锣鼓齐响,音动舞袖,辉光不愿入殿,悄然折向一旁,城外群山也在向往着当空旅云,想换个地方,厌恶极了这一刻不停的喧嚣。
洛阳注视着一切,在空中,在云端,渐渐眯起南诺最喜欢的丹凤眼,在考量取舍,那“秦”字龙旗帜好似不太适合新郑。
过去妖族在,这儿是块没人喜欢的臭肉,现在妖族走了,那群飞蝇必然无所不用其极的靠拢过来,甚至能揣测到他们的借口,包括但不限于庇护苍生,行侠仗义,斩妖除魔。
在这种情势下,秦国若是吞了韩地能有什么好处?
一群没有心气的军士,一道轻触即溃的防线,一阵腐朽至极的风气……
与此同时秦国要面对什么?
四海盟为首的飞蝇侵扰,邪修无所不用其极的算计,此为外患。
韩地的百姓溺水求生,一旦发现便会不由自主握住那根救命的稻草,为了活下来即便将它拽断也在所不惜,此为内忧。
内忧外患并存,入不敷出,现在占领韩地无异于将最锋锐的刀放在自己肩头,随随便便一想就有数十种天衣无缝的计谋,不仅能让大秦一无所得,甚至能将大秦拖入泥沼,一点点陷没,同着书院与昆仑一起。
“是非之地,不宜久留。”
洛阳轻轻喃了一声,收敛心思,转而望向新郑城外,秦国的两支大军都在那儿,休整疗伤,些许闲不住的握着木刀对练,一板一眼,毫无懈怠。
洛阳轻笑着点点头,很满意王贲两人的统军之能,确是乱世,但兵就是兵,绝不能成为匪。
“王贲,王辽,立即令军队折返咸阳待命,你二人同我进宫见见韩王。”
传音入耳,披甲抱剑,相对手谈的两将翻身而起,各自瞥了眼棋盘,记下局势,对账外比了两个手势。
“打理行藏,凯旋了!”
同样的传令声在营地中响起,军士齐齐动作,各司其职,收隐陷阱阵盘,整理帐篷、炉灶,连带将生火留下的痕迹都清理的干干净净。
洛阳再度点点头,洒下几十阵盘,剑指空点,流光偏旋成氤氲门户。
熟悉的驻地隐约可见,风中似乎带着心头好的清香,王贲目送着众军归回咸阳,取出令符,将那叫一寸之地变为万里平原的宝贝阵盘收起,对长空上折腰虚礼。
一夜剑挑十二妖窟很多修者都能做到,可千年以来敢做的也就只有洛阳,那等虽千万人我往矣的豪气同他们的追寻得一样,且不说救万民于水火,就这豪气就该有此一礼。
洛阳坦然受之,落下云霄,拍拍两人的肩膀,大步向前,对着那宫闱,朗声道:“韩王,我大秦军士救你于水火,为何不出来迎接?”
深宫里得悠扬曲调微顿,长久不见回声,片刻后一身锦衣的公子快步出宫,策马出城,在洛阳身前跪下,对着三人九叩首,双手执礼举过头顶。
“韩斐代国军万民谢过仙长、将军!”
言罢再度九叩首,洛阳瞥了眼王贲两人,见两人眼观鼻、鼻观心,面色如常心底满意,上前扶起韩斐,道:“好了,我等该做之事做完了,当下国中无妖,韩地走向哪里就看各位了。”
“仙长……”
“公子莫急,听我说完。”
“我等来此只为除妖,现在妖祸以平,我等自
当退去,下次再来,为得便是韩地,天道昭昭,诸位好自为之,莫要人面兽心,做那畜生不为之事!”
言至于此,洛阳望向深宫,凝视着专注美姬的君主,念起剑动,将整座禁宫的屋顶斩去,徒留四壁不倒。
韩王依旧是旧时模样,就像装睡得人,根本叫不醒。
洛阳不由摇头,瞥了眼韩斐,拂袖冷哼,将本该说给韩王得话说给那些有心人听。
“君为民生,民乱国乱,民死国亡,好自为之!”声落带着王贲两人御剑长空,倏尔隐入天际云海。
韩地有心人不少,可惜败类更多,韩王是代表的一个,精气骨血都被腐蚀,比起做为人族励精图治的君主更愿意做被妖族操控驱使的傀儡,该杀却不能杀。
“帝师大人,我们什么时候再打回来?”
王贲俯视着云下河山,如此山川锦绣却生养这样一帮人,实在愧对天地恩泽。
“你们两个别急,这用不了太久,一统人间还很远,吞吃韩、魏也就是在这几年,六国伐秦时流的血还没干……”
话音就此戛然,三人同时缄默,都想到了那个宁死不退的老将。
几许叶落,挡去黑白成双,东皇方朔抬起手,拂去落叶,审视着大秦的这步以退为进。
韩地就在那儿,国不成国,军不成军,可谁敢吃,谁吃谁就要被大秦吃,不论神魔妖鬼,不论燕赵齐楚。
回廊中脚步声渐近,东皇方朔的念头被打断,装着没发现杨天奉,对着棋盘叹道:“真是妙手上上策……”
“我说这步棋不是李钦月下的,是洛阳下的,你可相信?”
杨天奉的声音轻轻飘来,东皇方朔眯起眼眸,佯装着沉思,将一角的棋子全部提起,舍弃谋算久以的杀招,“好快啊,人如其剑。”
“是啊,如此再有个三五十年人间当得到一统。”
“用不了那么久,如果他想,五年内就可以做到这一切。”
“看来我又低估他了……”
杨天奉轻叹一声,暗中打量着东皇方朔的面色,没能瞧见丝毫情感变化,又道:“那件事怎么样了?”
“难,比起各宗门退让叫秦国一统天下,再反攻秦国还难。”
说着东皇方朔在那一角落下棋子,看了许久,也叹了一声。
杨天奉跟着落子,想了想又收回,迟疑不定。
人间这棋最好走的便是各宗门放任秦国统一,之后再反攻秦国,掐死王朝,宗门独断人间。
奈何人心难统,除非能给所有人一个对手,否则四海盟只会各争各的,根本没人将他放在眼中。
“你说如果我们能谋定人间,余下几界会是什么反应?”
“天师不允许人间太平,天宫、妖族应该会下绊子,魔族与地府和现在一样,自顾不暇,根本不会在意人间如何。”
“有没有什么能将昆仑山定在那的至宝?”
杨天奉眯起眼眸,思索着每一件至宝的威能,眸光蓦然亮起,没多久又重归黯淡。
那二十四颗定海珠早就同李家灰飞烟灭,山河社稷图在洛阳手中,别的宝物虽也有镇压乾坤之能,但未必能压得住昆仑山岳。
“盟主勿忧,即然定不住昆仑山为什么不想办法对付搬山的人?”
“若水
很强,曾经的少年祖师也很强,现在不也神隐物外。”
东皇方朔轻笑着再度落子,心思从昆仑山移开,到中州海外得一角,那有个家族,家道中落,族人渴望中兴不择手段,甚至打算同天宫联姻。
“萧盈儿……很好得一枚棋子,你我理应细细谋算。”
杨天奉瞬间明白东皇方朔所思,挥手清去枰上黑白子,专心谋算这一件事。
这是件小事,却足以改变天下局势。
日落升霞,几声钟鼓,内侍端着茶水向殿中走去,内卫开启宫门,为首得内侍正欲进殿洛阳飞下屋檐,轻笑着挡在门前,笑容玩味。
“这不是高高在上的李天策吗,怎么还扮……”
话未言尽,李天策探手握住天剑,踏着瞬影步绕过洛阳,提剑刺向赢正眉心,很快,很精彩,赢正甚至忘了避躲。
“这就恼羞成怒了?”
风起,殿门外的残象破碎,洛阳出现赢正身前,提起忘四刺下,双剑碰在一处,未有流光激荡,李天策勾起嘴角,飞身撞破殿瓦,冷声道:“有本事追来!”
洛阳对君主一笑,踏空而起,紧跟在李天策身后,没等出剑飞在前方的李天策蓦然消失,下一瞬天剑在身后斩落,浩荡剑光构筑为太极图,旋动扩散,威势内敛,藏有万千气象。
“来的好!”
洛阳赞了一声,剑动,太极图升起,撞在一处同时消散,天剑同忘四交错在一处,不断争锋,随也不甘若败。
“月闪!”
“月闪!”
抽剑齐退,两剑同落,依旧不相上下,李天策不由得扬起嘴角,借力再退,剑落辉光朦胧,看上去像月闪,但与月闪大相径庭。
太乙上清剑是洛阳给李天策出的题,而这一剑便是李天策给洛阳出的题,解开游戏继续,解不开身死道消。
洛阳有些看不懂这一剑,不过这并不影响挡下它,心引忘四刺下,很像剑叟的那一刺,却不是。
剑锋交错,璀璨的流光升起,洛阳与李天策同时飘退,斩灭流光后盘膝坐下,边思索着能难住对方的剑术边出口影响对方思绪。
“改别人的剑,不要脸!”
“你没改我的剑?”
“天剑在手,六界剑术都是我的,我自己改自己的……”
“闭嘴,不要脸的!”
不等李天策说完,洛阳冷声传音,手捏剑指,凌空挥了几下,本想要敲山震虎,却不想对手不为所动。
“天真,你那两把刷子能刷多少墙我还不知道,掌剑尚可,御剑,下辈子吧!”
“说的好像你很会御剑一样,不服我们比比?”
洛阳狡黠的眯起眼眸,李天策这话就和贼喊捉贼一般,明明最固执掌剑的是他,即便是自己都受他影响,真不知道他怎么修成的厚脸皮,竟能说出这样的话。
趁着休息光景,赢正也带着大臣步出庙堂,在阳光下落座,仰望着长空,虽然只能看道两道金光碰撞,飞退,却也乐此不疲。
院外叶落,洛阳与李天策同时想到一招,齐齐出手,惊起铿锵剑吟。
咸阳城西的危楼,身形魁梧,手臂修长的少年张弓搭箭,遥遥锁定赢正,呼吸微缓,弓如惊雷,箭如陨星,呼啸的风雷声被剑吟遮去,无声无息,欲杀秦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