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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四十一章 “清流”又急了

龙兴华夏 银刀驸马 3202 2024-11-16 03:27

  翁同龢日记:

  廿五日1875年4月1日,忽雨忽晴,殊凄惨,卯正三刻齐集,入门则已立仗读文矣。随班跪叩,即出。饭后访徐兰士未晤。申初赴内阁政事堂会看海防复奏稿。昨日所拟,李兰荪以为不要,遂易此稿,其实亦空言耳。其大略言不必过事铺张,请放筹海大臣,购求火器,却未指明铁甲船;开煤铁,加盐厘,皆在不可行之中,然余并未指明。余曰借洋款一节,似未可议行,当时颇有和之者。李兰荪亦以为然,遂以借洋款归不可行。馀则不痛不痒,但言海防宜及早布置,筹饷则毫无措置也。划稿而出,真是儿戏。

  光绪元年正月二十九日奉上谕,总理各国事务衙门奏林义哲条陈,其摺有建海军护华商开地矿修铁路安电报诸项,于筹饷一项则倡言兴商业以开饷源,并议借洋款,其于摺内极言工商之重,称士农工商皆为国之柱石,犹椅之四腿并列,有缺损则颠仆。其论一出,闻者哗然。以其多引管子孔圣之言,太后似为所动,交朝臣会议,恭邸醇邸文相指其言为是,沈相宝相李兰荪尚书默无一言,礼邸单地山尚书吏部尚书单懋谦徐豫如侍郎徐桐极言其论之非,余亦欲辩之,然细审通篇,无处不为圣言,似难以辩驳。朝议多时,不能决,太后命内监取椅来,以锯将各椅腿分去一块,长短不一,置于殿上,曰:有能坐而不仆者,乃可禁林义哲之议。礼邸率先上座,前仆于地,脸破出血;继单地山亦上前座。跄于阶前,唇裂,落齿一枚;徐豫如上前继座,亦前仆,倒栽于地,头破。由是再无上前座者,林议遂定。不日将见明诏,心中不胜郁愤,是夜发病。

  定国是诏:

  数年以采,中外臣工讲求时务。多主师西法以自强,迩来诏书数下,如开矿业造轮船练新兵,创电报,修铁路,立水师学堂,皆经一再审定,筹之至熟,妥议施行。惟是风气尚未大开。论说莫衷一是。或狃于老成忧国,以为旧章必应墨守,新法必当摈除,众喙哓哓。空言无补。试问时局如此,国势如此,若仍以不练之兵,有限之饷。士无实学,工无良师,强弱相形。贫富悬绝,岂真能制梃以挞坚甲利兵乎

  朕惟国是不定,则号令不行,极其流弊,必至门户纷争,互相水火,徒蹈宋明积习,于时政亳无裨益。即以中国大经而论,五帝三王,不相沿袭,譬之冬裘夏葛,势不两存。用特明白宣示,嗣后中外大小臣工,自王公以及士庶,各宜努力向上,发愤为雄,以圣贤义理之学植其根本,又须博采西学之切于时务者实力讲求,以救空疏迂谬之弊。专心致志,精益求精,毋徒袭其皮毛,毋竟腾其口说,总期化有用为无用以成通经济变之才。

  船政水师学堂为各行省之首倡,举办多年,成效多显,唯生源不广。着军机大臣总理各国事务大臣会同妥速谇奏,所以翰林院编检各部院司员各门侍卫候补候选道府州县以下各官大员子弟八旗世职各武职后裔,其愿入学堂者,均准入学肄习,以期人才辈出,共济时艰,不得敷衍因循,徇私援引,致负朝廷谆谆告诫之意。将此通谕之。

  湖南,长沙,思贤讲舍。

  一间书舍里,一位年纪约四十多岁的面容清矍的中年文士,正坐于书桌前,翻动着一本线装书,在他的桌上,已经堆了厚厚一摞书籍。

  而下边坐着的他的学生们每人的书桌前,也同样的摞着厚厚的书籍。

  在书舍内的影壁上,挂着一张巨大的白布,白布上用正楷写着一行行的字。下边的学生们不时的抬头,看着白布上的字句,在书中翻找着什么。

  白布上写着的,赫然是林义哲的请兴海军护海商经略大洋折的内容

  中年文士在书中翻找了好一阵,似仍一无所获,不由得重重的一拳擂在了桌子上,让桌上的书都禁不住弹了起来。

  这位中年文士,便是大名鼎鼎的王闿运。

  林家妖孽,安敢如此王闿运恨声连连的骂道。

  见到老师发怒,下面的学生们一个个面面相觑,不敢作声。

  也不怪王闿运发怒,实在是因为林义哲的这篇文章太过无懈可击,是以他连日来召集学生,一道来寻林义哲文章中的毛病,但却一无所获。

  壬父,如此寻找,怕是不成的。另一位当世名士李慈铭来到王闿运的身边说道,他这文章,处处紧贴着圣人之言,又夹有圣祖训,实是难以辩驳。

  他那篇西国圣道考也是如此这般未能及时揭破他的奸谋,以至于让他混淆视听王闿运怒道,当初他说洋夷亦崇圣道,便是欲要视洋夷为人,可惜未能识破此中杀着,至有今日

  是啊他这一手暗棋,谁都未曾料到。李慈铭也禁不住长叹起来。

  清流士子们反对洋务抵制西学的一宝,便是洋夷非人,既然洋人连人都不是,那他们的东西,还能学么但是他们没想到,林义哲出使西方回来后,写的西国圣道考证明西方国家也尊崇孔孟之道,这样一来,洋人通了圣道,就是人了。自然洋人的东西,也就可以学了。当林义哲的西国圣道考刚刚刊行于全国的时候,王闿运读到这篇文章,除了感觉不舒服,想挑毛病又挑不到外,也没有多想,而当他看到了林义哲这一回上的这个请兴海军护海商经略大洋折时,这才明白过来,但为时已晚了。

  不行不能让他就这么的得逞了否则,洋学遍于中国,圣教沦丧,则我大清亡无日矣王闿运说着,又重新一头扎进了书堆里。李慈铭见状,也只有踱到影壁前,细细读着林义哲的奏折内容,苦思破解之法。

  而见到老师又发了话,下面的学生们也急忙又跟着忙碌起来。

  一群人又忙了多时,仍然是没有找到什么办法,王闿运怒急,竟然将怒火发泄到了学生们的身上。

  你们的圣贤之书,全都白读了吗王闿运指着学生们,大骂道,你们知道不知道要是让他这个折子准了,你们从此便要和那下贱之商并列永世不得翻身

  听了老师的训斥,年轻的学子们一个个低下了头,有的人脸色涨得通红,显得很是愤激,但也有的人脸上露出不以为然之意。

  王闿运为当世名士,早年怀抱帝王之学,曾试图参与治世,大有作为,然而屡遭挫折,无法施展抱负,遂绝意仕进,归而撰著授徒,他对学生真诚和易,勤于教诲,常常正襟教授,侃侃而谈,终日不倦,是以很多人前来向他救学。不过他纵横志未就,空余高咏满江山的傲岸之气未有稍减,平时嘻笑怒骂,讥弹嘲弄,无所不至,人常惮怕而避之。

  而学生们也都知道他的脾气,是以尽管他如此谩骂,却无一人应声。

  王闿运之所以性格变得如此,是因为仕途不畅之故。他属于仕途受到挫折,愤而化为名士的一个人。王闿运26岁就中了举,踏入高级士人行列,虽然几次会试不售,也属正常,现在这个年月,科考联捷的跟白乌鸦一样的稀少。而他的霉运在于才华早露,而且上达中枢,为咸丰皇帝的智囊肃顺看上,收入帐下,成了大清帝国智囊团中的高级智囊。而咸丰皇帝恰属于那种气性过小,又偏偏赶上多灾多难的皇帝,长毛没有平,英法联军又打上门,两下夹攻,一口气没上来,窝囊死了。咸丰皇帝一死,肃顺一时大意,被西太后叶赫那拉杏贞联合咸丰皇帝的兄弟恭亲王奕忻搞掉,跟着知遇的先皇去了,王闿运则从此被打上了肃党的烙印,不得超生。在中国就是这样,跟错人与站错队,对于文人来说,都是政治生涯中最致命的失着,王闿运站错了队,没有搭上小命已经属于皇恩浩荡了,要想出头,只好等西太后死掉,但以现在的情况来看,西太后才刚过40岁生日,身子好好儿的,想要死掉只怕是难了。

  王闿运骂了一会儿,可能是累了,一屁股坐了下来,一直侍立在旁边的两名年纪比较大的侍女立刻上前,给他揉胸捶背起来。

  见到两名年长侍女上前当着学生的面侍候于他,李慈铭不由得在心里暗暗腹诽,但下边的学生们却似见怪不怪了,令刚刚来此的李慈铭心下骇异。

  在现在这个时代,对读书人的道德要求,一般还是很高的。不过,如果一个人被视为名士,这情形似乎就变了。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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