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人间界剑拔弩张之时,齐天象已然唤出一叶扁舟向着混沌中飞去,根本无需星图指引,坚定的向着某个方向,好像对这浩大混沌格外熟悉,想要去哪都心里有数。
金灿灿的皓日辉光由远及近,似清风般鼓起风帆,小舟翩迁,在庞大的力量下漫长的虚空被不断压缩,顷刻间出现在旧时天道意志守护过的地方,停留片刻又去往星光间。
临溪垂钓的天正如有感知,手掌轻抖动,不自觉间竟松了钓钩,放走一条游龙,消失在空间乱流中,不知去向。
可天正不在乎,再三确认那气机,随手丢开钓钩,换了身新衣,一步踏出落在扁舟外。几度沧海桑田,眼前的生灵模样同记忆里的并不相同,但那种温暖的气息依然如旧。
“天正,见过神上……”
堂堂不朽修者,主宰一方混沌帝国的霸主凭空跪下,三百九叩,煌煌明光遮掩着气机,早已泪流满面。
那些几乎快要被时间磨灭的记忆再度变得清晰,一张张惨遭毒手的面容从模糊到清晰。他们都魂飞魄散再不能回来,但他们都不后悔,等了这么久,终于还是等到了。
“上来吧,跟我说说都发生了什么,一把岁数还哭鼻子,真不怕被你那些徒子徒孙看了去丢人现眼?”
齐天象美滋滋的呡上一口美酒,满意的点点头,似乎又想到什么,伸手探入虚空,自从洛阳的须弥戒中掏出一只烧鸡,打开油纸,向着最肥美的地方一口咬下。
肉类的鲜美叫酒气更上一层,齐天象舒服的眯起眸子,喃喃自语道:“还真是什么样的师父什么样得徒弟……”
船里船外就似两个世界,方才上船的天正听闻这声轻语,不由得好奇,瞥了眼熟悉的酒坛与烧鸡,心底里已有揣测,不由试探道:“神上,洛阳的剑是您教的?”
“一大半吧,要不是老子前面给他铺的路够平就凭他那点资质还想悟剑开天?做梦吧他,梦里啥都有!”
齐天象晃晃脑袋,再度伸手探入须弥戒,掏空酒食,“别愣着啊,吃啊,这活着就得好好活着,该吃吃,该喝喝,该爱就去爱,不爱了就去恨,不然死了你怎么办?”
“旁人都安详地合上双眸,唯有你不愿睁眼,还想挣扎着起身,后悔昨日没多看她一眼,后悔留下两坛好酒没喝?”
齐天象边吃边传音,贪婪享受着美味,腾出嘴巴用来说话。洛阳须弥戒里的美食不少,都是他与南诺爱吃的,而这也正是他爱吃的,没吃到一样没见过却合乎心意的都叫他不由得眯起眸子,深感当初排除万难将两小养大的好处。
“神上,您回来了,用不了多久他也会回来,依他的脾气必然不愿放过您,还要同您争,我们怎么办?”
“该怎么办就怎么办,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反正老子厌倦了,愿意争就去更老子的徒弟争,看不被斩了才怪。”
“万物都在向前走,作为老东西得有自知之明
,现在早就不是我们的时代了,这个时代只能有一个名字,洛阳!”
“嘿嘿,这是老子徒弟,他若是败了……”
齐天象想着笑得合不拢嘴,一时间忘了吃东西。可一瞬笑容蓦然收敛,回头望向背后,气机随之变换。
那里是空空如也的幽暗,甚至不存在星光。天正不由好奇,也集中目力望去,看了许久不见动静,正打算开口询问,一点明光映入眼帘,跟着迅速放大。
素白颜色,形如钩月,无视沿途生灵因好奇投下的道道神识感知招摇过市,直向浮在星光外的一叶扁舟。
“八成开天剑道,是洛阳,他怎敢如此胡作非为?”
天正攥紧拳头,心底里思考着解决问题的方法。
别看混沌中不讨喜的只是阴爻神。若是阳爻神也出现,现在关于他的所有良善风评必然变化,不论何时,他与阴爻神都是混沌中最顶尖的生灵之一,永远是七大帝国的敌人!
“不用放在心上,就是个玩笑,咱们偷了人家的东西,之前又联合一大群人骗他,还不能叫熊孩子发发脾气?”
齐天象都是完全不在乎这些,浅笑着开口,随手拔剑斩下,散发着极尽灭绝之意的剑光扶摇而起,两道明光碰撞,一大片没有生灵的残破天地被抹去,仅留下几颗孤零零的太阳悬在混沌中,忍受着无妄之灾。
洛阳站在云间,感知着在步步退后的苍天,等了一会儿,调动开天道韵,混元法吞吐浑厚灵气,就欲再度出手。
“呵,原来是有求于为师,还真是越长大越扭捏,就不能直接传音询问吗,和个姑娘家家似的,恶心!”
齐天象对天正老头笑笑,传音一声后消失在船上。
再度折叠虚空,赶在武圣拳头轰下前出现在六界里,笑呵呵的斩出剑光,逼退两方,“给我个面子,此事到此为止。”
言罢齐天象显露身形,用九彩颜色的神光遮掩身形容貌,那等至高无上,天道之下唯我独尊的气势却叫两尊生灵同时认出他的跟脚,神情各异,心思不同。
武圣在揣测阳爻神的真实身份,东皇方朔多方打探都不能寻出真身的生灵究竟是谁,为什么会在这个时候出现在这儿,是六界中还存在着什么了不得宝物,还是这里关乎着未来神战的布局,他打算借此将六界拉向明界混沌一方?
而苍天却没想那么远,而是在考量接下来的路究竟要怎么走。随着眼前的棋局落败,六界棋盘上已经没了他落子的位置,那些本就别有所求的下属必然翻盘,只若是个渴望超脱的生灵就会不予余力的“咬”他一口。
他能选择只有两条路。一个是投靠阴爻神或者阳爻神其中之一,另一个就是投靠洛阳,甘心在他行走混沌前做个傀儡。
“原是阳爻神前辈破开光阴归来,晚辈就此告辞。”
苍天迟疑不定时武圣却已下定决断,以不变应万变,等着苍天落子,等着苍天出手,然
后再作相关应对。
齐天象注视着武圣远去,瞥了眼苍天,绕有兴趣地笑笑,身形散作漫天流光,须臾消失不见,同样想看看他的打算。
如果是真的投靠阴爻神就不必多说,洛阳定会出手抹杀他,希望他能想明白,自以为是几千年,现在能够看的清楚。
虚空就此陷入平静,苍天孤零零站在太阳下,看着晚霞从无到有,深吸口气,正欲转身,虚空间浮现十数老者,个个都是界主修为,所谋为何,不言而喻。
“道经有云,上善若水,利万物而不争。苍天乃至高无上之生灵,大德之士,我等皆入待雨枯木,还请成全。”
为首的老者鹤发童颜,一袭青衫,身形与常命相近,肩宽体壮,这句传音犹如洪钟震响,震耳欲聋。
苍天笑了,回头望向众人,冷声道:“蝼蚁之命妄图登天还真是可笑,我就在这儿,我看看你们那个能伤我分毫!”
言罢手掐指决打算敕令雷劫,可没等举起手,凌厉刀光斩过,天道道韵纷飞,好像是落入荷塘的鱼食,需要间被几个生灵分食一空,如此还不罢了,依旧紧盯着苍天。
得到的天道道韵越多破境界主的可能也就越大,这是所有人公知的一件事,在其余生灵敢出手前,他们真不再意多分些,至于见好就收的道理早就被无穷的野望吞噬。
“得到了想要的想必很满足吧,但你们又没想过为什么出手的只有你们,他们都没有出手的意图,甚至观战的都越来越少?”
苍天活动着复原的手臂,说着蓦然攥紧拳头,几个界主体内的天道道韵立时与之呼应,不停地吞噬灵气,随着满空劫云汇聚,电闪雷鸣,业火风煞遥遥锁定几人。
“苍天饶命,苍天饶命,我家族深陷困境,不得不如此!”
其中一个修者慌了神,调动道韵强行压下痛苦,传音同时屈膝跪下,毛孔中止不住渗出血珠,几乎难以承受灌入体内的灵气,眼见就要爆体陨落,之后被雷劫断去生机。
苍天听闻他的传音眼神蓦然变化,好像想起来什么,满意的点点头,回道:“你们给我记好了,人定胜天是真的,但可不是人间所有的生灵都是人,最少你们不是。”
言罢散去道韵雷劫,不动神色化出分身遁向外道,本体飞向昆仑山,化为一片流光隐入山间,不断地为山间汇聚气运灵气,几个呼吸散去秋意,迎得满山春景。
“低调些,这么调动气运灵气是打算捧杀昆仑山吗?”
洛阳随之回山,瞥了眼琼霄山上的老道,冷哼出声,看似是在呵斥苍天,实则心神都在戊辰身上。
这是个叫人没办法讨厌的老骗子。就在你绝望后他安然无恙地回来了,将过去的悲伤都变作笑话,亏沉降师伯还亲自出手御剑为他吟诵渡人经文。
师兄、师弟一双老骗子,也许婆婆说的对,地府比人间好太多,这昆仑山上就没一个好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