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林鲲宇不但见识卓绝,学识渊博,最难得的是做事肯用心思。薛福成说着,拿起茶几上那本离自己最近的东瀛兵备略,仔细端详着简陋的封面手写的书名,此人书法娟秀挺拔,细细观之,其起转承和之间藏锋纳锐,雄沉浑厚之外,又颇见凌厉,锋芒毕露。见字便如见人,由字观之,此子虽貌似谦和,却胸有山川,且性情中恐怕少了些阳刚之气,多了几分乖戾阴翳,胸襟恐也不甚宽广
叔耘说的是,李鸿章点头道,我与他见过一次,所得印象与叔耘所言一般无二。
不过,所谓的查其言观其行,此人性情虽有不足,然所做之事,称得上是一心为国的大手笔。薛福成道,此次为防日人刺探台湾,又弄出这样一件日人归化我国事来,玩弄日人于掌股之间,其手段虽略显阴鸷,但却足以重挫日人之嚣张气焰,使其不敢妄图中国。
正是。李鸿章点了点头,日人这一次尝了苦头,数年之内,当是不敢再向我国起衅了。
日本一时不敢起衅,将来则未必不会卷土重来,而中国不图自强,何以善其后薛福成道,在此大变之世,必须得讲求变革, 兴办洋务,向西国学习自强之术,若一味因循守旧,政事非成例不能行,人才非资格不能进,总在八股试帖小楷上耗费时日,用非所用,一听到有人讲求洋务,便大惊小怪,以为是狂人狂言,群起而攻之。长此下去,外国日强,中国日弱。后果便不堪设想了。
叔耘所言极是,然上下积弊已深,非有巨大创痛之刺激,不能振作。有如人之病体,非针砭药石不能使之动也。李鸿章用手轻抚着面前的日本东号铁甲舰模型的舰首固定炮房,叹息道,庚申淀园被毁,创深痛巨,举国引为大耻,遂有洋务之兴。现下似又有因循之意,恐还得再有针砭药石之刺方可。
怪不得大人将此日人铁甲舰之模型未同书函上呈中枢薛福成听了李鸿章的感叹,猛然明白了他为什么单单将这艘日本铁甲舰的模型留了下来。
知我者,叔耘也。李鸿章笑了笑,此为日人主力之舰,现下我国无一船能当其锋。这艘日本人的铁甲舰模型,我暂时还不能送给朝廷。我要把它摆在案头,以为时时提醒之意此消彼长,若不速添船炮。恐将来真的有不测之祸
大人说我国目前尚无一舰能当其锋,难道船政现下所造之兵轮,也不能敌吗薛福成听出了李鸿章话中的忧虑之意,不由得一惊。
日本此舰为铁甲舰。船政现下所造最大之威远兵轮,乃是铁肋木壳炮船,船重大小虽相近,而炮力弱之。又为木船,以木船对铁船,叔耘以为能有胜算否李鸿章苦笑了一声。说道,若日人以此舰犯我海疆,若要楼船与战,难矣
若如此说,我大清万里海疆,岂不危哉薛福成大惊。
据林鲲宇前次信中所言,日本水师除此舰外,尚有另一艘铁甲舰,名为龙骧,比此舰略大,炮较此舰为多,船行亦速。李鸿章道,若是我国现下与日人开仗,海战一项,胜负实在难料啊
即如此,林鲲宇可曾说有应对之法薛福成惊问。
我与他计议过,现在船政遽造铁甲大兵轮,力有未逮,且船政经费一向不足,无力建造大舰,为今之计,只有向西国购买一途。李鸿章叹道,而现下正是西北用兵,军需浩繁之际,朝廷恐难有购舰之费
薛福成听了李鸿章的回答,一时间默然无语,二人的目光,都不约而同的停留在眼前的舰模之上。
突然间,远处的海面上,传来了阵阵汽笛的鸣响。
李鸿章和薛福成来到窗边,放眼望去,看到一艘冒着黑烟的轮船正由远处缓缓驶来。
李鸿章取过一根黄铜管的单筒望远镜,向海面望去,很快便捕捉到了一艘飘扬着红底金龙旗的蒸汽炮舰的身影。
李鸿章看到炮舰舰首一侧的两个金光闪闪的大字福胜,放下了望远镜,嘴角现出了一丝促狭的微笑,冲淡了刚才忧虑海防带来的阴霾。
日本人来了,叔耘可愿随我前去见见他们李鸿章笑了笑,问道,叔耘想是还没见过日本人吧
怎么这船上有日本人薛福成没有明白李鸿章话中之意,眼中满是疑惑之色。
叔耘且随我来李鸿章说着起身,向门口走去。
此时此刻,站在福胜号甲板上的柳原前光,看着远处的港口码头,以及过往的船只,突然间竟然有一种要哭的冲动。
在海上漂泊了这么多天,终于到达天津了
现在的柳原前光,恨不得肋生双翅,赶紧离开这条跑得慢吞吞的炮舰。
但他知道,现在,还需要量他做最后的忍耐。
一艘英国巡洋舰出现了,见到龙旗高挂的福胜号,鸣响了礼炮,福胜号亦鸣放礼炮回敬,看着港内一艘艘旗帜斑斓的外舰,柳原前光的心中五味杂陈。
在日本的港口里,也经常能够看到这样外舰云集的景象。
想到日本现在仍然和中国一样,深深的为各种不平等条约所束缚,柳原前光感到浑身有如火炭般的燃烧起来。
到底要等到什么时候,日本才能够强大起来
此时的他,又看到了一艘中国炮舰的身影。它现在正停泊在岸边,舰上的水兵往来忙碌,往舰上运送着补给,柳原前光看到舰首处的湄云二字在阳光下闪闪发光。
看到这艘中国炮舰夹在诸多外舰当中,那面红色的龙旗显得极是醒目,不由得在心里发出了沉重的叹息。
日本想要成为真正的强国,难道一定要击败眼前的这个老大帝国中国么
就算是击败了中国,日本还将面临更加可怕的敌人,比如俄国,法国,英国
能不能和中国联合起来,共同抵抗西方列强
在这一瞬间,柳原前光竟然被自己突然萌生的这个想法吸引住了。
柳原先生一声呼唤打断了柳原前光的思绪,他回过头,看到了邓世昌那张方正宽阔的脸。
这便是大沽口了。邓世昌平静地说道,但柳原前光还是感觉到了他目光中一闪而逝的笑意。
那是嘲讽的笑容
呆会儿上了岸,柳原先生一行,便由直隶督署负责招待了。邓世昌微笑着说道,这一路上,邓某招待不周,还请柳原先生见谅。
听了翻译的解说,柳原前光向邓世昌微微一躬:谢谢您一路的照顾非常感激
柳原前光在说非常感激这一句时,很有些发自内心的味道,因为正是有了邓世昌的存在,一直对自己异常傲慢的桦山资纪,这一路上竟然没敢找自己的麻烦。
当然,邓世昌手下的中国水兵,给桦山资纪洗的那一次热水澡,也是桦山资纪不敢再扎刺的原因。
由于在上船前给下了大牢,桦山资纪一直没有洗澡,身上散发着难闻的恶臭,上了船后,邓世昌便安排水兵们给桦山资纪洗了一次澡。具体的洗澡过程是什么样的,没有日本人看到,只听说给他用的还是热水。但柳原前光却发现,在洗过这次澡之后,桦山资纪象是蔫了一般,整天躲在船舱内,和谁也不说话。见到自己时脸上虽然仍有傲慢之色,但却不再冷嘲热讽,令柳原前光惊奇不已。惊奇归惊奇,为了让自己耳根子清静,对于桦山资纪发生的变化,他也没有去问。他的心里,一心只想着到岸之后,和中国方面尽快的交涉,把那个该死的想要归化清国的鹿儿岛武士弄回日本。
邓世昌拱手还礼后,便不再多说,而是回到了飞桥之上,指挥福胜号靠岸。
此时,一身锦绣官服的李鸿章,站在码头之前,看着福胜号上的水兵熟练的进行着靠岸的各项操作,不由得捻须连连点头,眼中全是赞叹之意。
此前他便见过已经调拨到了北洋的湄云等舰的水兵操作,和眼前福胜号的水兵相比,无疑要差上许多。
此舰管带不知是何人。李鸿章低声问道。
回制台大人,此为福胜炮船,管带为游击邓世昌。一位僚属在一旁赶忙答道。
李鸿章听到邓世昌这个名字,点了点头,没有再说什么。
此人治军如此严整,真是干练之才。薛福成道,若是我大清水师各船管带治军皆能如此,纵使船炮稍有不如,又何惧之
李鸿章还是没有说话,他的目光,已然紧盯在了飞桥之上那个头戴暖帽身穿石蓝色军服身披黑色披风的广东汉子身上。未完待续。。
: 据英国每日邮报,最近伦敦商店的销售额猛增,店主们都笑得合不拢嘴。究其原因,原来是中国正在放国庆长假,大批土豪飞到了伦敦。他们简直富的流油,购物专冲大牌去,只买贵的,花起钱来如流水,让店员目瞪口呆。与中国人比,沙特人简直就是小气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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