你了,能不能活下来,就看你的命了!”
再叹声无可奈何,白凡瞥了眼盘坐在碧海上的莫雷零,心念一动自洞天灵宝中引出界隙,疯狂吞吸着能触及的一切。
莫雷零睁开双眸,两肩、头顶飘摇雷光,大笑着冲向界隙,手掌一翻,祭起一方龙印,九色光辉护住周身,安然无恙的穿过界隙落入山路间。
“这是……”
“这是不周山,莫雷零,消失了这么久,跑哪去了?”
敖苏抱着姬玲儿,打量着极为突兀出现在原初洞天间的莫雷零,眯着眼眸,观望着莫雷零的气运,链接龙族,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确实不错,这就是莫雷零。
“原来都过了这么久,不过无所谓了,既然这里是不周山,告诉我,洛阳在哪儿?”
莫雷零甩甩手掌,瞥了眼敖苏与姬玲儿,将疑惑暂时压在心头,不管那个囚禁他的是谁,这件事可没有过去,收拾完洛阳就轮到那个神秘的生灵,无论多狡猾,总会露出狐狸尾巴!
敖苏轻轻一笑,摇摇头,道:“谁知道洛阳在那呢,他可是个大忙人,人间、不周山两边跑,这不是,刚回来
不久又离开了,你要是实在忍不住,去和天子较量较量,我的令符就借给你了,好好努力。”
说着敖苏将令符抛起,莫雷零一把抓住令符,神识落下,瞧瞧令符上的名次,勾起嘴角,问道:“这谷尘是个什么角色?”
“谷尘,他不比天子弱,相信我,他不是你中意的对手,这是个老奸巨猾,一步十算的角色。”
“如此,那边先同天子一战吧!”
莫雷零大笑着,刚出洞府,洛阳被少年祖师再度丢回昆仑山。
“洛阳,可还记得我莫雷零?”
莫雷零微微一愣,匆忙催动令符向洛阳发出邀战,洛阳还在思量宫羽薇的事,微微失神,待反应过来时莫雷零已出现在近前,挥挥手掌,见洛阳回神,举手便是一拳。
轰鸣声刺耳,洛阳恍然回神,踏着瞬影步遁出数步,看看莫雷零,心中有了些许揣测。
莫雷零凭空消失又凭空出现,这件事背后的人同宫羽薇背后的人不知道有没有关系……
“洛阳,你不会是怕了吧,在犹豫什么?”
见洛阳再度陷入深思,莫雷零探手抓握雷霆,灵力催引,化为一柄雷矛,向着洛阳的胸口用力掷出。
“听雷。”
剑动无影,意镇十方诸邪。
见洛阳的剑更快了,莫雷零满意的点点头,束缚雷为刀,快步连斩,刀光重重叠叠,看的人眼花缭乱。
面对着锋锐无双的刀锋,洛阳不退反进,施展定风波式,天剑一刺,轻抖锋刃,缭乱光影,镇定风波。
叠重在一处的刀光被这一剑破开,洛阳变换脚步,又用十方沐风剑式,挑腕挂剑,万法归无,呼引十方风岚。
“穿风回雷!”
洛阳不退,莫雷零也不退,双臂浮现龙鳞,举起雷刀重重斩落,明耀电光同巽风纠缠不休,剑光与刀光针锋相对,互不相让。
“洛阳,你的剑也不过如此!”
莫雷零大笑着,眉心闪耀流光,一件乌黑甲胄遁出方寸灵台,化为翩翩流光落在莫雷零身上。
武装龙甲,莫雷零本就强横的刀意更加锋锐,呼吸间吞吐灵力,锋雷刀隐约隐约间可以破开剑光。
桃花向风,明耀的光辉沉淀在层层叠叠的苍翠颜色中,花香起落,蝶舞飘飘,淡白色药气透过窗扉,萦绕在斜枝花间。
门扉轻启,夫子轻笑出门,瞧瞧倚靠在桃树下的自饮花茶的少年祖师,面色一沉,冷声道:“你不去查那祭天咒杀洛阳之事,赖在此处,愧为人师!”
这话甚是刺耳,少年祖师觉得花茶没了味道,桃花开的也不够娇艳,眉头轻挑,打量夫子几眼,冷声道:“己不能行之吾言于人,这是你自己说的话吧,堂堂仪表,桃李天下,却不过是个喜欢吐了吃的丑角,斯文败类!”
“哼,一把岁数满口胡诌,你怎知我没尽己能?”
夫子面色更加阴沉,闻声少年祖师正襟危坐,瞥了眼屋内情势,咧嘴笑了笑,道:“老伙计,我给你逗趣呢,旁人
不了解你我还不了解你,一顶一的言必信,行必果,说出做到,万世师表!”
“哼,少给我戴高帽,阳关道独木桥,救你的徒弟可废了不少灵药,这笔账怎么算?”
“我出,不管如何,我出!”
夫子满意的点点头,不是因为一毛不拔的少年祖师终拔一毛,而是喜欢那肉痛却不得不做的神情,多少岁月没见过这样的清虚了,依旧是人间极景。
少年祖师本就心中不喜,见夫子这般模样更是不悦,正欲开口找茬,屋中传来动静,两个老顽童前后冲入屋中,盯着床上面色苍白的伊人,满怀期许。
“唔……这是哪?”
沈花怜睁开双眸,喃喃着起身,望见床前的一老一少不由皱起眉头,抬手捂住头颅,咬紧贝齿,感觉天旋地转,再度逼紧眼眸,挨着那莫名的恶心感。
“花怜丫头,你可还认得我?”
夫子屈指轻弹,两道流光落下,痛苦的沈花怜放松下来,循声望向夫子,盯着看了半天,本能的摇摇头,虚弱的张张嘴,道:“您是……花怜,是我的名字吗?”
随着思索,沈花怜晃了晃脑袋,面色看起来更加苍白,少年祖师对夫子用个眼色,光辉落下,方才苏醒的沈花怜昏死过去,抿着的唇角渐渐松弛,看上去无比恬静。
“看来是失忆了,她的神魂如何?”
“一身修为散的干净,不过骨龄倒是对的上,神魂有缺,虽然开始痊愈但也得慢慢疗养,今后如何,都是个未知数。”
“她还得在这儿一段时间,昆仑得情况你也清楚,回去了,不论她是不是花怜丫头,都活不久的,齐天剑仙听起来很威风,实际上活的比谁都憋屈,等不周论剑结束,再言后续吧。”
“如此也好……”
夫子同少年祖师的声音渐渐远去,日落霞飞,月升星齐,沈花怜忽地睁开双眸,傀儡般的取出施展印法,字符闪耀,落成一片禁制。
虚空泛起涟漪,邋遢道人步出虚空,瞧瞧禁制,取出一枚宝玉翻手祭起。
琉璃光辉落下,沈花怜眼中的迷惘消失不见,对邋遢道人委身一礼,恭敬唤道:“见过大人。”
“免礼,我们的时间不多,长话短说。”
沈花怜点点头,静候下音。
邋遢道人微微思量,眯着眼眸,道:“现在是非常时期得行非常之事,你也清楚,昆仑对你的身份必然有所怀疑,所以暂时还不能彻底解开神通,你要多委屈些日子。”
沈花怜点点头,轻轻笑道:“在下理解,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这写都是在所难免的。”
“恩,后续的事倒在你的记忆中,待时机合适你自然……”
说着邋遢道人面色一变,收回宝玉消失在虚空间,禁制随之烟消云散,沈花怜躺回床上,闭眼昏睡过去,刚刚的事好似什么都没发生过。
身形魁梧的少年走近,看看一片漆黑的屋内,转身再度远去,嘟囔着,“奇怪,明明看到有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