霞光渐渐敛入夜色,纱雾缓缓围住青嶂,月光无暇,翠叶下藏有点点星光。
南诺缓缓睁开眼眸,张口忘言,看看当空皓月不由紧紧捂住心口,眼中尽是空白,想不明白这里为什么会这么痛。
与此同时,吐纳灵气的洛阳猛地睁开双眼,抬手拭取嘴角倘落的一缕鲜红,手掌摸向心口,回忆着方才那叫人透不过气的痛楚,渐渐将平整的衣襟握皱。
南诺出事了,他感知不到她!
探手唤出阎罗鬼面,六案功曹方才出现便被拓金驱散,洛阳猛地起身,探手唤出天剑,再不掩饰心底的无穷杀意,“我只说一次,这事对我很重要,你最好别拦着我!”
“哼,你的慌张都写在脸上,我当然知道这事对你很重要,所以更要拦着你!”
“你是阎罗鬼面的主人不错,可你为地府做过什么?对六案功曹召之即来,挥之即去,你配吗?”
拓金的语调毫无起伏,似乎不存在丝毫情感,洛阳不由皱起眉头,摘下鬼面,御剑向最近的舟港飞去。
“这话我就说一次,你给我听好了,你一个时辰不出来我就杀一个昆仑弟子,两个时辰不出来我就杀十个,诛天绝地九极七戮寂灵剑阵确实很厉害,可它挡不住我!”
拓金冷冰冰的告诫着,洛阳对这话充耳不闻,在舟港中的无数仙舟中一眼便望见那不起眼的蚱蜢舟。
舟中坐满弟子,船老大正要挂起风帆,洛阳御剑挡在舟前,锐利的目光落在舟内,紧握着天剑,压着心底的杀意,深吸口气,让自己的语气能够更平和些。
“那位道友愿意等下一趟,我有些急事需要去千机阁。”
“哈哈哈,昆仑小师叔当面,我这位置让给你了!”
身形魁梧的修者向洛阳秉腕抱拳,哈哈大笑着跳出仙舟,正欲离去洛阳上前送上一坛花间酒,道:“谢了!”
汉子点点头,打开酒封,笑着走入舟港,蚱蜢舟启航,风帆更正,没多会儿便深入秘境,未待停稳,洛阳飞身跳下仙舟,直奔小楼。
舟中余下的修者也没急着动作,名声在外,能叫昆仑小师叔如此心急的事必然不是什么好事,能不知道,最好不知道。
屋门敞开,靠在躺椅上的黑衣人转而离去,曹老头起身,收起桌上多余的酒杯,自斟自饮,怡然自得的模样很像显摆冰糖葫芦的小孩子。
“老头,魔族那边发生了什么?”
洛阳火急火燎的奔入屋中,嗓门很大,曹老头手掌一抖,几滴美酒落在桌上,没好气的瞥了眼洛阳,冷声回道:“又不是只有人族的鸡才会下蛋,魔族那边发生的事多着呢,我一件一件说给你听?”
“南诺怎么了?”
“南诺出事了?怪不得你急成这个样子,放心,你活着,她就死不了,只要死不了别的都是小事,我帮你看看啊,你管好苍天,他若是出来,千机阁所有的人都得死!”
曹老头慢条斯理的起身,看看洛阳,将桌上的酒收起来,走向桌后,轻拨算盘,无多时,一尊精致的木偶破界而至,笨拙
的爬上曹老头的肩膀,悄悄耳语,叫曹老头的面色变了又变。
“洛阳,南诺可能服用了九妙夺天丹,也就是说她现在忘记了你,我建议你最好也忘了她。”
“她为什么服用九妙夺天丹?”
“影魔叛变了,楚齐不发动战争脱离魔族的要求就是要南诺服下此药!”
“我知道了。”
洛阳手指不由颤抖,转身便要出楼,方才走出一步被曹老头拉住,“你看不出来吗?这完全是针对你的阴谋。”
“知道又如何?”
“哎……三天后,南离于杞水召开比武大会,不论出身,胜者便是南诺的……”
曹老头明显感知到洛阳的手臂一颤,紧接着可怖的杀机一闪而逝,船老大抬起头,船中寒暄的众人也变了面色,紧紧握着手边事物,六神无主。
“冷静,心乱剑必乱,在动手前最好想清楚,你去是为了什么!”
曹老头猛地用力,将洛阳拉的一踉跄,洛阳紧紧握住拳头,沉默许久,迈步向楼外走去,杀气时隐时现,最后无法压下,如春风中茁壮生长的幼苗,愈加狂暴。
“这一去必然搅得个天翻地覆……”
“那便搅得个天翻地覆好了。”
说着,黑影悠哉游哉的躺在躺椅上,敲敲空空如也的桌子,看看曹老头,又道:“别忘了,你刚才比我多喝一杯,所以你现在得少喝一杯!”
“杯酒而已。”
“杯酒而已?”
“他都要死了,你竟然还有心思喝酒?”
“他不会死的。”
“他们不可能算计不到苍天!”
“那又如何?强者皆内求,剑修行走于世能依靠的唯有手中的剑,他的剑又不是不在手中。”
黑衣人轻声说道,不耐烦的再度敲敲桌子,曹老头苦笑着取出酒壶,斟满杯酒,举杯相邀,一醉方休。
璨星消隐在明耀的晨光下,树影微斜,拓金同白恪前后出现在洛阳背后,眺望着晨间好景,静待时光流逝。
“两位,对不住了!”
洛阳望了眼枝头斜影,缓缓闭上双眸,毅然掀起人皇印,瞬时间时光沉凝,青雀悬停在枝上,保持着展翅欲飞的姿态,流云忘了变换姿态,万籁俱寂,七色辉光斜在长空。
白恪于拓金挣扎向前迈出一步,拳头与龙枪前后轰出,慢的好似蜗牛。
“蝼蚁!”
洛阳狞笑着,心念变化,空间变折,本该攻向洛阳的致命攻势落向彼此。
“泯灭光阴!”
白恪低吼着搅动龙枪,四下如若明镜破碎,青雀展翅腾空,斜落的辉光也落向该去的地方。
数里外,拓金挣扎着爬起,闪身出现在洛阳身侧,拳头打出一半,明耀剑光升起,手臂被齐肩斩去。
剑落,那淡漠的眸光渐渐恢复原样,洛阳深吸口气,看看依旧悬停在原位的树影不由皱起眉头,想估算自己抵抗苍天侵蚀时间的想法落空。
“六十息。”
白恪喃了一声,拓金
摇摇头,感知着新生的手臂,冷声道:“仅有五十息左右罢了,难成大事!”
声落,举拳轰出,洛阳甚至没看清他的动作便被轰飞,撞碎不知道多少颗古木后嵌入凹陷的山壁内,骨骼破碎,七窍流血,面色很是难看。
“看啊,一头自束爪牙的野兽!”
不等洛阳起身,拓金破空而至,一拳落下,强横剑光同时升起,惊雷当空,震波带起层层土浪向八方奔涌而出。
“暗耀变!”
拓金被土浪卷飞,白恪却直接闯入剑光,周身跳动着暗黑色焰光,未待扎下龙枪,洛阳消失在原地,一点剑锋在视线中急速放大。
这一剑很快,白恪匆匆收回龙枪,却感觉腰腹一痛,眼前的剑影当空消散,疾剑无痕,对影成双。
洛阳微微眯起眼眸,再度将苍天压回识海,深吸口气,看看半截身体埋在土里的拓金,望望拄着龙枪吃力起身的白恪,叩动剑符归回飞云宫,盘膝静坐,感知着识海中的情况。
识海中从没有一刻这般不平静,海浪汹涌着,清净竹不知何时浮起大半,明月初升,不时传来铿锵之音,苍天盘坐在人皇印下,那微扬着的嘴角叫洛阳不寒而栗。
黑衣洛阳依旧是旧时模样,却给洛阳一众高山仰止的感觉,一个恍惚,黑衣洛阳就不再是黑衣洛阳,而是一柄柄流光熠熠的仙剑,不断嗡鸣着,似乎在争着什么。
人皇印猛然浮起,苍天狞笑着踏空而起,将明月吞噬,化为一轮昊日,不断蒸发识海。
黑衣洛阳疯了般冲向近前,举剑便刺,不断吼着,“打败我,打败我,求求你打败我!”
洛阳好不狼狈的躲闪着,恍然间耳畔传来声低吼,“洛阳,出来与我一战!”
邀战声在山外传来,洛阳恍然惊醒,定睛望去,苍天依旧在人皇印下,黑衣洛阳依旧在盘膝静坐。
洛阳攥紧拳头,转身步出天门,瞥了眼山外的南易,踏云而至,不等南易动作,断罪剑光刻入虚空。
南易坠入山间,挣扎着爬起,正欲举起战刀,天剑悬在身前,洛阳眼中不带有丝毫情感,话音亦如三九冬风般冰冷。
“束上镇魔锁,打入透骨钉,挑断手脚筋,以癸水玄阴剑阵镇压,昭告六界,明日午时,凌迟处死!”
两三昆仑弟子依令行事,南易咬着牙,紧盯着洛阳,额头上鼓起青筋,脸蛋颤抖着,没喊出一声。
洛阳瞥了眼南易,半睁半闭的眼眸猛地睁开,又道:“去千机阁打探大日琉璃珠的下落,另外再加一条,明日午时,诛杀古魔南默!”
“是!”
昆仑弟子折身一礼,御剑出山,洛阳上前将南易的须弥戒取下,狞笑着斩落慧剑,强势抹去南易的神识烙印,取出一面令符,催引灵力,传音道:“南离,我知道楚齐还在魔界,帮我告诉他,他死期近了!”
言罢洛阳甩手打了南易一记耳光,冷声问道:“很痛吗?应该是很痛的吧,可这些不及南诺心痛的万一!”
“告诉我,你们是家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