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宜中认为南宋军队中肯定有蒙古间谍,伍隆起一口咬定那个间谍一定是从浒黄州神秘逃出重围的原沿江制置副使袁玠,何康开始还对这些话将信将疑,可是在何康对贾似道的两个心腹韩震和廖莹中提起这件事后,两人却异口同声的赞成这个观点。
“恩相,下官向你建议多少次了,你终于发现我们军队里有蒙古鞑子的眼线了。”贾脓包的头号副手韩震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说道:“在鄂州城的时候,我们的主力军队轮休,刚撤下城墙休息,蒙古鞑子的主力就向鄂州城发动突袭,如果不是张胜、高达他们奋力死战,吕文德将军正好从襄阳赶到鄂州支援,鄂州城就已经被鞑子打破了。当时下官就怀疑我们军队里叛徒,可相爷你说什么都不信!还有我们军队移防黄冈的时候,我们预定的进军路线竟然有鞑子军队埋伏,如果不是赶上天降暴雨冲毁道路,我们临时变换了进军路线,主力可就全军覆没了。”
“还有那个袁玠,肯定有问题!”贾脓包的狗头军师廖莹中也盯住了袁玠,气愤的说道:“当初浒黄州是被合围,张胜几次增援都被击退,完全是水泄不通,最后浒黄州守军全军覆没,只有他袁玠带着几个人冲出来,他是怎么杀出重围的?”
“既然这个袁玠这么值得怀疑,又打了大败仗,那你们为什么不仔细调查他?还让他继续担任重要官职?”何康为了一个差点让韩震和廖莹中昏倒的问题。两个贾脓包的绝对心腹都惨叫起来,“恩相,这个问题你怎么还问我们?袁玠他送了一包珠宝,你就赦免了他一切罪过,还把他升了一级做都统制。当时我们都反对,可你说什么都不听我们的。”
“这可不是我干的好事,是贾似道,我是何康。”何康在心里嘀咕。不过贾似道已经变成了何康,何康变成了贾似道,为了自己的名声,何康还是厚着脸皮说道:“不是本相不听你们的,而是本相把那袁玠留下还有大用——就象本相留下凌震和伍隆起一样。从现在开始,你们派出人手秘密监视袁玠,每天二十四……每天十二个时辰轮流监视他的一举一动,尤其注意他和什么人接触,一有情况马上报我。”
“谨遵恩相号命。”韩震和廖莹中很开心的接受了何康的命令,虽说这次在鄂州两个贾脓包的心腹都收了袁玠的黄金白银,但两个马屁精都发现袁玠是个比他们更拿拍贾似道马屁的大马屁精——指不定那天把贾似道拍舒服了,袁玠就能抢去他们在贾似道面前的位置。眼下有一个消除隐患的机会,韩震和廖莹中那还有不高高兴兴遵命的道理?
“廖莹中,我们军队里管兵器和火器的地方在那里?本相经此一病已经记不清楚了,你带本相去看看。”何康觉得宋朝时已经有不少火yao武器的雏形,便生出了想去参观参观的意思,如果能利用现代知识改进一下这些原始的火器,相信在偷袭浒黄州的战斗中一定能收到出奇制胜的效果。廖莹中虽然很奇怪平时里看到血都会脚软的贾似道为什么突然要去参观兵器工场,但也不敢忤逆贾似道的命令,乖乖的领着何康赶往设在后营的工场,韩震则留在大帐中继续处理军务。
何康和廖莹中出得大帐,新近被何康提拔为心腹的陈宜中已经在帐外等候良久,贾脓包的另一个心腹宋京也在帐外等得心焦,一见何康就点头哈腰的说道:“恩相,小人刚才来见你,被你的亲兵拦在帐外,不知是发生什么事了?”
“你找本相有什么事?”因为不喜欢宋京对蒙古人的态度,何康下意识的有些排斥宋京这个贾脓包的原心腹。宋京却不知道自己已经被何康打入了不可信任的黑名单,又恬不知耻的说道:“回恩相,小人是来请问恩相,进贡给蒙古四王子的白银和绢匹何时开始准备?什么时候送到青石矶去?”
“妈的,这家伙该不会也是蒙古间谍吧?这么急着把宋朝的银子和绢匹送给敌人?”何康心中恼怒,但考虑到还需要把蒙古军队主力骗过长江,何康便点头道:“你去准备白银和绢匹吧,准备好了再禀报本相。”宋京大喜,赶紧下去准备进贡物资。看着他欢天喜地离去的背影,何康忍不住向廖莹中问道:“莹中,你说宋京乐成这样,他有可能是鞑子的细作吗?”
“恩相多疑了,宋京也跟了恩相二十来年,为了恩相两次冒着生命危险到鞑子大营议和,怎么可能是鞑子细作呢?”廖莹中笑了起来,必恭必敬的答道。何康对廖莹中的话将信将疑,不过何康对南宋历史了解不多,实在无法判断贾脓包手下这帮心腹是忠是奸,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暂时抛开对宋京的怀疑,把注意力转移到改良武器上来。
替贾脓包大军掌管兵器库和火器库的军官叫做翁应龙,也是贾脓包的旧心腹之一,有了这层关系,何康很顺利便看到了宋军的所有武器,除了各种各样希奇古怪也不知道是否实用的冷兵器外,南宋军队中确实拥有一些原始的火器,可惜种类和数量都相当不少,不过硝石、硫磺和木炭这三种火yao原材料倒相当充足,倒也让半吊子大学生、多少知道些化学知识的何康有了用武之地。
“恩相,这是我们陆战中威力最大的火器——突火枪。”在何康的要求下,翁应龙叫来两个士兵演示南宋军队中威力最强的陆战火器,只见两个士兵抬来一支长约两米的粗竹筒,先是装上许多粗糙的黑火yao,又填上石块,将一根涂过硝粉的纸捻子插进竹筒上的小孔里,用火点燃纸捻,纸捻引火进竹筒内部。“砰”的一声巨响,硝烟弥漫,竹筒口喷出一团火焰和预先装填的石块,可惜那不到一斤重的石块飞出不到一百步便即落地,连灰尘都没有溅起多少。
“恩相,这个石块如果打在敌人的脸上,那他不死也得重伤。就算没有打中他们,也能把他们吓一个半死。”翁应龙得意洋洋的向何康介绍道。何康则瞪大眼睛——被那突火枪的超低威力、超高危险性和可怕的消耗比吓的,吃惊了半晌,何康这才结结巴巴的说道:“翁应龙,这就是我们威力最大的火器?用竹管装火yao发射,不容易炸膛吗?这发射一块一斤来重的石块,怎么要装上四五斤火yao?我们消耗得起吗?”
“恩相,突火枪不是只用来恐吓敌人的吗?在战场上打上一枪敌人的骑兵就已经冲到面前,我们也用不了多少火yao,还怕什么消耗?”翁应龙比何康更糊涂,疑惑的反问道。大失所望何康拍拍脑门,心知已经无法指望这种超原始火枪能在自己的偷袭战中发挥作用。翁应龙安慰何康道:“恩相莫急,这种突火枪只是用来恐吓敌人和战马,但我们还有几种用手投掷的火器,在战场上虽然威力不大,用来焚烧敌人的营帐和战船什么的,效果倒是相当不错。”
嘴上说着,翁应龙又命令人拿来一堆带有引线的黑色圆球,这些黑色圆球外表都敷有隔水助燃的松脂,中间装有含硝量低、燃烧性能好的黑火yao团,有一些还装有发烟物和毒药,点燃后抛出,能产生火焰和浓烟,用来烧毁敌人的固定营盘和战船什么的确实有些效果,至于烧伤烧死敌人——还是祈祷老天爷用陨石砸死敌人效果更大些。见此情景,何康不由摇头叹气,心说算了,还是让我来做一两种新武器吧。想到这里,何康吩咐道:“准备一顶帐篷,再把军队里制造火器的熟练工匠叫来一二十人,本相要亲自接见他们。”
“恩相,工户是下九流的贱民,不与良人同类,恩相亲自接见他们,是不是有损恩相的身份?”翁应龙没有按何康的吩咐去安排人手,反而小心翼翼的向何康提出反对意见。何康也知道工匠在古代地位不高,但是从小生在红旗下的何康可不会去理会那么多,一挥手喝道:“少废话,本相怎么安排,你就怎么去做。”
何康说这话时带上了怒意,而在贾脓包手下当官的第一要求便是能察言观色,所以翁应龙再不敢说些什么,飞奔下去按何康的吩咐安排了。不一刻,二十名军队最好的火器工匠便被召唤到何康面前,这些面目黝黑满手老茧的工匠还是第一次见到贾似道这一级的高官,无不是战战兢兢的双膝跪下给何康磕头,“草民见过丞相。”
“都请起,都坐下。”何康还不习惯让这些年龄比大他一倍的工匠跪下给自己磕头,挥手让士兵搬来板凳,让这些工匠坐下说话。可那些在社会上地位的工匠那敢在当朝宰相面前坐下,全都是小心翼翼的站在那里不敢说话更不敢乱动,直到何康再三要求后勉强坐下,可也全都是屁股轻轻挨着板凳,随时做好站起来的准备。何康也看出这些工匠的紧张心情,便柔声说道:“你们不用慌,也不用怕,本相今天把你们找来,只是想问你们几个问题,希望你们能如实回答。”
“相爷请问,草民们一定如实回答。”一个年纪最大的工匠答道。何康问道:“本相问你们,你们制造火器所使用的火yao,是用些什么配方,配方的又各用多少?”
“回相爷,小人们制造火yao的配方是用硝石、硫磺和煅烧以后的马兜铃。”那年纪最大的老工匠答道:“通常是用一斤煅烧后的马兜铃炭加一斤硫磺,再加两斤硝石,研成粉末混合制成——但绝对不能三种混在一起研磨,否则会走水或者爆炸。”说到这,那老工匠发现何康态度和蔼,胆子不免大了一些,便又指着一个年轻工匠说道:“相爷,我这个儿子最近发现把火yao配方改为一斤炭、一斤硫磺和三斤硝石配制,再把火yao过筛,用颗粒差不多大小的火yao装在火器里,效果要比以前好,火yao残渣也少得多,草民正想向军器所的老爷们禀报这件事,看以后能不能把所有的火yao都改成这样的配方。”
“炭一比硫一比硝三?不是已经很接近黑火yao的比例了吗!看来南宋民间还是有能人啊。”何康在心底赞许,因为爱用zha药去炸鱼的原因,有机会能从化学实验室‘借’走材料的何康曾经下过苦功研究火yao配方,对黑火yao的配方了解得一清二楚。何康便命令道:“不用这么改,直接给本相把火yao配方改成一斤炭,一斤半硫磺和七斤半硝石,以后的火yao就这么给本相配制。”
“一斤炭加一斤半硫磺?再加七斤半硝石?硝石是不是太多了?”众工匠一阵哗然,那老工匠胆怯的向何康问道:“相爷,硝石价格高数量少,这么配制成本是不是太高了?”
“不用管成本,只要按本相的配方去配制火yao,你们的军费要多少有多少!”何康眼皮都不眨便武断的一挥手,一举改变了古代中国从未研究出黑火yao原材料最佳比例的历史。那些工匠见何康对军费毫不在意,本着银子铜钱不用他们掏的原因,也就没再说什么,只是暗暗把何康所说的火yao配方记下。何康又拿出一张自己刚画的手雷粗糙草图,向众工匠说道:“你们看看这张图,这个上面的粗管子用铁制,里面装上一斤火yao——必须是本相所说那种配方的火yao,下面这个细管子可以用木头或者竹子制造,中间装引线,引线必须可以燃烧十秒……燃烧数十下的时间才引燃火yao,你们能不能在一个晚上给本相做出这样的武器来?”
“相爷,请问能不能让草民传看一下这张图?”那老工匠隔得太远没看清楚,向何康提出索要草图细看的要求。何康也不小气,亲自将那份草图递到那老工匠手里,并向围上来的工匠介绍道:“这个粗铁管子不能太厚,但必须防水防漏,引线一定要能燃烧数十下,否则在手里就爆炸了。”而那些工匠先是交头接耳讨论一番,最后由那老工匠向何康回报道:“相爷,这个东西不难制作,我们工具和材料都十分充足齐全,一个晚上肯定能做出来。”
“是吗?那太好了!”何康大喜,顺口许诺道:“只要你们能在一夜之间做出这样武器,本相赏你们白银一千两。”
“白银一千两?”二十个大小工匠一起惊叫起来,一个个目瞪口呆,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却完全忘记了向何康磕头谢恩。而饱受电视剧毒害的何康误以为是自己赏得太少,狮子大开口道:“怎么?嫌少?那只要你们能把这种武器做出来,那本相赏你们三千两银子!”同在帐内的廖莹中和陈宜中两人一听差点没晕过去,一起惨叫道:“恩相,一千两银子已经很多了!他们一个工匠一个月才领三贯钱,一两银子能换十贯钱啊!”
“原来宋朝的银子这么值钱?”何康也吓了一跳,不过话已出口,何康也不好意思收回去,便强忍心疼挥手说道:“三千两银子是很多,但你们只要能把这种武器做出来,本相就赏你们三千两白银!去吧,把武器做出来就马上通知本相。”
“多谢相爷,草民们这就去制造这种武器。”二十来个工匠一起欢呼,争先恐后的奔出帐外去制造火器。那个发现火yao新配方的老工匠儿子却没有和同伴一起出帐,而是胆怯的看着何康,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何康看出他想说话,便向他招手道:“小伙子,你有什么话要说吗?”
“相爷,草民斗胆问相爷一句,相爷画的那种武器,是用火点燃引线吗?”那个年青工匠很小声的说道。何康旁边的廖莹中插嘴道:“废话,当然是用火点燃引线,否则怎么引燃火yao?”
“可是在战场上,一只手拿着那种武器,一只手拿着火种,是不是太麻烦了?”那个年轻工匠鼓起勇气说道。何康先拦住准备向他呵斥的廖莹中,向那年轻工匠问道:“你的意思是说,你有更方便的点燃导火线的办法?”
“是的。相爷……你真英明。”那年轻工匠的心中被何康猜中,话语中不免激动万分。但何康表现得比他激动,连声问道:“你有什么办法?快说来给本相听听,只要你有办法改进本相的武器,本相一定重重赏赐于你。”
“相爷,草民的办法是铜丝加琉璃粉,这是草民用两根手指头换来的。”那年轻工匠举起自己仅有三根指头的左手,壮着胆子说道:“事情是这样,两年前小人随军队驻扎在临安郊外,有一次临安附近的工场炼制出一批琉璃,运往临安城的路上因为道路颠簸打碎了几块,小人当时好奇,想看看把琉璃粉加在火yao里会有什么效果,就把碎琉璃带回火器工场,用铜棍压碎了准备掺在火yao里看看效果,没想到铜棍碾压琉璃时,放在旁边的火yao突然燃烧起来,把小人的两根指头给烧残了。”
“听你这么说,应该是铜和琉璃粉剧烈摩擦产生火星,引燃了旁边的火yao?”何康试探着问道。那年轻工匠连连头头,“相爷真是英明,一猜便中,后来草民寻找失火原因,发现铜在琉璃粉中快速拉动会发出火星,为此草民还专门做了一个试验,把少量火yao和琉璃粉末放在一个小木盒里,再把一根卷曲的铜丝放在琉璃粉里,从小木盒下端的小洞穿过,只要飞快拉出铜丝,琉璃粉里的火yao就会被引燃,百试百灵。只是草民虽然知道这个道理,却不知道这个发现有什么用,直到今天草民看到相爷的新武器,才想起这个发现可以用在相爷的新武器上。”
“太好了!”何康一蹦三尺高,一把拉住那年轻工匠仅有三个指头的手激动叫道:“快去做,快去做,只要你做出来的武器不用点火也可以点燃引线,本相一定重重赏你。”
“相爷,琉璃太昂贵,小人手里一点琉璃都没有。”那年轻工匠为难的答道。何康二话不说,转头就向廖莹中吼道:“廖莹中,我们军队里有没有琉璃?”
“有一些,但也不太多,主要是给恩相品茶和招待贵客时使用。”廖莹中飞快答道。何康大手一挥,喝道:“全拿来,全都本相砸碎了做武器材料。狗屁琉璃,不就是几块破玻璃吗?能有多珍贵?等等,南宋时期有玻璃吗?我怎么不知道?”(注1)
注1:我国古玻璃技术萌芽于西周,到了战国时期已生产出真正的玻璃。我国古代称玻璃为“琉琳”、“流离”、“琉璃”,从南北朝开始,还有“颇黎”之称。但我国古代制造的玻璃只有铅钡玻璃,易碎、不耐高温、透明度差、不适应骤冷骤热,产量也极为稀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