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公子莫急,莫怒。”
贵妇人面对柳随云隐藏着愤怒的话,温柔一笑。
莫急?
莫怒?
何尝被困在陷坑,不知能坚持多久,柳随云怎能不急。
被自己的朋友背叛,柳随云怎能不怒。
“柳三啊,你这些年的江湖都白混了。”程鹏一点背叛朋友的感觉都没有,反倒是说教起来。
“唉...如果你聪明点,我就不用千山万水跑到这里来了。”程鹏叹了口气,满脸笑容道:“不过也好,正好避一避那两个难缠的家伙,和看一看你的笑话。”
从?中摸出两封信,甩手飞射给柳随云,程鹏双手把刀交回贵妇人手上,等到看信的人脸上神色阴晴不定,才笑道:“有什么想法?”
柳随云没有回答程鹏,只是低头望向何尝问道:“侯爷有什么想说?”
何尝抬头仰视着只有一小片的天空,笑了笑:“老夫没什么可说。”
何尝听到柳随云对自己的称呼,便猜到了那两封信上写的内容,其中一封更可能是自己入百越前,派人送出的信。
“柳三,你可知天有多高?”
天有多高?
没有神仙的世界,谁能丈量天有多高?
何尝也没有指望柳随云会回答,何况他问的亦不是天真的有多高。
“我今年六十二岁了,你可知道我为什么一直没有取妻生子?”
何尝叹了口气道:“怕啊...。”
身为定国侯,在江湖又闯出了神拳无敌的外号,即使何尝再丑,亦绝不会缺少女子倾心于他。
更不知道有多少世家大族希望与他成为姻亲,那怕何尝现在已经六十二岁也一样。
随时可调动五千兵马的实权候爷,可是比什么大将军,丞相更为威风,权势更为滔天。
这样的地位,何尝为什么会怕娶妻生子,又怕谁?
龙椅上的人!
作为开国功臣,深知皇室所有事情的他,说到怕,只可能是怕那位圣天子。
皇室会放任权力在他手上,正是因为他没有儿女,没有家人。
只是等他自然而然地老死,病死便可以,不必冒着忌讳上演一场狡兔死,良狗烹。
可一但何尝像平原王夏恩般有了家室,皇室便不得不想办法打压他,逼他造反。
因为他的候爷之位,候爷之权,在建国之年已下了定性。
世袭!
“可是老夫还是想要个儿子,也有一个儿子。”何尝苍老的脸上,皱纹很多很深,深得就像他藏起来的儿子,让人看不到底部,亦看不清有多少。
“如果没有他,我可以一直怕下去,怕到躺进棺材。”
“可是有了他,我便想着死的那一天能有人抬棺,有人披麻,你说这有错吗?”
柳随云默然道:“没错。”
何尝笑了笑:“对,我没错!成者王,败者寇,所以柳三你问我可有话说,我无话可说。”
何尝错了吗?
没错!
他只是为了自己死的时候能有人披麻戴孝,希望自己的儿子不用躲躲藏藏,希望自己不用整天提心吊胆而已。
“不过我倒是很好奇,我的破绽在那里,不知道有没有解惑人,能让老夫死一个眼闭。”
何尝低头望了眼下方的群蛇,心知大势已去,可却仍然想不明白那里露出了马脚,让程鹏和贵妇人怀疑上他,并抓住了证据。
“柳公子如今可信了?”贵妇人面向柳随云,便像看到了他一样,方向丝毫不差半点。
“是晚辈愚钝,多谢前辈特意前来相救。”
柳随云叹了口气,松开紧握的拳头和手指,让那两封信轻轻往下飘落,但此时才看到那两张纸上,除了一小行字外,竟白如雪花。
你只需问一句,候爷可有话说。
何尝看不到那一句话,可却看到了白如雪的纸张。
一张纸白得如雪,代表什么?
代表纸上根本没有任何字,没有任何情报。
代表何尝自以为是的事实,根本不存在,那些都是他先入为主的想法,而实际上不管是程鹏,还是朱雀堂堂主温柔,都没有任何证据。
“哈哈哈...朱雀堂堂主温柔果然名不虚传,就如那人说的一样。”何尝醒悟过来后,没有大怒,反倒是舒心大笑起来。
“何先生过奖了。”一身紫衣的妇人,微笑着开口,声音很柔很轻,却足够让何尝听见。
“人心很可怕,可亦很好欺骗,因为所有人都会有被眼睛欺骗的时候,即使再聪明睿智的人也不会例外。”
“老夫没兴趣与温堂主展开天人之辩,那些误国误人的东西,不过是那些不得志的儒生,巧立名目为自己博点名望罢了。”
“呵呵...何先生此言有理。”贵妇人坐在竹椅上,抬起头面露笑容道:“但我正是失去了双眼,才能看得更清楚。”
“三十年前,洛阳城外的武林大会死了很多人,其中一位叫华同,而在他死后不久,宁太祖于禁宫中逝世,死因是年轻时征战八方留下的暗伤。”
何尝回道:“不错,太祖皇帝作战勇猛,战必在前,因此留下不少暗伤在身,但这事与我何干。”
贵妇人微笑道:“华同每隔两年便会入宫一次,那次的武林大会后,他应该就要进宫,对吧?”
何尝道:“温堂主认为是我毒杀了华同,从而让太祖皇帝的病无人可治?”
“难道不是?”
“华同是我的好朋友。”
“孩儿与朋友,你选择了什么?”
“你怎么可能知道!”何尝瞪大了一双眼,满脸不可置信。
“何先生是说你的妻儿,还是你与白虎堂堂主勾结的事?”贵妇人摇了摇头,叹口气道:“如果是妻儿,那我早就知道了。”
“如果是与白虎堂的事,则直到你踏入古苗一族才知道,你不该来的,你不来,我永远都找不出当年种下金蛊王的人,亦永远怀疑不到你头上。”
何尝沉默了片刻,才开口道:“但我来了,可是来了又如何,难道我还不能为好友报仇?”
“可以,当然可以。”贵妇人微笑道:“这本就是你应该要做的事,但何先生却忘记了朱堂与白虎虽分作两堂,但同样都是青龙会,我的朱雀令同样有用。”
“原来如此。”
何尝闭上眼苦笑一声,他若是早知道李南音是朱雀堂的人,定然不会踏入古苗部,希望可以杀人灭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