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月20日
傍晚,楚剑功和李颖修两家人四口一起吃晚饭,今天吃西餐,白油烤煮鱼配土豆泥。
楚剑功尝了一块鱼,轻轻的说:“味道不对啊。”
“那当然了,”杰西卡说,“这是淡水鱼,没有海水的咸味。又是用白油,哪里能煮出味道。”
“那你加盐嘛。”
“加盐就把鲜味盖住了。我问过娜塔莎,他说李颖修随便什么样都可以,是吧,娜塔莎。”
娜塔莎点点头:“奥修吃什么都一样,尝不出味道的,我觉得淡的也挺好吃。”
“你看,”杰西卡得意的笑了笑,“就你嘴刁。”
楚剑功不再搭理杰西卡,开始和李颖修谈正事:“前两天我给你那本书,就是我新写的那本《天下大同》,怎么样。”
“前后文风不大一样啊,而且似曾相识。”
“说说,怎么文风不一样。”
“你那本书五个部分,第一部分,变革的必要性,我觉得你大段大段的模仿托克维尔的《旧制度与大革命》,第二部分,正儒天命,里面的小章节是模仿《新教伦理与资本主义精神》,第三部分,社会的分裂,大段大段的抄马克思的关于商品经济、社会化大生产的论述以及阶级理论,第四部分,似是而非的辨析,则是采用了《通向奴役之路》和《致命的自负》两本书,第五部分,社会结构,倒是挺新鲜,不过,你的导师就是卢曼,《社会结构论》和《科学辩证法》的作者,对吧。”
“好记性,好眼光,好学识。”
“你也不赖,这么多书都记得。”
“记其大略,又不用原文默写,一本书看懂了,理解了,也就记得了。”楚剑功解释说。
“不过,你就准备拿这本书做我们的理论基础,里面有些内容是矛盾的。”
“社会学各个学派的观点,仅仅从逻辑而言,当然是矛盾的,因为他们根本就是产生于不同的社会背景之下。而社会学理论的作用,并不是指导人们怎样去做,而是以这些理论为纲要,在冲突辩驳之中,对社会进行分析,只有冲突中的社会学,才是有生命的,否则那些书面概念毫无意义。”
“stop!你准备让晚清的人拿着这些去辩驳,去冲突。”
“不用。”楚剑功诡异的笑了起来,“我只要他们背,先背下来再说。我给了梁廷楠一本,让他改掉其中过于陌生的词句,并作文字上的修饰,然后……开科举,我的这本书,是科举唯一指定书目。”
“你!”
“在这个三千年未有之大变局之下,每个人,尤其是从小农经济社会被抛入广州的旧书人,也就是有可能参加科举的人,他们一定在寻找社会的答案。而我把我所知道的几种答案都列出来。这些旧书人也许比马克思、韦伯和哈耶克还要聪明,还要善于思考,但不大可能比他们所有人的总和更强。对于这些就书人思想上的困惑,我给出了不同方向上的答案,不管他们站在哪一边,我总能提供他们需要的理论支持。也就是说……”
楚剑功指了指自己的鼻子:“我永远是对的。至少到21世纪是对的。”
“这样,你就成了永远正确的伟人。”
“当然,更重要的是,我检讨了以前的错误。”
“你是指《正儒》?”
“是。我曾经在黄埔的课堂上,以一种所谓较为现代的观点解释忠孝仁义。现在我检讨自己,不该这么做。或者说,那是情况紧迫的权宜之计。社会思想,应该从扎根于社会基层的实践中生长出来,而不是我灌输给他们,不然的话,我们就是柿油党,《阿q正传》中的那种柿油党,无根之木,无源之水,就是被批判的那种精英革命者。”
“但你又要用《天下大同》做教材。”
“我说过,社会学的意义不是提供某种概念,如果一个社会学家,告诉你社会‘应该’是什么样,那他肯定是神学家冒充的,所以,高呼“君权神授”和高呼“人生来是自由的”,其实性质上是一样的。人本身就是社会的人,只有在和社会的磨合中,被社会改造,成为某种特定社会的自由人,同时也在改变着社会。”
“跑题了。”李颖修不耐烦的提醒他。
“所以,《天下大同》作为科举指定教材,最重要的作用不是说我有多么正确和正义,而是提供了一个考核的标准,我们将在考卷上虚构一个社会,参加科举的人必须能够和这个虚构的社会相磨合,才能够为我们所用。”
“那八股呢,不也一样。”
“八股所构造的社会已经很陈旧了,这就是本质的区别。当然,我所构造的东西也会变得陈旧,到时候自然有新的力量来推翻我。”
“难道你不想重构我们民族的文化,做千年导师。”李颖修脸上又泛起了不怀好意的笑。
“我不认为我比秦始皇和李润之更强,更能洞见深远,所以也没有这种奢望。能够预见到百年以后,足矣。百年以后的人的事情,等他们自己去操心吧,下一代人比我们更聪明,不是么?百年架空是魔幻现实主义,比如《百年孤独》,想当整个民族文化的千年导师就真的是魔幻了,所以我们所看过的架空经常和魔法玄幻并列。”
楚剑功突然话锋一转:“当然,你是可以流芳千古的,因为你那本《行政与法律常识》,以及黄埔讲武堂的基础课《自然科学》,也被选作了科举指定教材。满意了吧!”
“哎呀,你们一吃饭就谈公事。”看到两人事情谈得差不多了,娜塔莎抱怨道。
“你们汉语有进步啊,露丝雅教得不错,学到什么程度了?”
“开始学《论语》了。”娜塔莎炫耀。
“进步这么大,快说说,学了什么。”
“逝者如斯夫,不舍昼夜。”杰西卡炫耀道。
楚剑功和李颖修相视一笑,觉得不错。
“这句话什么意思呢?”
“露丝雅教过我们,逝者就是死者,斯夫就是流水。这句话就说,死者的尸体像流水一样,日日夜夜往下掉,没有停歇。”
楚剑功哈哈大笑,李颖修正在吃东西,赶紧捂住嘴。
“露丝雅胡说八道。”楚剑功说。
“逝者本来就是死者嘛,还有另一句也是这个意思。””哪一句?“”滚滚长江东逝水,浪花淘尽英雄。就是说浪花带着许许多多英雄的尸体,顺着长江往东流。”
“露丝雅不能再教你们汉语,太给我们丢脸了。”
回家以后,杰西卡问:“露丝雅教得不对啊?”
“当然不对了。”
“那你教我。我让露丝雅大吃一惊。”
楚剑功想了想:“教你一句,此径未曾缘客扫,蓬门今始为君开。”
“什么意思呢?”
“先去洗澡,我慢慢告诉你。”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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