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月二号这一天,陈一鸣上午先是参加了一堂连老师是谁都不知道的考试。
幸好老师没有出那种请选出下列哪位是任课老师头像的选择题,否则陈一鸣就只能当个壁挂炉了。
考完了试,他一整天都在忙着跟李德福的人交接。
曹操快送虽然已经完成了工商变更,成为了李德福的公司,同时陈一鸣也收到了钱,但是也还有些东西需要交接清楚。
好在他和李德福也有默契,曹操快送办公室的人肯定李德福是要安插自己亲信的,所以原本的人陈一鸣尽管带走,他也乐得省事儿;
比较特殊的政法分部,因为是校外人员建立的,李德福也是会安排负责人组建校园团队的。
目前被李德福派来暂时负责曹操快送运营的人是他的一个堂弟,叫作李天宝,长得白白胖胖的,戴一副眼镜,笑起来就和李德福在神态上有了重合。
他和陈一鸣一见面,就像是见到了大恩(傻)人(子),热情地打着招呼。
他俩已经就此事跟陈一鸣通过气,陈一鸣并无所谓,只是给黄冬春打了电话,让他配合交接,但是一定把团队全部留下来,接着还有重任交给他们。
下午,陈一鸣还接到了李圣熙的电话,女侠的声音有些低沉,说他们去找了李德福,面都没见到,那个曹操快送如今的总经理李天宝话说得很委婉,什么他们有专业的推广团队,有丰富的运营经验之类的。
李圣熙也听得很明白,意思就是说他们就是群屁都不懂的大学生,该干嘛干嘛去。
陈一鸣笑着问道:“那你们现在怎么考虑的?”
“你还笑!”李圣熙有些气急败坏,“还不都是你,我们最开始就说跟着你,你非要让我们去问问那边,结果被人家瞧不上。非得看我们出丑你才乐意?”
“我同意你的第一个观点,让你们去的人的确是我,你骂两句没事。”陈一鸣也不动怒,“但我并不是想要看你们出丑。”
“那?”
“你想想,如果直接跟着我,万一今后这个团队有人干得稍微不那么顺利,他们会想什么?”
能够以一个女生的身份领导这么大一个推广团队,只靠英姿飒爽是不够的,必须要有足够的能力,所以李圣熙只沉默了一会儿就想到了,“他们会觉得当初应该继续留在曹操快送的。”
陈一鸣笑了笑,点到为止,“回头跟大家说一下,愿意继续跟着我开始新项目的,这个周末过来一趟,不愿意的一定不要勉强。我到时候会让七哥把地址发给你们。”
如果没有事先点破这一点,李圣熙恐怕并不能准确理解不要勉强的真正含义,但既然说了,她就干脆地应了下来。
这些人,就是今后开吃吧的中坚力量,只需要找几个经验丰富的头儿带着点,就能把摊子支起来,所以陈一鸣怎么可能放过。
他在李德福面前可是尽心尽力地夸过这个推广团队的听话和忠诚,让李德福放心大胆地用呢。
李天宝对陈一鸣很热情,陈一鸣也就像是被这份热情感染了,在交接过程中许多东西都没再计较,大度地让他们拿了过去。
应付完了这一切,陈一鸣才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到了宿舍。
但回去不久,他就接到了罗森的电话。
于是他请了姜凯、沈惊羽他们一起去往莲花府邸。
本来是想叫刘嘉义和周超他们的,可是怎么好打扰别人好好学习呢。
相信他们也不会喜欢这种声色犬马的场合的。
之所以要去莲花府邸,不是由奢入
俭难,主要是他现在在电大,的确很难坐在门口的大排档喝一顿清静酒了。
当初曹操快送卖了的消息传出来,冉胖子和马三叔还有张老哥三人当了代表,急匆匆地找到陈一鸣询问,甚至张老哥还不分场合仗义地提出来不行就不跟新曹操合作了,陈一鸣好歹给劝住了,让他们放心跟新曹操继续合作,未来他有了新项目还要来造福大家。
前几天试了一下,陈一鸣没坐半小时,就差点直接被敬酒的人给弄吐了。
大家倒也不是像后世那种赤裸的巴结讨好,就是简单的,诶我认识这人,这人很牛啊,我去跟他喝一个。
单纯,纯粹,所以不好拒绝。
到了莲花府邸,他也没有刻意去找洛青衣,而是三人随意喝着。
姜凯和沈惊羽二人都感叹,没想到学校旁边还有家这么不错的酒吧。
二人的背景都不差,陈一鸣又是个老江湖,刻意的引导下,气氛依旧和往常一样随意轻松。
喝着喝着,陈一鸣听到了隔壁的讨论,嘿嘿一笑,等着时间差不多了,跟姜凯和沈惊羽说了一声,就走了过去,默默听了一小会,笑着道:“对,这只是最坏的情况,我有一个好情况,不知诸位想不想听一听?”
看着众人惊骇又茫然地表情,陈一鸣人畜无害地微笑着,“我投资你们,怎么样?你们知道的,我现在,嗯,应该算是有点钱。”
~~
第二天,二零零九年,一月三号。
这座古老的城市在充满生机的政权手中,就像一个返老还童的新生青年,有着昂扬的生机和斗志。
每天,这里都有无数人前来,他们带着希望,也带着欲望,有的带着父母妻儿的殷切期盼,想要撑起一个衣食无忧的家庭,也有的带着不死终会出头的决绝,来满足膨胀的野心。
但每天,也有无数失意人黯然离去。
权力的光环无时无刻不在散放光芒,一步登天的事情屡见不鲜,财富的奇迹和神话似乎每一分钟都在上演,一个国家的心脏在澎湃地跳动着,支撑这个心脏的,却是无数个体,他们中的绝大多数都不为人知,来了又去,去了又来,变成了统计册上的一个数字,但对于他们自己,却是一段段鲜活的人生。
黄智飞他们是幸运的,他们的离去,不再那么黯然,顶多是茫然。
老徐坐在悠悠行驶,喃喃道:“这叫什么事儿啊?”
其余五人,尽数沉默,而后,大家的目光都看向了黄智飞。
包括一听黄智飞说未来还有我就哭了出来的蛋蛋。
顶着两个厚重黑眼圈的黄智飞心中其实比他们还要茫然,但吸取了昨夜的教训,他不敢再说出来。
陈一鸣找到他们其实说了不少,但总结起来也很简单。
让黄智飞他们带着人去任意一座沿海省份的省会城市,继续干外卖配送,但要做面向全体社会群众的,招聘的员工也必须是社会人员。
单说这个问题不难,也不会让人茫然,但陈一鸣还有后面的话。
给他们五十万,随便折腾记好账就行,亏了算他的,同时三个月必须花完,花完之后还有。
以赚钱为目的是肯定的,但是亏了也有钱拿,一人三千的基本工资以外,亏损按1:0.1计算,亏了五十万,他们能分五万,盈利按1:1计算,赚了五十万,他们能分五十万。
这个奖惩方案的期限是一年,这个项目的股份全额归属陈一鸣个人,他还会根据他们的情况给予数目不定的奖金。
黄智飞从昨晚想到现在,最终确定了
一个事实:以他的智商理解不了这样做的意义。
因为似乎只要他们可劲儿亏钱,就能过上还算凑合的日子?
他看着自己的团队成员,叹了口气,“反正总是一条路子不是?没有风险的创业,为啥不干?”
其余五个人愣了愣,尽力做出了兴奋的表情。
火车哐当哐当,驶向了沪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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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倒回昨天晚上,跟黄智飞等人谈妥,又回去跟姜凯他们喝了一会儿,陈一鸣将二人送上出租车,插着兜准备回风雅园小区休息。
一个样子木讷的中年男人不知何时出现在他身边,平静道:“陈总,我家老板有请。”
陈一鸣想起了那些关于燕京城的三代、四代们飞扬跋扈的传说,去了哪儿都是过江猛龙,到处踩人,身边都有个看起来平平无奇,偏偏又能打得很的保镖,所以,他点了点头。
从心,不丢人。
他又走回莲花府邸,穿过酒味、烟味、菜味混杂的大厅,来到二楼几间不对外开放的区域最深处的那个临窗房间中,瞧见了静坐泡茶的洛青衣,苦笑一声。
洛青衣伸手请他坐下,稍带一点歉意道:“最近有些不太平,所以调了两个信得过的人来。”
陈一鸣下意识地想起了什么杨玄策、竹叶青、孙满弓之类的名字,自嘲一笑,小说看多了。
洛青衣奇怪地看着他的表情,对这个笑容有些不解,直接开口问道:“你在笑什么?”
“我在想,现在是法治社会。”
洛青衣轻轻一笑,依旧那么好看,“不是那些事,有个人看上我了,是我不太愿意招惹的,所以调了点人在身边,以防万一。”
“所以,你找我是有什么事情吗?假扮男友我可不敢,这细胳膊细腿儿的,被那些大纨绔一摁就折了。”
洛青衣白了他一眼,“前些天看了新闻,忽然对你挺感兴趣,刚才又听人说你来了,就想找你聊聊而已。”
说着她将一摞纸递给陈一鸣,上面是对陈一鸣调查的结果。
很详细,从小时候掀小姑娘裙子被罚站,到中学解女同学脖子上吊带挨处分的事情都有。
甚至,还有他和苏莱以及楚夏的关系!
说实话,陈一鸣并不是太生气,因为生气也没用,别人都已经调查了,而且光明正大的也不像李德福那种用家人威胁。
陈一鸣由衷感慨道:“效率真高。”
“你不生气么?”洛青衣稍有不解。
“这有什么好生气的,那些虽然都是我的隐秘,但其实并不是什么真正的隐秘。”
他在心中默默道:十几年后,就连你昨晚关着门一个人看了爱情动作片这种事情别人都能知道,这点真不算啥。
“怪不得能有两个这么好看的女朋友。”
“我还以为你会很恨我这种行径呢。”
洛青衣神色平静,“你的生活,跟我无关。把自己对生活的意志强加给别人,是一件很愚蠢的事情。”
“你家在蜀州很有势力?”
“我出生在青衣江畔,所以爷爷给我取了这个名字。”
“洛姐,有个事,我需要纠正你一下。”陈一鸣的神色突然变得郑重。
“你说。”
“我只有一个女朋友。”
“嗯?”
洛青衣拿过文档,莫不是自家人调查错了?
然后他就听到陈一鸣一本正经的开口道:
“老婆是老婆,女朋友是女朋友,亲爱的是亲爱的,这,很合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