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自己说完都不冷不热的干笑,为得就是绝了窦长水报恩的念想。
窦长水听了云重紫的话不仅不恼怒,脸上的可疑的红晕反而从耳根烧到了脖颈处,粉嫩一片。
见窦长水不反驳,云重紫只得换了个话题,“之前那个叫梁君的人是你同乡吗?”
说起这个,窦长水的目光黯淡下来,“是啊,我俩还是一齐长大。”
“他为什么要害你?”云重紫一直苦于没有机会问。
“他……”窦长水叹了口气,“他说见不得我从小就比他聪明,说是为了不让我考上状元,才……”
“才故意下了毒,好让你误了科考,这样一来他就可以当了状元?”
窦长水吃惊得抬起头,“云姑娘怎知道的?”
“戏文里都有写,不过此人也真是狠毒。”云重紫笑笑,“就算梁君去参加科考,也不会成为状元。”
“为何?”窦长水感到好奇,目光灼灼地看着她。
云重紫受不住他火辣辣的目光别开眼,“因为先生乃真才实学,不像梁君这种歹人,自己没本事只会走歪门邪道。听说圣上亲裁,判了此人永世不可参加科考?”
窦长水点点头,“说到底还要谢谢云姑娘,如果不是你,我又怎会参加科考,得了头名。”
“先生又客气了,即使没有我,以先生文曲星之命,也定会高中的。”
说起这个云重紫也有几分纳罕,前世可没听说窦长水科考前生病,更没有梁君这号人物,如果他在前世也被下毒,又是谁救了他呢?
云重紫百思不得其解,忽然想到之前听窦长水租住在此地,不由多嘴问了句:“说起来还没恭喜先生正式入朝为官,不知现在先生领了什么职位?”
窦长水的笑容中多了几分苦涩,不过却没有抱怨,声音清朗回答:“圣上说我还需历练,让我去了国子监当监丞。”
云重紫正觉得口渴给他倒茶水,听了他的话久久没有回过神。
国子监监丞,那可是八品的官,再差一点,就可以成为京城最小的九品芝麻官了。
大元建国以来,这还是头一份,状元成了末流小官。
真是……真是可笑至极!
那人说什么决定不了状元是谁,却可以一句话改变任何人的仕途。
云重紫咬紧了牙根,手指死死地扣在手心里,那种疼居然传不到心里,直到一声惊呼才让她回过神。
“云姑娘,茶水溢出来了。”
“唔……”云重紫有口气堵在胸口,好半天才缓过劲,“抱歉,我刚才想事情想得出神了。”
云重紫冷着脸去后堂拿了块抹布,把桌上的水渍擦干,却始终没有再与窦长水说一句话。
窦长水的仕途不应该这样的,至少前世状元加身后,他是入主的中书省五品郎中!
怎么可能,又怎么可以只是个国子监的监丞!
是因为她救了他?所以也间接改变了他的命运?
前世她与他之间只是神交,她并不曾遗憾,此生,她也不必和他过多来往,省得他被自己牵连。
云重紫眉冷眼冷心更冷,声音里不见轻柔,全是客气与疏离,“窦先生打算在这里吃晚饭?”
“呃……”窦长水尴尬地站起来拢袖,“我还有些事就走了。这面多少钱。”
“四个铜板。”云重紫脸上没有什么表情,目光也是冷冷的。
窦长水乖乖地把铜板放在桌子上,云重紫就是要收下面钱才算和他两清,她本已松了口气,谁承想窦长水走出去几步,复又转过身来,朝她长长鞠躬,“云姑娘,可是在下说错了什么话?”
云重紫继续扮黑脸,“没有。”
“那可是在下哪里得罪了姑娘?”窦长水疑惑地问。
“不曾。”云重紫垂下眼帘,不去看他。
窦长水笑着又道:“那就是姑娘不想看到在下。”
他的笑魅惑至极,根本无法让人说出一丝狠话。
云重紫叹了口气,“也不是……”
窦长水笑得更加灿烂,“那我就安心了,云姑娘还是不要先生先生的,叫我莘之便好。”
云重紫知道窦长水的字号,她低着头没搭腔,此时她最应该回他一句“我们之间不熟,大家还是应该生分一些才好。”
她正打算说呢,窦长水又道:“以后我们就是邻居了,莘之会常来此地叨扰,麻烦转告阮大娘,她的面很好吃。”
云重紫看他笑着说,看他笑着走出门外,直到窦长水的身影消失在自己的眼界中,她满脑子里都是他笑盈盈的脸。
可是她却怎么也笑不出来。
夜晚降临后,云重紫让忙了一天的阮如玉先回家,她独自一人坐在铺子前的石阶上望着天空中的黑幕,仿佛那璀璨的星星就是窦长水的眼眸眸,弯弯的月牙就是他温柔的笑脸。
她不由苦笑,命运似乎总爱拿她开玩笑,前世曾仰慕的少年郎,真实地坐在自己面前时,却已是物是人非,还有太多太多的事与愿违。
云重紫心里清楚地知道自己若是和窦长水有什么牵连,对他对己并不是一件好事,哪怕是再来一世,他们也早就注定了结局。
她心底忽然浮现出一句诗来: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
就在她告诫自己切勿再矫情的时候,有人披着星辰走来,云重紫忙收起思绪迎了上去,把脸笑得跟朵花似的问道:“客官,吃面呐?”
那人停在云重紫面前,盯着她的脸瞅了一圈,无情地丢下一句,“笑得真假。”
说完,那人自来熟地径直进了面馆,留下云重紫站在原地摸了摸脸,咂咂嘴,真有那么假?
“面呢?”
大堂里,那人的声音透着几分不爽,似乎今日脾气也不怎么好,云重紫抹了把莫须有的汗,决定说话行事要格外要小心谨慎。
“稍等,很快就来。”
云重紫去了厨房,把准备好的面放到锅里,沸水是现成的,不到片刻功夫,一碗热腾腾的面就端出来放在那人面前。(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