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隆!轰隆!”令蒙古军上下心惊胆战的爆炸声又一次在蒙古军大船船队中炸响,一艘艘载人可达八百的蒙古战船在隆隆爆炸声中船舷破裂,江水汹涌入舱,其中不乏满载着蒙古铁骑的运兵大船。吓得那些不通水性的蒙古士兵魂不附体,在逐渐开始倾斜的运兵船上没头苍蝇一般的乱跑,疯狂呐喊求救。包括那些战马都凭着动物本能预感到危险临近,啃咬着马缰悲嘶起来。只在片刻,蒙古军运输船队便是悲呼哀号一片。不过要说最被吓得魂不附体和叫喊得最凄厉的人,还是指挥这次战斗的蒙古水军万户解诚。
“完蛋了,还是中埋伏了,我该怎么办啊?狗南人,你们用新式武器炸什么船不好?为什么偏偏炸我们的运兵船——这不是逼四王爷杀我的头吗?四王爷,末将对不起你啊!”解诚的惨叫声三里路外都能听见。他旁边的副手赶紧提醒道:“将军,现在不是考虑其他事情的时候,赶快让船队撤退才是最重要的。尤其是伯颜将军那条船,更不能出意外!”
“对,对,首先要保护伯颜将军那条船。”经副手一提醒,解诚这才想起一个重要问题——蒙古都元帅兀良合台之子、忽必烈爱将伯颜可不能淹死在这长江里,要是他出了问题,就算忽必烈不杀他,兀良合台也能提刀把他砍碎了喂狗。想明白了这个道理,解诚赶紧叫道:“全军撤退,叫小船船队回来掩护!优先保护运兵船!优先保护伯颜将军!”命令通过旗号飞快传达,但解诚并不放心,又大喊道:“旗舰转舵,靠近伯颜将军座舰掩护!”
“快,快!快——!”在解诚的再三催促下,蒙古军旗舰冒着随时可能被炸沉的危险全速而尽,总算是赶到了伯颜座舰旁边。出乎解诚的预料,同样不习水性的伯颜并没有象他想象中那么惊慌失措,而是提着一柄强弓站在颠簸起伏的船首,低着头一双丹凤眼象老鹰一般盯着水面,似乎在寻找什么,那泰然自若的气势,与其他被水雷吓得不知所措的蒙古骑兵形成鲜明对比。解诚不敢怠慢,赶紧向伯颜大喊道:“伯颜将军,危险!快退到甲板上,小心别掉进了水里!”
“少废话,继续指挥你的船队,不用管我。”伯颜头也不抬的答道。伯颜叫解诚不用管他,这个命令解诚可不敢听,先是命令旗舰倚到伯颜座舰上,然后跳到伯颜所在的船上,跑到伯颜身边叫道:“伯颜将军,你还在看什么?快撤到末将的船上,那条船速度快,熟练水手也多,即便落水了也能救你。”
“混帐,本将岂是那舍弃士兵不管的人?”伯颜怒喝一声,眼角却瞟到了他所寻找的目标,伯颜动作快如闪电,抬手便是一箭射出。箭刚离弦,伯颜又一把抓起腰间箭袋中的羽箭,连珠箭发,前箭后箭几乎相续,在空中便如接成了一条箭链!看得解诚是眼花缭乱,忍不住称赞起来,“好箭法!将军神箭!不过……将军你在射什么?”
“找到南人的新式武器了!”伯颜往江中一指,借着火把照亮,解诚很快看到一名全身插满羽箭的宋兵尸体浮上被鲜血染红的江面,在宋兵尸体手中,还紧紧握着一支带绳的铁凿。伯颜又喝道:“会水的人下去,把他的尸体捞上来,注意他手里的东西,一定要拿上来。”
“得令!”几个水手答应一声,正要跳下船舷。那全身插满羽箭的宋兵却又动了一动,原来他中箭虽多却一时未死,又挣扎着举起手里的铁凿与手雷,勉强撕开油纸。在这期间解诚本想命令箭手将他射死,伯颜却害怕那宋兵手上无力,中箭松手间把神秘武器掉落江底,赶紧喝住解诚,又催促水手下水去抢夺那新式武器。可是那几个水手刚刚跳落江里,那宋军就已经撕开油纸拉出拉环,挣扎着吼了一句,“狗鞑子,老子和你拼了!”
“轰隆!”那宋兵手里的手雷炸开,乱射的碎片和巨大的冲击力让他和那几个蒙古军水手同归于尽,伯颜座船却因为距离过远的缘故无受损伤,同时伯颜也看清了宋军神秘武器的使用方法。伯颜表面上不动声色,心中却是惊骇万分,心说威力如此之大的武器宋军掌握,一旦被他们大范围使用,蒙古铁骑只怕就再难在宋军面前横行无忌了。
与此同时的江面上,蒙古军运兵船因为载重大掉头缓慢的缘故,已经被宋军炸伤近十条之多,其他的蒙古军大船也被炸伤了十五、六条,江水顺着手雷炸出的缺口汹涌入舱,沉没只是在早晚之间,造成船上蒙古士兵惊恐难当,不是没头苍蝇一般的乱跑就是拼命的呼叫求援,护卫运兵船的蒙古军战船则一边要救援落水骑兵,一边还要应付宋军战船的全力进攻,更还要防备神出鬼没的宋军水雷手,狼狈可见一斑。而在另外一边,同样被吓得魂飞魄散的董家兄弟已经率领着蒙古军小船船队全速冲向这边增援,伍隆起则率领宋军小船紧追不舍,利用蒙古水军阵形散乱的机会,接连干掉了不少艘蒙古军小船,两处战场的蒙古军士兵战死溺死众多,损失极是惨重。
“通知全军,快撤!快掉头!和小船会合!”解诚向旗号手大喊了几句,又转向伯颜恳求道:“伯颜将军,算末将求你了,你快上末将的船吧,末将一定保护你退回北岸。”
“糊涂!不能撤!”伯颜往南一指,“你自己看,我们离南岸还有多远?离北岸又有多远?现在掉头回北岸,损失将有多大?”解诚仔细一看,发现运兵船船队已经冲过了江心,距离南岸反而比北岸更近一些。解诚这才恍然大悟,赶紧点头道:“伯颜将军说得对,现在是不能掉头了,运兵船吃水深载重大,速度缓慢,掉头只会给南人增加袭击我们的机会。”
“传令下去,全速南下,不要管损失,不得抢救落水同伴。”伯颜向解诚命令道:“所有弓箭手站到船舷旁边,对着水面放箭,无论任何人靠近船舷,一律格杀勿论!”
“射!快射!”片刻之后,伯颜的命令传遍蒙古船队全军,无数的蒙古军站到船舷旁边,对着船舷边的江面疯狂放箭,不管是试图炸船的宋军水雷手,还是不幸落水的蒙古士兵,全都被蒙古军弓箭射成刺猬或者马蜂窝,带着满身的箭镞惨死江中。射得混入蒙古船队的宋军水雷手死伤惨重,无法接近,也射得蒙古军落水士兵哇哇大叫,“别射我啊,我是自己人……啊——!”
……
“将军,鞑子船队改变战术了,停止了掉头,就连落水的同伴都没有抢救,正在全速南下。”宋军旗舰上,了望手看明敌情,高声向指挥台上的陈宜中禀报。陈宜中最担心的就是蒙古军用招,赶紧转向了望台上的信号手喝道:“发信号,全军冲锋!全力阻击鞑子运兵船!给水雷手制造机会!”
“咚!咚!咚!咚!咚!”随着旗号火把挥动,宋军大小战船上的战鼓惊天动地的敲响,不管是与蒙古大船搅和在一起的宋军大型车船,还是正在尾随董文炳船队的伍隆起船队,全都加快速度直冲蒙古军运兵战船。而蒙古军拼命收缩防区,就连落水的同伴都舍弃不管,护着运兵船只是拼命南下。仗打到这地步,双方的指挥官都已经顾不得可能误伤友军,都是命令弓弩手全力射击,不惜一切代价的以弓箭压制敌人,船与船之间的空间几乎成了箭矢的天下,每时每刻都有箭矢在天空交错而过;也有那奋不顾身的战士顶着箭雨推动猛火油柜的唧筒,喷出一道道长达数丈的烈焰,一旦被这种包含有火油的烈焰喷到,士兵立即化为一个火人,痛苦惨叫翻滚,船舷则升起熊熊烈火,水浇难灭。更有那在战斗中幸存的水雷手乘乱靠近敌船,拉响手雷与敌人战船同归于尽。各种嘈杂声音交织在一起,响彻云霄。
“奇怪?为什么我们的水雷手发动袭击的次数少了这么多?”混战中,细心的陈宜中发现自己发明的独特战术开始失效,水下爆炸的频率远比开始为少,仔细查看原因时,陈宜中惊讶的发现蒙古军射手正在对着江面乱射,无论是宋军士兵还是蒙古军士卒,只要一靠近蒙古军战船,立即就会遭到蒙古军射手的无差别射击,想来企图炸船的宋军水雷手就是遭到这样的攻击而死伤惨重,导致威力大减。陈宜中暗叫不好,心知自己的战术已经被蒙古军队破解,只得转向后面的投弹队喝道:“船上还剩多少手雷?”
“两百颗!”投弹队队长飞快答道。陈宜中指着离宋军最近的一条蒙古大船命令道:“每次十颗手雷,投弹!”
“嗖嗖嗖嗖!”投弹队中奔出十人,顶着箭雨奋力将十颗手雷投到陈宜中所指的敌船上,期间有两名宋军投弹手被弓箭射伤,但好在中箭的部位不是致命要害,那两名投弹手还是忍痛将手雷全力掷出,宋军旗舰这才没有遭到被自己手雷轰炸的滋味。十颗带着袅袅青烟的手雷有三颗因为力量不足掉落水中,其余七枚则全数落到蒙古军战船上。和浒黄州那些倒霉蛋一样,这条战船上的蒙古军士兵开始对这些黑黝黝的手雷并不在意,其中一个可能是上辈子没积德的蒙古士兵还捡起一枚掉在他脚下的手雷,纳闷道:“这是什么东西?怎么还冒烟?”话音未落,他手中的手雷砰然炸开,那个倒霉蛋粉身碎骨自不消说,还连累他身边的同伴尽数被弹片击中,全都倒在血泊中。而其他几枚手雷也先后爆炸,几乎在一瞬间将周围的蒙古士兵一扫而空,那条倒霉的战船也被炸得上层建筑支离破碎,失去做战能力。
“投!”一击得手的陈宜中并不就此罢休,又指着另一条靠近宋军旗舰的蒙古战船下达命令,又是十枚手雷落到那条幸运儿战船上,炸得那条战船上的蒙古军士兵哭爹喊娘,不少人象坐飞机一般飞上半空,远远摔落江中。见此情景,宋军旗舰旁边的其他蒙古战船无不魂飞天外,争先恐后的逃离宋军旗舰,生怕自己沦为第三个幸运儿。还好陈宜中的主要目标不是他们,将纠缠旗舰的战船一赶开就指着蒙古军运兵船喝道:“全速前进,炸他们的运兵船!”
……
“集中所有力量,弓箭压制南人旗舰!”宋军旗舰施放出来的神秘武器早已引起伯颜注意,见宋军旗舰直冲己方运兵船,伯颜马上向邻近的蒙古军旗舰大喊命令道。蒙古水军万户解诚不敢怠慢,立即将伯颜的命令通过旗号传达下去,一条条蒙古战船接到命令后顾不得袭击其他宋军战船,全都将弓箭指向宋军旗舰,一波波的密集箭雨压得宋军旗舰水手躲在盾牌后难以抬头,速度陡然放慢了许多。
“上!抢上南人旗舰!”看出宋军神秘武器集中在旗舰上的并非伯颜一人,匆匆冲回接应运兵船的董文炳同样看穿这点,催促快船顶着自军的箭雨奋勇而上,妄图抢上宋军旗舰肉搏。而紧跟在后面的伍隆起也看出董文炳的企图,咬牙也是顶着密集弓箭跟上,尽全力掩护自军旗舰。宋军的其他战船也不甘示弱,纷纷转舵冲向这边,全力冲杀围攻宋军旗舰的蒙古战船,减轻宋军旗舰压力,战斗的范围和重点,很快便全部集中到以宋军旗舰为圆心的这段江面。
“发信号,不要管损失,不惜一切代价压制南人旗舰,否则我们的运兵船就完了!”解诚看到自军战船有不少被迫迎击,放松了对宋军旗舰的压制,赶紧咆哮着下达命令。在旗舰旗号的催促下,军纪严明的蒙古射手不顾自身安危与自船受到宋军其他战船袭击,再一次将密集的弓箭抛射到宋军旗舰头上,将宋军旗舰射成了一只能在江面上漂浮的巨型刺猬,船上的宋军士兵不要说投弹,就连抬头都难以办到,也射得在宋军旗舰下拼杀的董文炳船队和伍隆起船队死伤惨重。不过其他的宋军战船也没闲着,乘着蒙古军全力压制自军旗舰机会连下杀手,用弓弩杀伤杀死了大量敌军。
“发信号,叫全部大船撞击敌人大船!”箭落如雨中,陈宜中躲在长盾底下向了望台大喊——宋军士兵绝大部分都擅长游泳,即便落水也不致命,蒙古士兵却恰恰相反,所以陈宜中这个命令虽然是同归于尽的打法,但也是占便宜的打法,同时还有冲乱蒙古军防御阵形给宋军投弹手制造机会的作用。可惜陈宜中喊了半天,旗号台上却毫无动静,陈宜中猛然醒悟——旗号手肯定是牺牲了。无奈下,陈宜中只得又叫道:“谁敢上旗号台发布命令?官升三级,赏银百两!”
“末将愿往。”重赏之下,一个宋兵队长站了出来——准确来说他是借着船楼板壁掩护爬了出来,可惜他举着盾牌刚爬上通往了望台的阶梯,至少二十支狼牙箭就横七竖八的插在他身上和盾牌,至中一支狼牙箭正好钉中他的后颈,从他咽喉处穿出,他连哼都不没哼一声就摔下阶梯,当场毙命。剩下是宋兵全都噤若寒蝉,不管陈宜中许下多重的再赏赐,再没一个人敢出来白白送死,让陈宜中只能眼睁睁看着残存的八条蒙古军运兵船绕给宋军旗舰,往南岸直冲过去。陈宜中心急如焚,却又无可奈何,无比后悔把剩下的手雷全集中在旗舰上——不过陈宜中此举也是出于无奈,宋军的战斗力和士气太容易崩溃,陈宜中又没有何康那种赤膊上阵鼓舞士气的勇气和魄力,手雷一旦落入蒙古军队手中,宋军可就真得前途无亮了。
“四王爷千岁千岁千千岁!”屋漏偏逢连夜雨,陈宜中正为无法接近蒙古军运兵船而心急如焚的时候,长江北岸上忽然响起山崩海啸般的欢呼声,听到这喊声,大部分宋军将士骇然变色,心道忽必烈来了;蒙古军船队中却欢声四起,士气大振。这时,岸上又传来万千人整齐而又高亢的声音,“四王爷有令,宋人撕毁和约,背信弃义,杀无赦!”
蒙古运兵船能否登上南岸?宋军船队能否阻击成功?欲知后事如何,请看下章,《逆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