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桌酒备在外头,坐的兄弟几个,年纪最大的也不过就是十一岁的六爷臻律,马老太太不放心,怕他们闹腾,便让李姨娘去照看着,里头女眷的一桌由几个贴心丫鬟来伺候。
马老太太喜欢热闹,最满意满满当当坐一桌的样子,因而没有让几个小姐另出去分一桌,要她们与自己一道坐了,说是挤在一起有人气,她瞧着就欢欣不已。陈姨娘被罚了闭门,段氏想着要亲自给老太太布菜,也给拦住了。
“我是打定主意要好好吃酒的,你别扫我兴致。”马老太太示意段氏坐下,道,“你一个太太伺候什么?是不是要让底下坐着的小姐们也起来?不仅扫兴,还不让她们好好吃了。”说罢,她又笑眯着眼与一旁的李老太太道,“我晓得你和十四媳妇平素吃得清淡,无奈我大把年纪了,嘴上就是偏好油气,这里的厨子也都是这么做的,连素菜的味道都重一些,你们将就将就。”
见李老太太笑而不语,周氏开口道:“昨日我还同六叔母与十四弟妹说呢,七丫头与臻衡正是长身子的时候,多进点荤腥补一补。”
李老太太笑容不减,却闭口不提昨日之事。
臻璇心中惊讶,按自家祖母往日的脾气,定是要说上一番的,比如“确实如此,看我们璇儿瘦弱的,被表姑娘轻轻一带就摔倒了。”当事关臻璇与臻衡事,李老太太是从不吝啬这一类的带着一些责难意味的话的,便是对上马老太太不能太下对方脸面,还是会提上一句半句。
现在却是什么都没有说,莫非是刚才在屋里已经谈过了什么?臻璇暗自猜想着。
因为桌上长辈多,姐妹几个吃得有些拘束,臻瑛还好些,时不时和马老太太应和几句,臻环心里想着陈姨娘的事,又不得不坐着耐心吃饭,一直都是微低着头慢慢嚼着。
马老太太拉着李老太太多喝了几杯,她酒量素来不错,也喝得微红了脸,听着曹氏说的有趣段子哈哈大笑。
臻环偷偷看了马老太太一眼,心说老太太心情好,应当是不会继续追罚陈姨娘了,姨娘顶多闭门几日,不会有什么实质上的损害。何况闭门也是不错,起码不用到前头小心谨慎的候着,自己屋里不自在得多。
饭菜用得差不多了,丫鬟婆子们进来撤了,又上了一轮瓜果。李老太太正与马老太太贴着耳朵说着什么时,外头男娃儿们的声音突然重了起来,马老太太唤过锦虹,道:“出去瞧瞧,说什么这般开心呢,也说来与我们乐一乐。”
锦虹“哎”了一声出去瞧了,一会回来道:“老太太,几位爷在说想抽一天空去骑马呢,可又瞧着今日天气不错,一会想来求老太太放他们今日就去。”
马老太太听完,笑容不减:“一群爱疯的,偏就他们贪玩,哪个先提起来骑马的?”
锦虹摇了摇头:“奴婢不知。”
段氏见马老太太并没有不允的模样,便道:“去与马房那儿说一声,几位爷一会过去,让他们照看好了。”
去了马房跑腿的婆子没一会儿就回来了,面色却很凝重,只是她进不了老太太的屋,只好附耳与在外头的李姨娘说了,李姨娘听了面色也是一变,匆匆进屋行了礼,走到马老太太边上,弯下身小声说完。
马老太太的笑容没有了,抬头不冷不热地扫了李姨娘一眼:“你说什么?”
李姨娘以为老太太没听清楚,又凑过去说了一边。马老太太眼神一厉,猛得把面前的茶盏重重砸在了李姨娘的脚边。砰的一声,杯子碎了。
马老太太突然发怒,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李姨娘被热烫的茶水洒了脚,吃痛又不敢动。
“祖母这是怎么了?”臻瑛回过了神,起身走到马老太太身边,讨好道,“可是弟弟们做了什么惹您生气的事?”
马老太太最心疼臻瑛,便是气头上也不会为难了,让臻瑛扶着自己离席坐回了榻子上,道:“一个个自作聪明得厉害,当真以为我老婆子岁数大了,不懂你们的手段?”
自作聪明一词,让李姨娘的面色灰暗了几分,偷偷看了眼段氏,见段氏的笑容也有些不自然,心下一惊,只是老太太东西也砸了,应当不会就这么睁只眼闭只眼地让事情过去,想到这里,便又稳下心思。
李老太太看出是长房有事要处理,便道:“大嫂子,我喝多了有些头晕,先回去了。”
马老太太叹了口气,摆摆手,道:“且留下,七丫头,扶你祖母过来与我一道坐。这事与你们也有些干系,一起听一听。”
马老太太说到这个份上了,李老太太也不坚持,让臻璇扶她过去。
臻璇心中疑惑,长房会有什么事情与五房有干系?
“罢了罢了,你们都不要脸皮子了,我老婆子怕什么。”马老太太自嘲地笑了笑,“你们几个都回房去,那几个小子也让他们回房待着,没我的话不许出来。锦虹,你去叫陈氏过来。”
话音一落,臻环的心一下子就急了起来,李姨娘进来回话时她就觉得有些不自在,结果怕什么偏来什么,陈姨娘刚被罚了思过,又被叫到老太太跟前回话,这回的罪过难道能比思过轻?想到这里,她哪里愿意听话回屋去,开口就要说什么。
话未出口,就被臻琳拉住了,臻环再着急也不敢当着老太太与段氏的面与臻琳闹,晓得臻琳是怕自己说话更惹恼了老太太,只好强压下心中的疑惑和担忧出去了。
陈姨娘很快便来了,与臻璇上午瞧见她穿的那身艾绿色绣花丝绸不同,许是为了“闭门思过”,换了更素净的茶白色。
陈姨娘心下嘀咕得厉害,原本因为亡羊补牢不成,已经让老太太训了一顿,怎么不过一两个时辰,又将她叫了过来。
“那个叫夕末的丫鬟确实已经死了,是不是?”马老太太缓缓开了口,这句话虽是提问,语气却很笃定,也不管陈姨娘面色如何,她又继续问道,“到底是不是因为手脚不干净,你说上一说。”
夕末凶多吉少是在臻璇意料之中,只是她一直很难相信夕末的死与陈姨娘有关,陈姨娘与夕末又没有什么利益干系,便是手脚不干净也不用把人往死路上推。可现在一听马老太太的话,似乎是还别有隐情。
陈姨娘听了老太太问话的口气,再瞧了一眼边上看好戏的李姨娘,晓得是瞒不过去了,将事情说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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