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重紫端着杯子,吹了吹飘着的梅花,却没有喝,她不答反问,“不知大人如何处置戚氏?”
杨志申一愣,没想到她问及此事,只是稍稍一想就能想明白,戚氏害她,于情于理,三娘子都不想看到她被轻饶。
“本官自然严惩不贷。”
云重紫起身行礼,“大人为民做主,三娘感恩在心。七郡王的病需要换新的方子,麻烦大人帮我转交。”
她也不过是做个顺水人情,慕君睿能不能帮忙还是要看那位大爷的心情。
云重紫进屋执笔写下三味药:莲子心,三叉苦,一见喜。
第二日一早,衙门就派人来送信,亲自交到云重紫手上,她打开一看,上面写着:好。
字如其人,苍劲有力,严谨自律。
阮如玉正要出门,经过她身边时看了眼,咦了声,“这个好字中间怎么有个点?”
云重紫的目光落在那个点上,顿时苦笑不已。
她通过杨志申的手转交给慕君睿的三味药方,其意是杨志申一片赤诚之心,夹在中间有苦难言,希望慕君睿放他安心做官。
虽然慕君睿写了个好字,面上是答应了她的请求,但在字的中间落了一点,又是女子之意,如果没猜错的话,他是在说: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
云重紫拿着纸,坐在院子里研究了一天“好”字之意,她总觉得那人的心思不会如此肤浅。
临近傍晚,阮如玉从外面回来,说起城里流传的消息,“听说城里加强了守卫,是不是又要打仗了?”
云重紫猛地又去看那张纸,终于明白慕君睿的第三个意思,他是告诉自己,女与子不分离,他会保祥哥儿平安。
她颇为无奈地摇摇头,慕君睿的心思啊,何其复杂不是等闲之人能猜透的。
又过了几日,云重紫正和阮如玉坐在院子里准备年关的东西,有人隔着墙喊了起来:“如玉,三娘啊,快去看看,戚氏正押着游街呢!”
两人无奈的互看了一眼,她们一直躲着人,可是麻烦还是找上门,云重紫见状只得出面,她已经在屋里歇了许久,再不见人,别人会以为她是怕了戚氏。
戚氏游街的地方离得不远,就在青州最有名的一条街上,还没走近,就见已有许多人围在一起指指点点地说着话。
“我和你说这个戚氏好生大胆,居然与人私通。”
“啊?她不是因为害三娘子被抓的?”
“官老爷英明,查出指示王二之人就是戚氏的姘头!”
“三娘子那么好的人,他们怎么下得了手!”
“说是为了云家那块地!”
“真是歹毒的妇人!”
已有人拿着臭鸡蛋烂菜叶子扔了过去,喊打喊杀的,戚氏旁边押了个光头,正是云重紫那日所见的男人。
云重紫也颇为意外,她没想过他们之间会是这样的关系,大元朝是允许丧夫、被休妇人再嫁,更允许夫妻按章和离。
她看着满身狼狈的戚氏,微微蹙眉,如果那男人真想好好和她过日子,早就娶她过门了,不然就属于私通,为人不耻。
戚氏被打得无处躲闪,眼神慌乱地到处看,目光飞快地闪过一处身影,哭嚎了一声,拼命地想挣脱锁链向那人扑去。
“云重紫,我和你拼了!”
事到如今还死不悔改,这样的人不值得同情。
云重紫不躲不闪就站在那里,轻叹:“大伯母,保重。”
杨志申治了他二人谋财害命之罪,游街三日,流放二百里,财产归云家族里,也等于是间接给了三娘子。
人群渐渐散去,云重紫一直站在树下,心思沉重,自此青州再无云家,等祥哥儿回来,他们也该上路了。
云重紫正转身离去,脑袋忽然被砸了下,那东西落在地上竟是颗核桃,不等她抬头去看,接着两颗三颗的核桃扔在她的头上。
她不紧不慢地躲开身子,仰头去看,就见有个老头翘腿坐在树上,笑眯眯地看着她,“丫头,你病得可不轻啊。”
“是你?”云重紫仰起头,看到他还颇为意外。
小老头就是那日装病之人,整个人干干瘦瘦地斜靠在树干上,身上只罩了件灰扑扑的长衫,兜着风也不见冷,腰间别着个长嘴酒葫芦,正好整以暇地俯瞰她。
腰间有葫乃悬壶之意,云重紫知道他是行医之人,便恭恭敬敬地向他鞠了一躬,“云重紫见过前辈。”
“我知道你的。”老头从身上的布袋里掏出两个核桃,放在手里轻轻一捏就碎了,他从里面挑了几个果肉慢条斯理地吃起来,“云家三娘子,医术名满青州呢,可是怎的连自己病了却不知。”
云重紫略微惊讶,她之前是走运才看出他装病,而慕君睿也是事先知道,她可不什么神医一眼就能看出对方有病。
“请老先生赐教。”
连她都不知道自己到底有什么病呢,只是最近乏得厉害。
老头吃完果肉,把核桃壳扔到树下,笑眯眯地看她,“丫头,在逗我老头子,你那日一眼就看出我是装病,又怎么会不知道自己得了什么病。”
云重紫也不瞒他,“医者不自医,更何况那日是老先生自己露出的破绽。”
“不可能。”老头手脚利落地从树上跳下来,“我可是在嗓子里放了颗舌片让呼吸滞慢,有痰阻相似,你没替我把脉,到底是怎么看出我装病的?”
老头嘀嘀咕咕了一阵,“这些日子老头我一直百思不得其解。”
云重紫笑笑,“是老先生的身体太康健了,呼吸虽慢却稳啊。”
“你你你……”老头气得直跳脚,“我辛辛苦苦钻研了几年居然被你这么轻易看穿!你到底师从何人?”
“我没有师傅。”云重紫老老实实地回答。
“哪有人没学过医术就替人看病的?”老头狐疑地看着她,“要么就是你这丫头骗我,要么……你就是太聪明了!”
“我没有骗您,我也不聪明。”她如果聪明,前世就不会被害得那么惨。(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