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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佑年在馨华堂盘桓到傍晚,刚才离去。他还要回到威武候府中,将这个好消息告知家人。他父亲威武候和几位兄长虽然在北边领兵,但是他母亲威武侯夫人和几位嫂子却在府中。
“虽不好就急着宣扬出去,可是家里人还是应该早点儿知道。”祁佑年是这样说的。
纪晓棠对比表示同意。
这一夜,纪晓棠睡的非常香甜,第二天早起,也觉得心情是前所未有的好。
这一天,纪晓棠也就不再外出,而是到景华堂来,陪着纪二太太做针线。
长生到纪二老爷的书房中去了,一会的工夫,纪晓芸也过来了,再有程嬷嬷、锦儿、绣儿,香草和香秀几个,都是心腹中的心腹,再没什么话是不能说的。
纪二太太心中欢喜,一边做着针线,一边就说要给纪晓棠置办嫁妆。
只要秦敏那边从宫中出来,取得了韩太后和隆庆帝的同意,祁佑年和纪晓棠的婚事就要操办起来了。
如今大秦境内和境外都不十分安慰,说不准什么时候祁佑年又得带兵出征,一旦亲事定下来,威武侯府那边肯定是希望两人尽快完婚的。
纪二太太虽然觉得纪晓棠年纪还小,也舍不得她,但是考虑到威武侯府的情况,也不好拒绝。
“……大件的家具这些年慢慢地都预备了一些,都留在清远,要和你爹爹商量,打发稳妥的人去接了来,还得再打发人往苏杭去一趟,多多采办些上好的尺头……这京中的绣娘不知道往哪里去找,不然就干脆都从苏杭那边找吧……又怕侯府那边日子催的紧,来不及……”
要嫁女儿,纪二太太操心的事情实在是太多了。
几个丫头也都叽叽喳喳地跟着出主意,都说绣娘略请几个就好,要是不嫌弃,她们日夜赶工,就能将纪晓棠出嫁所用的绣品都被准备齐全了。
纪晓芸是刚刚知道了纪晓棠和祁佑年的事,看样子非常惊讶。
“我也能帮晓棠绣些东西,要是不嫌弃,我那里还有好多东西,从来没有用过。”纪晓芸说的是她的嫁妆。
“你们姐妹,有什么嫌弃的。”纪二太太听纪晓芸这样说,就很高兴。“只是也大不可必动你的东西,咱们多出些钱,就是时间紧些,也能置办的起来。”
众人就都点头。
一屋子都是喜庆的气氛,大家无不为纪晓棠开心。
纪晓棠自己也是开心,一边等着宫中的消息。
到了午时,外面就有人进来禀报,说是祁佑年来了。
纪二太太忙就说了声请。
很快,纪二老爷就带着祁佑年来了,身边还跟着长生。
纪晓棠一看祁佑年的脸色,就知道,必定是秦敏那里传来了喜讯。
果然不出她所料,祁佑年坐下,就告诉众人,秦敏刚刚从宫中出来,现在已经回了敬慈庵了。
原来,今天一早,祁佑年就往敬慈庵,他亲自陪同着秦敏进宫。
“祖母和太后是怎样谈的?”纪晓棠就问。
这个问题,祁佑年却无法回答。
他陪着秦敏进了慈宁宫,韩太后还因为长宁的事情,向他和秦敏道了歉,并告诉他们,长宁已经被关在了偏殿,正在闭门思过。
韩太后对于秦敏非常客气,但是秦敏和韩太后谈正事的时候,他却并不在旁边。韩太后和秦敏将他支开,那段时间,他都和隆庆帝在一起。
秦敏和韩太后具体怎样谈的,祁佑年虽然不知道,但并不影响结果。
韩太后已经同意了祁佑年和纪晓棠的亲事,并且答应,会约束长宁,以后绝不会让长宁打搅纪晓棠和祁佑年。
祁佑年从宫中出来,送了秦敏回敬慈庵,就来馨华堂告诉纪晓棠这个好消息。
“太好了!”屋中众人都为两个人欢喜。
眼看就是午膳的时候,纪二太太就要留祁佑年在馨华堂用膳。
祁佑年却笑着摇头。
他来馨华堂,首先是告知这个好消息,另外就是奉了秦敏的吩咐,要接纪晓棠往敬慈庵去。秦敏准备了饭菜,要祁佑年和纪晓棠陪着她用午膳。
“既然是太长公主的吩咐,我就不留你了,晓棠自然也是跟你同去的。”纪二太太立刻就道。
纪二老爷也笑着点头。
纪晓棠就让祁佑年在景华堂稍坐,她回妍华堂换衣裳。
程嬷嬷帮纪晓棠挑了一套湖色的衫裙,与锦儿和绣儿一起给纪晓棠换上。纪晓棠按了按鬓角,又照着镜子,将赤金压发换了玳瑁的。
正好程嬷嬷抬起头来,纪晓棠在镜中就看见了程嬷嬷的脸。
今天在景华堂,大家都非常高兴,只有两个人,似乎没那么高兴。
这两个人,一个是纪晓芸,另外一个,就是程嬷嬷。
程嬷嬷没有理由不为她高兴。
“嬷嬷在想什么?”纪晓棠摆手,将锦儿和绣儿都支了开去,只问程嬷嬷。
“县主……”程嬷嬷欲言又止。
“嬷嬷有话尽管直说。”纪晓棠就道。她们主仆相处已久,相互已经非常信任和了解。
“也没有什么,”程嬷嬷还是犹豫了片刻,这才说道,“或许是这两天没有休息好的缘故,我这右眼皮子跳的厉害,心里总觉得有些……有些发虚似的……”总有种隐隐的预感,似乎是有什么不好的事情要发生了。
后面这半句话,程嬷嬷并没有说出来。
如果不是纪晓棠,前面那些话,她也绝对不会说。
纪晓棠刚刚得了好消息,就要心想事成,大家都在开心,说这样的话,总有些讨霉头的意思。
纪晓棠却丝毫没有怪罪程嬷嬷的意思。
“不瞒嬷嬷说,这两天,我也总有些心里不落实……”这种感情,是纪晓棠从来没有过的。“或许,是因为好消息来的太意外,太快了,我们还反应不过来。”
“应该是这样的。”程嬷嬷立刻就道。
这种喜事临头,有些不敢相信的感觉,一般人也会有。
纪晓棠和程嬷嬷对视了一眼,就都笑了。
一切收拾妥当,纪晓棠带着人从妍华堂中出来,迎面就遇到了纪晓莲。
“县主……晓棠……”纪晓莲看见纪晓棠,立刻热情地迎了上来。她一开始还不知道怎么称呼纪晓棠的好,最后才决定了,还是称呼纪晓棠为县主。
“县主今天格外光彩照人,这是要往哪里去!”
纪晓棠没有立刻答话,而是仔细地打量了纪晓莲一眼。
因为纪大太太刚刚过世的缘故,纪晓莲虽没有浓妆艳饰,但也经过精心的打扮,一张脸上都是讨好的神色。
纪晓莲历来自视甚高,夸奖别人漂亮,尤其这个别人还是纪晓棠,这是从来没有过的。
不等纪晓棠答话,纪晓莲已经继续陪笑说了下去。
“县主,我都知道了,恭喜县主。”
秦敏进宫一切顺利,韩太后答应,明天就会下旨意,给她和祁佑年指婚。因此,这件事景华堂那边也就没有再刻意隐瞒。
纪晓莲因此知道了,并不稀奇。
“多谢大姐姐。大姐姐这是往哪里去?”纪晓棠的心情好,对纪晓莲就多说了一句话。
“……正要去萱华堂,陪一陪祖母。晓棠,过两天,我就要进宫了,也想听听祖母有什么训示,还有,晓棠可有什么教我的?”纪晓莲话中另有所指。
“我的意思,大姐姐还是不去的好。”纪晓棠干脆地道。
纪晓莲仿佛迎头被淋了一头冰水。她是知道了祁佑年和纪晓棠即将订婚的消息,觉得纪晓棠不再进宫备选,她的竞争对手就少了一个。
而且,不再是竞争对手,纪晓棠应该不会介意帮她的忙。
或者是在宫中得一个好的位份,或者干脆就……干脆就嫁进安王府中,做了安王妃。
秦震本来属意纪晓棠,如今纪晓棠要被指给祁佑年,换她做了安王妃,依旧是安王府与馨华堂联姻。
因为怀着这样的念头,她打听着纪晓棠这么的动静,等不及纪晓棠从敬慈庵回来,就兴冲冲地到妍华堂外面来等着纪晓棠。
她是等到了纪晓棠,却没等到好消息,等到的只有纪晓棠的冷言冷语。
“县主,你已经不能进宫,我进宫出息了,也是馨华堂的光彩,于县主也有好处。县主何苦……,我若是以前有什么对不住县主的地方,还请县主海涵。县主但凡有所差遣,我没有不应承的。”纪晓莲脸上的笑容有些发干,却依旧说道。
“大姐姐是打定了主意了?”纪晓棠暗暗叹气,又问了一句。
“是的。”纪晓莲重重地点头。
“那好吧,大姐姐此次进宫,必定能够如愿以偿。”纪晓棠淡淡地说道。
“真的?”纪晓莲的眼睛立刻就亮了。
她认为,这是纪晓棠应承下来,会暗地里帮助她。
“县主……”纪晓莲就想趁此机会,向纪晓棠进一步地提出要求。
然而纪晓棠说完了那一句,就不肯再多说了。
“我言尽于此,大姐姐好自为之吧。”纪晓棠留下这样一句话,就带着人越过纪晓莲走了。
纪晓莲却在原地站了许久,心中又是高兴,又是发酸。
“……等着瞧吧,你现在再得意,最终不过是侯爷夫人,等我进了宫,却还是在你之上的,到时候看你还能在我面前这样骄傲!”
……
纪晓棠往敬慈庵去,并没有摆县主的车驾,而是轻车简从,只是这次却不再避人,祁佑年骑马带着几个亲兵校尉,护卫着马车,大大方方地往敬慈庵来。
到了敬慈庵的正门,早有人等候,将门打开,迎了两人进去。
秦敏依旧是在精舍招待两人。
“祖母。”纪晓棠见了秦敏,忙上前行礼。她不仅喜欢这位太长公主,也真心感激她,肯为了她和祁佑年的事情出头。
“好孩子,快起来说话。”秦敏伸手拉起纪晓棠,就让纪晓棠在自己身边坐了。
“……太后也好,陛下也好,总归都肯给我老婆子几分面子。明天,太后就会有懿旨,将你指给阿佑。”
有韩太后和隆庆帝指婚,又比一般的婚假更为体面隆重。就是她以后进了威武侯府,在婆婆和众妯娌们面前,也多几分颜面。当然,她有县主的封号,本来也不担心这些。但是,有圣旨,终归还是比没有圣旨好。
太后和隆庆帝指婚,其实也是对威武侯府的恩宠。
她和祁佑年的姻缘,就算是御赐的了,再也不怕谁会来拆散。
“还是要感激祖母,祖母这些年足不出户,为了我和阿佑的事,还要进宫,在太后和陛下跟前说话……”纪晓棠笑着说道。
“你这孩子,就是会体贴人。我这些年在敬慈庵不出去,并不是因为有什么禁着我,外面并没有我挂心的事。为了你们这桩事,一切都是值得的。”秦敏笑。
“晓棠,祖母与你一见如故,对你并没有别的要求。只要你好好待阿佑,与阿佑相互扶持,守好侯府。”秦敏拉着纪晓棠的手,似乎现在就要把威武侯府交到纪晓棠手上似的。
“祖母,我答应你。我一定会好好照顾阿佑,守护侯府。”
“阿佑。”秦敏就将另一只手递给祁佑年。
祁佑年握住了秦敏的手:“祖母,我向你发誓,这辈子都会好好待晓棠,将侯府发扬光大。”
“这就好,这就好。”秦敏满意地连连点头,突然又笑了,眼睛看着纪晓棠,“再有一个要求呢,就是要晓棠多给我生几个好曾孙了。”
这句话,不仅纪晓棠羞的满面通红,就是祁佑年也红了脸。
祁佑年更多的是高兴。
秦敏见两个人的样子,高兴的咯咯笑了起来。
秦敏招待两人的午膳,依旧是素斋。
这些年在敬慈庵,秦敏一直茹素,从未沾过半点儿荤腥。
“他们父子都领兵打仗,我在这里茹素,每天也在佛前念几卷经文……”为的是保威武侯府父子的平安,也是为了消除杀孽。
这些,秦敏从前是不信的,还是嫁进了威武侯府,后来又进了敬慈庵,才慢慢养成的习惯。
用了午膳,孔嬷嬷带人送上清茶来,秦敏就带着纪晓棠和祁佑年到花荫下喝茶说话。
秦敏今天似乎特别喜欢回忆往事,说了许多祁佑年小时候的事,还说到祁佑年的父亲,以及侯府的许多往事。
这些事,是祁佑年不曾有机会跟纪晓棠说的,纪晓棠听的津津有味,时不时问上一两句。
最后,秦敏还提到了长宁。
“那时候她父皇病着,我进宫去看望……”
长宁是先帝最小的孩子,虽然是女儿,却极得先帝的宠爱。可是秦敏进宫的那一天,先帝似乎病情加重,心情很不高,竟训斥了长宁。
长宁是哭着从先帝身边跑开的。
而先帝,就在当天夜里驾崩了。
秦敏提到了死。
“或许是心中已有所感,所以才会那般不耐烦,对最宠爱的小公主都发了脾气,后来看长宁跑开了,他也有些后悔……”
秦敏说到这,略顿了顿,脸上似乎有什么一闪而过,之后,就转了话题。
秦敏话题转变的有些突然,但纪晓棠和祁佑年都没放在心上。
什么禁宫,什么长宁,又哪里有威武侯府和他们彼此相关的话题更亲切更吸引人呢。
秦敏一直留祁佑年和纪晓棠待到傍晚,才让两人离开。
“祖母,我和晓棠成亲,你会来的,对不对?”
秦敏略犹豫了一下,还是笑着说好。
两人往外走,秦敏将两人一直送到敬慈庵的门口,看着两人一个上车,一个上了马之后,直到车马转过拐角不见了踪影,她还站了许久,方才带人回去了。
纪晓棠坐在马上上,车子转过拐角的时候,她将车帘掀开一角,就看见了秦敏还站在敬慈庵的门口。
她此刻并不知道,这将是她最后一次看见秦敏。
回到馨华堂,纪二老爷和纪二太太欢欢喜喜地接住,又叫祁佑年到上房屋中说话。
纪二老爷就问祁佑年对于婚期是怎样打算的。
这件事,祁佑年已经问过了秦敏和威武侯夫人。
“越快越好,北边战事吃紧,境内虽平定了蜀中,但还是不太平,只怕朝廷很快就会再次派我领兵出征。”
秦敏和威武侯夫人也是这个意思,祁佑年还写信给在北边的威武候,估计很快就会收到回信。
威武候的意思,应该也没什么不同。
纪二老爷和纪二太太交换了一个眼色。
“我们想到就会这样,不过,总得容些工夫,给晓棠置办嫁妆。我们知道,你和侯府肯定不挑这些。但是对于女孩子来说,一辈子的大事,不能马虎。”纪二太太就对祁佑年说道。
祁佑年表示理解。
最后,双方大致达成了一致的意见,婚期就暂定在六月底,具体的日子由侯府挑拣。
掌灯时分,祁佑年高高兴兴地告辞离去,若不是要回去准备迎娶的事,他还舍不得离开纪晓棠。
对于他和纪晓棠来说,就只等那道指婚的旨意了。
转天,纪晓棠并没有等到指婚的旨意。
她等来的,是敬慈庵中的噩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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