棋局展开半数,天师终于肯落下可以反转局势的棋子。从袍袖中取出翠玉模样的玉壶,轻轻抛向洛阳,不怕有人敢出手抢夺,因为洛阳手中的天剑是连鞘的,完整的。
这代表洛阳非但从苍天那儿取回象征着未来的剑道,还将其彻底炼化,这其中想必少不得旧天道意志的帮助,可他为什么要出手,为什么等待这么久选了洛阳?
这问题也徘徊在苍天心底,同洛阳对视着,他又一次感知到恐惧,事情已经失去控制了,天地的主人将不是他……
不,绝不能这样,还有一步棋,陈虞,沈花怜都还在手中,还有齐天象,如果利用得到,未必不能杀了他。
对比起来,眼前的事当让则让,不过得找个人背下这个黑锅。天师故意步步退后诱敌深入不可能没留下后手,那就只有一个选择了,神裔,都是他们得阴谋……
苍天正思索着如何将罪责都推出去,北方极地冰雪中盘坐得神裔缓缓起身,传音道:“苍天冕下,我们可以为您背下这件事,您也知道洛阳的性情,必然会痛下杀手。”
“从当前的局面看,洛阳与天师必然会走到一方,而您的盟友仅剩下我们,若是我们的势力损失惨重,之后您在棋盘上的子力恐怕会大打折扣,彼时悔之晚矣。”
听闻传音,苍天心中浮起喜色,片刻思量,暗地里回道:“此间事了我会给你们在人间圈出个地方,允许你们像巨神教那般自由发展,可以给你们遮蔽天机,但你们若是敢耍花样,别怪我天降雷劫,业火缠身,叫尔等死无葬身之地!”
“不会的,我们对天道没有兴趣,我们只在乎阳爻神,虽然他现在还没有露出行迹,但您也清楚,他是您的敌人!”
神裔轻轻说着,边说边迈出一步,出现在苍天背后,抬手放出些许无害的红丝挂在苍天肩头,冷声道:“洛阳,你最好别轻举妄动,不然我就控制他毁灭。”
“世界因天道而存,若是他毁灭了又没人能够替代,六界必定烟消云散,放我们离开,是最好的选择。”
“放你们离开?”洛阳剑眉轻挑,不知何时将诛仙四剑调集过来,随着阵图展开,天地失色,四方玄门分布,仙剑悬于门上,“今天你们一个都走不了,都得死!”
“至于天道,此间这么多生灵,从中选出来一个应该并不困难,毕竟不是所有都愿意永不停歇,想要停下来歇歇的可不少,就算没有,那就叫赢正当好了,谁反对?”
言罢洛阳环顾四下,眸光所向群雄尽数俯首,唯有天师笑而不语,在考量洛阳这话里的真真假假,好一会儿,开口道:“洛阳说得不错,天地万物皆是有德者居之,不管旁人如何,老夫是赞成的,今天苍天必须退位!”
“必须退位,必须退位……”
邪修们高声喊着,也明白这背后的意义,王位上有人的话不把他赶走你就永远没办法坐上去。若是苍天退位,就相当于空
出来座位,谁都有可能坐上去,毕竟彼时竞争的对象不再是高不可攀的苍天,而是血肉之躯,有弱点的生灵。
众目睽睽下,苍天愈是沉默,许久后开口,冷声道:“此事却是错误在我,往后至新苍天出现前我不再干预六界的任何事,不论谁想成为苍天,开始争吧!”
话音落下,苍天身躯中腾起道流光,留下的身躯蓦然破碎,化为数不清的天道碎片落入六界各处,瞬时间引发无数争斗,为了争夺碎片而陨落的修者不计其数。
洛阳面色阴沉得可怕,瞥了眼那神裔,拔剑斩下,连带着浮在虚空间的苍天方修者尽数抹杀,收剑,传音四方,“争可以,哪个若是敢伤了凡人,不管你谁,我必斩你!”
肆无忌惮的修者微微收敛,但战斗却一刻不停。洛阳摇头叹息一声,手捏印诀祭起炼妖壶,念动收起白雾笼罩下的所有生灵,神裔布下的阵法不攻自破,露出万里阳光。
“洛阳,从你身上的气息看想必已经见过我神了,那么你的选择是什么,与我神为敌还是沐浴神恩?”
“我斩了他一道分神,你说我的选择是什么?”洛阳没好气的反问道,同时不动神色在眼前神裔身上藏下道韵。
“不可能,我神是绝对不可能败得,除非他是故意的。”神裔似乎想到什么,跟着眼中流出狂喜,“原来如此,撤!”
声落所有神裔同时原地自爆,素月也不例外,等零零散散的光雨落下,飞云之上仅剩下洛阳与神裔。
南诺盘坐在玄黄塔里,好奇打量着近前的神裔,揣摩着他留下的原因,暗自心语道:“那个阴什么的没有在你身上留下什么咒印吧,有些咒印能够延迟触发或条件触发。”
“有混元法在他应该……”洛阳话说了一半沉默下来,凝视着身前的神裔,想起阴爻神曾说过的话。
他说自己修的混元法是他创的……谁会不了解自己创造的功法呢,若真是留下手段,未必不能瞒过混元法。
“清浊阴阳二气,生死轮转,神上自死亡中化形而出,每次陨落都会变得更强,混沌中知道这一点的生灵很多,不过我想您是不知道的,不然也不会痛下杀手。”
“神上之前一次陨落已是十万年前,六个月归来,已将百族对自己的封禁破解大半,仅用神魂横行混沌显有敌手。”
“这次神上陨落算时间应该是三个月后归来,到时整个混沌没什么可以逃离神上的推衍,他见过你,知道你的气机,了然你的命格,你逃不掉的,六界也是逃不掉的!”
神裔大笑着攥紧拳头,闪身消失不见,环顾四下不见洛阳踪迹,正得意时头顶传来冷哼,“往上看,你在找谁呀?”
“你在我身上动了手脚,你不让我活,那就一起死吧!”
神裔低吼着吞噬灵气,身形蓦然膨胀几十倍,散出危险的波动。清风徐过,连续千里的流云都被斩作两半。
南诺
收回视线,瞥了眼心上人手中的剑,甚至没能察觉这一剑什么时候斩出,什么时候收回,有多锋锐。
“先回昆仑山吧,那丫头的父母想办法叫师兄带去玄策城,看看能不能医治,我好累,想睡上一会儿。”
洛阳懒懒的开口,言罢收起天剑倒下云宵,被南诺稳稳抱住,伸手抚平那昏睡中依旧紧蹙的眉头,唤来流云一朵,盘膝坐下,随着东风,慢悠悠飞远。
层层叠重的青山不断后退,大河奔流闪耀点点流光,不时鱼跃,此处的山水似乎不随季节变化,与旧时乘着一叶扁舟飞过时相同,不同地是故人已去,再遇无期。
“老头子,你在天上有没看见,你徒弟可没走你的老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答应你的事他又做到了一件……”
夕阳西下时南诺才带着洛阳归回昆仑山,洛阳这一睡就是半月,再醒来时眉心的神纹已消失不见,慵懒的转身,避过照在脸上的几缕暖阳,裹着被子,不愿起床。
“起来了,大懒猪,都睡了一个月,还没够吗?”
南诺放下手中最爱的热茶,快步到床边,拎着心上人的一只耳朵,压低声调,轻轻说着,任由青丝自然垂下。
“你不知道,我遇见了件很荒唐的事……”
洛阳转过身,看着心上人的俏脸,用悠长的语调开始讲述起在秘境内外发生的事。
“在坠入空间乱流后呢,你为什么那么久才回来,运气不好,还是被阴爻神算计了?”
“都不是,坠入空间乱流后我才发现那个灰衣老者其实并不是人族。”
“他凭借忘四中的天道之力能轻易在每个空间中抽调出一道时光之力,将所有的空间定住,之后跟我讲述了个算不得很遥远的故事,说他很早就注意到我了。”
“然后呢,他现在成了剑魂,藏在天剑中?”
“他消失了,守护了就洪荒太久,他不愿守护下去,所以结合忘四的天道碎片化作一缕道韵送给我,眉心的那个神纹就是力量的外露表现。”
“匆匆无尽岁月的记忆,差点就把我淹没了,差点就忘了我自己究竟是谁,所幸我一直不敢忘了你……”
洛阳轻轻说着,看佳人俏脸微红,念动祭起天剑罩住小院,第二日太阳初升时方才隐去剑光。
山路上,姜落同宋紫蝶并肩坐着,遥遥眺望着玄策城。
宋琦的情况很特别,雪晴柔也没办法救治,灵魂还是他的,但所有记忆情感都不是他的,心里没有女儿,没有家国天下,有的只是那个很遥远很遥远的神明。
“你说爹爹他还能回来吗,那个该死的阴爻神!”
“肯定能得,师父会打败他,就像说书人口中的故事一样,从古至今,邪不胜正!”
……
此时洛阳正好走近,不由勾起唇角,望着明晃晃的暖阳,点点头,徒弟说得不错,这世道再变也是邪不胜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