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喧闹的大街上,人来人往,繁华不尽,行人来去匆匆。
其中,唯有一个年轻公子,着一身淡紫修身长衫,摇着一把山水画纸扇,晃晃悠悠地走街串巷。在“他”身上,完全看不出任何忙碌的迹象。
只是,少年走着走着,却吸引了不少围观的人。
有人踟蹰了许久,总算上前打招呼,小心翼翼地问道:“请问公子可是庄亲王府那位云游的和郡王?”
少年一惊,然后笑笑,微微点头。
“呀,真是啊,方才就越瞧越像,老婆子还偏说不是。郡王爷您好些日子没回来了吧。”
北越一仗对于盛国奠定平稳的大国形势很有贡献,因此这一仗的主帅和郡王也自然为人称道。只是可惜很久前就听说和郡王云游四海去了。倒不知竟能在街上再次看到。
“是有一阵子没回来了。”少年若有所思地点头应和。
“那郡王爷这次回来可是不走了?”
“那就说不好了。”这得看某人的表现啊。少年在心中暗暗加了一句。
寒暄了几句,那老汉离开,少年又独自走开,竟被不少人认出来。
甚至有人开始说着,这和郡王和如今庄亲王府里的那位王妃长得确实很像啊。
少年却好像什么都没听见,哪儿热闹往哪里钻,把身后跟着的两人吓坏了。
玉胜、繁花无奈地看着前面走着的赵以可,不时地盯着她周边的人看,严防任何意外。主子如今可不同了。。。。。。
平时赵以可出门,顶多也就跟着玉胜和繁花两人,可这一次不一样了,除了寒山和远山,十二骑里所有人都跟在她一个人后面,就怕有危险。
当然,如今并不是什么乱世,也基本上不会有贼人光天化日之下就敢为非作歹。这盛国如今是太平得不得了。
所以,这群上战场能以一当百的人围在一处,只是为了防止前面那位主子磕着碰着了。
所有的事情,都只有一个原因,那就是他们的女主子——怀孕了!
主子高兴之余有担心不已,就怕王妃哪儿怎么怎么的,从此不准她喝酒,不准她着凉,不准。。。。。。不准她出府。
这么一来,王妃就不同意了。人家夫妻间闹脾气,妻子若是不高兴了就回娘家,咱们王妃回不去,娘家太远了,还不是正经的娘家。所以,她直接就闹个消失。换了个身份就大摇大摆地出来了。
自从成亲以后,主子对王妃的宠爱简直折煞了王府里一堆子人,连喝口汤都得先吹吹凉了再送到她手中。
所以说,庄亲王府里不成文的规矩就是:宁可得罪王爷,也不能得罪王妃。
以是,赵以可趁赵夕莫不在要出来的时候,谁也不敢拦着。赵以可又不许人跟着,那他们这群暗卫就只能任劳任怨了。
都出来这么久了,估计赵夕莫已经回府知道情况了。
那一边赵以可还在乱走,真把侍卫们急死了。
路上有一群小孩儿在玩射珠子,没把握好准头,一个圆滚滚的珠子蹦了出来。
赵以可只顾着前面,也没看脚底下,一脚踩下去,身体顿时失了平衡,就要倾倒。
换做平时谁也不会太担心,可如今这情况,摔一跤都得酿成大祸,玉胜繁花简直要飞过去搀扶了。
突然眼前白影一晃,下一刻就见前面两重人影相叠。
赵以可不用抬头,光闻味道都能知道扶着她的人是谁。
“放开。”见来人的手还握住她的,赵以可一声轻斥。
“跟我回家!”赵夕莫的声音略略有些生硬,听得像是不高兴的。方才那一下,他该是也吓了一跳。
一听这个,赵以可就嘟起嘴,抬头看向赵夕莫:“不回去,爷可不乐意在京城里待着,爷只是路过,还要继续云游去的,明白?”
赵夕莫挑眉看着赵以可的装扮,立刻就明白她的意思了。
“呵,怎么耍孩子脾气呢。你还想带着孩子云游去啊。”
“有何不可?”
赵夕莫于是叹气不说话。
“诶诶诶,赵夕莫,还不放手,大街上呢。两个男人拉拉扯扯的可不像话。”
赵夕莫温柔一笑:“你若不跟我回去,待会儿还不止拉拉扯扯呢。”
这轻佻的,赵以可鄙夷地看他一眼,想着不过是虚张声势而已。
赵夕莫却突然压下头来,赵以可一惊,连忙避开。
“回家吗?”
“赵夕莫你无耻!”
“嗯,我无耻。”
“你没皮没脸的!”
“嗯,我没皮没脸。”
“。。。。。。”
“那,回家吧。”
二
盛夏的一个午后,庄亲王府里,两个主子同处书房。一个坐在桌案前捧着兵书在看,一个躺在榻上,认真地翻着纸张。躺着的那人肚子已经微微有些突起,脸色红润不已,像花骨朵开了苞似的。
屋内一派和谐,只有偶尔能听到的两人翻书的声音。
突然,赵以可放下手上的东西,小心起身,然后小跑着走到赵夕莫身边。
“慢些。”赵夕莫不由嘱咐。总是没个形的,连怀了孩子也不安分。
赵以可刚走到赵夕莫身边,就见赵夕莫伸出一只手臂。
赵以可自然地坐在赵夕莫膝上,围住他的脖子。赵夕莫伸出的那只手臂也随即收回,搭在赵以可肚腹,轻柔地抚着。一连贯的动作,两人像做过上千遍似的熟悉。
这样的画面足以让这世上还未尝过情爱的男女眼红。
“赵夕莫,你说,咱们生女儿好还是生儿子好呢?”
其实赵以可也就问问,她基本上能猜到赵夕莫的回答了:生得是什么就是什么,生什么都好。
可是没想到赵夕莫没有一丝犹豫地就回道:“生女儿。”
“嗯?为什么?”赵以可惊讶地问道。
“生女儿就没人惦记了。”
“呀?”赵以可听糊涂了,女儿生来是嫁人的,怎么就没人惦记了?
赵夕莫却不为所动地看着自己的书,没有要解释的意思。
赵以可也没深究。因为她咋想另一个问题。
“那如果是女儿,要叫什么名字?”
这好像有点深奥,赵夕莫没有一下子回答。
赵以可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喃喃道:“春桃?夏荷?秋菊?冬梅?”
赵夕莫头上几条黑线冒出。真是败给她了。
赵夕莫一把放下手中的书,另一只手也圈在赵以可腰间,凑近她的耳畔有些咬牙地问道:“你还在看那本《青楼秘史》?”
赵以可重重咳了咳,目光游离。
就知道耍无赖,赵夕莫宠溺地看着赵以可。然后笑着在她耳边道:“若是咱们的女儿,就该起个好的名字,不能俗了。”
“所以呢?”赵以可双眼晶亮地看着赵夕莫。
“所以。。。。。。等她出生了再取吧。”
赵以可嘴抽抽。
五个多月后,庄亲王府响起一声清亮的婴儿哭声。
全府上下欢呼雀跃,总算盼着小主子出生了。
产房里,赵夕莫跪在床边,双手紧握赵以可的。隐约能看到上面的指甲印。
接生婆将孩子洗净,用被子裹好后送到赵夕莫面前,轻声道:“恭喜王爷,是个漂亮的小郡主呢!”
接生婆想着不是个儿子真是可惜,这皇家最是重男轻女的,听说王妃很是受宠,不知道生了个女孩,还会不会荣宠依旧。
“女孩吗?”
“是。”接生婆奇怪地发现在知道是女孩时,庄亲王好像松了一口气,满脸堆笑。
这是怎么回事?
“我看看。”赵以可躺在床上,满头大汗,因为生这个孩子,费了不少精力,脸色苍白,看上去有些“气若游丝”的。
赵夕莫接过孩子,然后慢慢将孩子抱到赵以可身边,跟她并排放好。然后掏过帕子为赵以可擦拭头上的汗粒。
“这孩子,怎么这么小啊?赵夕莫你看,还没我一个巴掌大呢!”赵以可好奇地伸出手在婴儿脸上比划。
赵夕莫一笑。
“王妃,小孩子就是这样的。刚出生的时候就那么点大,不过啊,孩子长得可快了,不用几个月就大不一样了。”
赵以可惊叹地“哇”了一下。
赵夕莫也偏头看向他的女儿,脸上尽是做父亲的喜悦。
“辛苦你了。”赵夕莫俯身在赵以可嘴上轻啄了一口,额头贴着她的额头。“睡一觉吧,我守着你。”
赵以可看着赵夕莫暖暖笑开。确实有些困了,她微微点头,然后脸朝着女儿一侧,渐渐睡去。
赵夕莫轻抚着赵以可的脸庞,手臂支着头抵在床架上,深深地看着这世上他最爱的两个人,觉得好像拥有了全世界。
屋里的奴婢们不敢打扰这幸福的一家子,将烛火点亮,然后悄悄离开了房间。
盛惠帝登基已有五年,然后宫始终不见一人。朝中大臣开始还能由着赵子兮,越到后面就越加担心。
留心社稷固然好,可延绵子嗣也很重要。他们的皇上年轻有为,深得民意。这家事便受到了众人的牵挂。
然而,向来尊崇广开言路的赵子兮,在这个事情上,却一点儿也不松口,完全不听大臣们的建议。年复一年的选秀,不是取消了,就是为大臣们选了。赵子兮就是一个也没看上。
眼睁睁看着庄亲王府的第二个孩子都出生了,大臣们心里拔凉拔凉的。
然而,他们的皇上却很是得意地告诉他们:继承人找到了。
原来,庄亲王府第二胎生的是个男孩。
赵以可也终于明白,原来这就是赵夕莫一直咬定要生女孩的原因。
唉,可怜娃儿,刚出生就被老爹嫌弃了,就因为他老爹觉得,养他就跟替人家养儿子似的。
所以,要有人问庄亲王府小世子他最喜欢谁,他一定毫不犹豫地告诉别人他最喜欢的就是他的母妃了。
要有人问他他最遗憾的是什么,他一定会说最遗憾的是他最爱的母妃不是他一个人的。。。。。。
(完)(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