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声低吼尽显剑叟高傲,好似滚滚春雷,同时在所有生灵耳畔炸响。
异种生灵战意高昂,争相冲锋,赤鸦骑却好似未闻,专注厮杀,南诺不由握紧拳头,紧盯着那执剑而立的老头,看不出个所以然。
“父皇,洛阳他能赢吗?”
“不过是个几百年道行的剑修,这都赢不了,活着干什么?”
感知着女儿的隐忧,南离的气恼流于言表,死死凝视着洛阳的背影,咬牙切齿着,拳头捏的很紧,恨不得一拳将他轰成烂泥。
南诺心底凛然,撇撇嘴,暗叹失言,小心翼翼的望向洛阳,心底有着期盼,希望他不会受伤,剑出必胜。
几缕魔焱飘过,栩栩如生的残象碎成幽影,南诺恍然瞪大眼眸,不知何时洛阳已然攻至剑叟身前三尺,抬手递出忘四,一点寒星落下,分外刺目。
剑叟不紧不慢的退后一步,侧身让过忘四,没动用道境神通,甚至将修为压制成五气境,同样提剑击刺,不仅比洛阳快了好几倍,还存有余力出声讥嘲。
“驳杂不精,丑陋不堪!”
瞬影步很快,可这一剑更快,洛阳瞥了眼被鲜血染红的肩头,秋蝉先觉再度示警,定睛望去,下一剑已然攻至。
剑刃刺向眉心,急速放大,心底竟生出不可阻挡的念头,随之便是无数的放弃理由。
可洛阳还是倔强的提起忘四,险之又险的斩开剑叟的剑,未待发动攻势,那剑再度刺下,比方才那一剑还要快,没有千变万化,只有简单至极的一刺。
不可阻挡的念头更胜往昔,洛阳抽剑再退,于原地留下一道残象。
剑刃贯穿残象眉心,剑叟瞥了眼难挽颓势的下属,没急着出剑,饶有兴趣地看向南诺,传音道:“我们不如做个交易……”
说着,提剑再度抢攻,一如既往的凌厉,每一剑都刺向要害。
洛阳虽然在一直闪避但动作却愈是游刃有余,福至心灵的一瞬,两点寒星正面碰撞在一起,继而同时变化,双剑交错争锋,四目相对,剑叟根本隐藏不住心底的慌乱。
这一刺他练了百年,而洛阳只学了片刻!
混沌里的战斗更加热烈,赤鸦骑开始出现损伤,即便穷途末路,也要你死我活。
“现在,我配向你出剑吗?”
洛阳轻声问了一句,吞吐灵力将剑叟逼退,心底里揣摩着他的击刺秘法,闪身出剑,剑落瞬间,南诺扬起嘴角,心知胜负已定。
“少得意了,你以为我只会这一刺?”
剑叟传音中带着恼怒,挥剑一斩,霸道的将忘四带开,无需酝酿,乘着前一剑的凌厉举剑再斩,虽是剑法,却与刀法大同小异。
战斗似乎回到最开始,剑叟歇斯底里的抢攻,洛阳从容写意的避躲,忙里偷闲的学习,那种不可阻挡的感觉早就消失殆尽。
万事开头难,学会这一斩远比学会那一刺要简单的多,随着洛阳嘴角勾起,一直避让的忘四迎难而上,双剑狠狠斩在一处,剑叟的剑立时断折!
“现在,我配向你出剑了吗?”
“混账,给我……”
剑叟从怀中取出一支黑匣,正欲触动阵法惊觉身前空空如也,回头望
去,洛阳不知何时出现在他身后,轻挽剑花,缓缓转过身去,那背影好似高山,直入云霄,不见顶端。
“骗子,都是骗子,哪有什么绝顶,哪有什么绝顶?”
喃喃传音里夹杂着愤恨,诱引众生百态,苦苦抵抗的异族没了斗志,赤鸦骑的屠刀更加果决,南诺无声笑着,南离却若有所思,看着躯体无损,神魂被一剑斩杀的剑叟出神。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这话确实不假,的确,这世间何曾有过真正的绝顶,都是一时的,都是假的……
那传闻中的超脱呢,真的能得到永恒的生命吗?
南离不知道,不由握紧拳头,第一次对自己追逐的有所动摇,不由得望向南诺,少女笑着,很好看,不过却一直盯着洛阳,这很不讨喜,却引人深思。
他好像一直都不清楚南诺追逐的是什么,原来认为六界生灵所追逐的都差不多,现在看来却错了。
“糯糯,你的梦想是什么?”
传音入耳,注视着心上人的魔女不由恍惚,却不敢开口再问,更不相信自己听到,歪头望向父皇,第一次见到如此柔和的目光。
“糯糯,你在追逐什么,或者说哪件事做成了你会死而无憾?”
南离清楚女儿的心思,便又问了一便,南诺错开视线,又一次望向洛阳,可能是想到了那件最向往的事,嘴角止不住的上扬。
“和他在一起,有个家,两三孩子,相夫教子,白头偕老……”
“沧海桑田,百年,千年,万年,可能一切如旧吗?人都是会变的……”
“洛阳说过,万年太久他只争朝夕,未来,谁能说的清未来,他们也不是我们,变不变有谁能知道?”
“那……你知道他在追寻什么吗?”
南离点点头,为此动容,不由想到钟诗涵,她恐怕也如洛阳一样吧,万年太久,只争朝夕。
“小贼啊,他是个可怜人,很少有为自己活着……”
南诺有些唏嘘,就连在街头那段时间洛阳都在为她奔波,握住剑后更不必多言,至今他追逐的恐怕也就只有剑与自己。
虚空重归宁静,洛阳瞥了眼剑叟手中的匣子,小心翼翼地将它收好。
这应该是个了不得的宝物,不然剑叟也不会在拼命时才取出来,虽然不知来历,但一定难不过子璇师叔。
“小贼。”
南诺轻轻唤了一声,张开手臂,洛阳瞥了眼面色难看的岳父大人,肆无忌惮的抱住魔女,这种美好无论多少次都是那般贪恋,遇见她还真是最幸运的事。
“咳咳,打扫战场,毁灭一切痕迹!”
南离心底不满,一拂袖,对赤鸦骑斩钉截铁的唤道,马踏虚空,浩荡的不灭魔焱将整片虚空点燃,什么都没留下。
“断!”
随着南离一声敕令,言出法随,无形的伟力在虚空扫过,关乎于此的所有都被截断,即便是神明都无从探查。
“回去了。”
四极都天旗当空闪过,赤鸦骑隐迹,洛阳与南诺被丢在圣山,南离却独自回了都城。
眼不见心不烦,如果有自己骗自己的绝顶存在,它定然属于现在的南离。
魔界的
风停了,咸阳的月缓缓升起,群星沉淀在碧湖中,格外的璀璨。
一叶扁舟悠悠向远,近弦月下,赢芷沫笑着依偎在书生怀中,深藏臻首,不必看,那面色必然是艳过桃花的。
岸边危楼,赢正居高临下的俯视着一切,孔州在他身后,目光锐利如剑,同样在那书生身上扫视。
“调查的怎么样,这梅子春从何处来,为人品行如何?”
“回陛下,他是齐国人,世代经商,早年曾在白云山修道,后白云山被妖修屠杀他逃入门中秘境,九死一生得到白云道君传承,目前掌管白云山……”
“孔州,我想知道的不是这些!”
“他很干净,就像出淤泥而不染的白莲。”
“哼,出淤泥而不染的只有师父,他是哪一个?给我查,我就不信他没有留下马脚!”
赢正拂袖转身,眼底有着冷光,芷沫可不仅是个公主,若是自己有个三长两短,能监国的也只有芷沫,这个时候巧遇,花前月下谋取芳心,很难不叫人怀疑。
“陛下,我认为查他没有必要。”
孔州秉腕抱拳一礼,待赢正收回视线,慢条斯理的解释道:“不管他是不是一枚棋子我们不妨都将它当作棋子,那他的作用是什么?”
“很简单,透过公主控制秦国,可这有个先决条件,那就是陛下。”
“很好,过会儿放出声讯,就说朕中毒昏死,暂时由公主监国,不管他们什么时候动,朕都要先动,他们即便是仙神也只能跟着朕!”
赢正轻笑豪迈,从袖中取出圣旨书罢,印下玉玺,又取出一枚丹药饮下,眼睛一翻昏死过去,脖颈上遍布紫黑纹路。
君主重重倒下,孔州没有去搀扶,在须弥戒中随便选了柄长剑,叹一声运气,御剑向自己斩落。
阁楼上灯火纷乱,紧张的锣声在宫中回荡,赢芷沫蓦然忘了羞怯,起身望向危楼,看看梅子春,眸光柔弱,好似忘了她是公主,他不过是个没有功名的书生。
“我们过去看看。”
梅子春将赢芷沫抱起,纵身跃起,在沉甸星光的树叶上一踏,乘风落入楼下,轻缓无声。
“这位小哥,发生什么事了?”
被拦下的侍卫见梅子春陌生本来不愿出口,低头恍然见到赢芷沫,匆匆恭敬一礼,“陛下被袭中毒,孔仙师重伤,正在召集军卫御医。”
言罢侍卫匆匆奔向集合点,梅子春皱起眉头,抬头望望危楼楼顶,低头看看怀中佳人,欲言又止。
“你可是有什么发现,尽管说,现在这时候,还能更糟吗?”
赢芷沫挣出怀抱,面色苍白的站在梅子春身边,紧紧攥着拳头。
“我精通医术,不是世俗的医术……”
“那还等什么,跟我来!”赢芷沫眼中闪过喜色,虽然喜欢却也知道两人之间隔着山海,这是个很好的机会,只若能救兄长,事半功倍。
梅子春跟在赢芷沫身后上楼,眯着眼眸,透过手腕上的密文传音虚空化外。
“我们的人动手了,为什么不告诉我?”
天师眉头一挑,转而释然,“我们的人没有动手,这是赢正的棋,怎么解,就看你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