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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08 一败涂地

宋疆 青叶7 6506 2024-11-15 18:48

  草原上的无名小城,西边的红霞渐渐被夜色完全覆盖,头顶的星斗一闪一闪,劳作了一天的小城,也渐渐安静了下来,整个世界仿佛陷入到了无尽的荒凉之中。

  晚风吹佛过小城,带起微微的尘土飞扬,小城内有数的几个招牌随风飘荡,仿佛就是整个城内唯一的活物。

  夜幕降临、华灯初上,点点昏黄的灯火在小城的各个院落亮起,像是头顶的星斗落入人间。

  寂静的夜色里,一对百十来人的火把队伍缓缓进城,为首的一人跳下马背,看了看眼前紧闭的大门,微微皱了皱眉头,便上前亲自敲门。

  后院内,姚里氏微蹙眉头,乌黑的发丝间插着一支明亮的金步摇,左手腕上戴着一只玉制手镯,右手里此刻拿着一只明晃晃的手镯,同样是由黄金打造。

  蜡烛明亮的照耀下,不论是那金步摇还是玉手镯,亦或是拿在手里凑近灯光前的黄金手镯,俱是熠熠生辉、闪闪发亮,握在手里的感觉让人是那么的踏实跟满足。

  也许,这就是权利能够带来的财富,也许,权利能够带来的财富远远不止这些,所以她还想要更多。

  她想要像宋廷王公贵族那般有山有水,设计的很有意境的宅院,她想要自己的宅邸四周布满了保护自己的兵士,她还想看到……男人在自己面前毕恭毕敬的样子,甚至是匍匐在她脚下求饶。

  她希望看到自己脚上的绣花鞋,轻轻踩在男人的脸上,看着一脸讨好自己的男人,自己目光带着怜悯,且又有无上的威严。

  也许对于女人来说,精致富足的生活,完全可以不靠男人就能够拥有,更不用让自己成为男人的玩物,而是让男人成为自己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玩物才是最好。

  姚里氏望着手里沉甸甸的黄金手镯陷入进沉思当中,外面沉重且急促的脚步声让她一无所觉,随着一个高大的身影走进房间,姚里氏才缓缓回过神来。

  自己的长子耶律薛都,最是让姚里氏感到骄傲的儿子,不亚于铁木真的精悍体魄,不亚于铁木真的勇敢,以及不亚于草原上狼一样的凶残,都让她能够在第一眼看到耶律薛都后,内心泛起没来由的安全感,让她相信,这个世界上,除了那已经死去的男人,便没有任何人能够再凌驾于她头上,对她召之即来挥之即去,像一条母后一样。

  “这是一把黄金打造的匕首,跟铁木真手里那把一模一样。”姚里氏拿起旁边准备多时的黄金匕首,在灯光下显得格外明亮灿烂。

  耶律薛都在第一眼看到姚里氏手里这把匕首时,吓了一跳,几乎第一反应就是可汗的匕首怎么会在这里?不应该是在拖雷手里吗?

  看着耶律薛都眼中闪过一丝惊容,姚里氏妩媚的笑着,道:“除了那一支金步摇,还要这只镯子,其余送过来的金子,这几日我便命人打造成了这把匕首,看起来最为适合你。”

  耶律薛都深吸一口气,并没有第一时间向前去接过姚里氏手里的匕首。

  沉声说道:“母亲,宋廷叶青已经到达长岭了,今日……。”

  “那就告诉他,这几日我身子不适,怕是没办法见他。”姚里氏欣赏着手里沉重的黄金匕首,脸上的不屑之意越发明显:“若是第一时间那叶青便来找我,或许……。”

  “母亲,叶青并没有打算亲自来这里。”耶律薛都皱眉说道。

  姚里氏刚刚还高傲的神情消散了大半,蹙眉问道:“怎么回事?”

  “三日后太阳落山之前,叶青在长岭等候母亲到来……。”耶律薛都道。

  “好大的口气,真以为我姚里氏如今还是当年四处求人收留、怜悯的姚里氏吗?这个叶青太自以为是了!”姚里氏手里那黄金匕首重重的砸在桌面上,发出沉闷的砰的一声:“告诉他,我哪里也不会去,若是他叶青还想要沾染草原,那就拿出足够的诚意来,不然的话,草原他一步也别想跨入!”

  耶律薛都眉头皱的更紧,不比他的母亲姚里氏,当年在俘获金国皇帝完颜璟以及皇后李师儿时,他作为怯薛军的主将便跟随在铁木真身旁。

  而且那一战他还实打实的参与了,甚至是在叶青率兵救援金国皇帝跟皇后时,当时就是他率兵去拦截叶青的骑兵种花家军的。

  但那一战……却成为了他日后的耻辱,成为了他心里最为难以启齿的耻辱。

  犹记得,他们手里的弓箭也好,弯刀也罢,在面对种花家军手里的兵器时,几乎没有还手之力,震耳欲聋的砰的一声,自己这边的人就摔下了马背。

  而自己兵士手里的弓箭,还完全没有进入射程。

  那一战让他认识到了什么才叫做真正的迅疾如风,什么才叫做摧古拉朽。也是那一战,竟然让他从心底里害怕再跟种花家军为战。

  所以前两日开始,当知道叶青从辽阳出发,已经在赶往长岭的路上时,耶律薛都的心头就突然之间变得极为沉重,就像是有一套无形的枷锁不知何时套在了他的脖子上,让他的内心深处甚至都感到有些绝望。

  静静的看着一脸怒气的母亲姚里氏,耶律薛都最终选择实话实说:“叶青说了,若是母亲没有在三日后太阳落山前到达长岭,他不介意自己率军亲征。”

  姚里氏那双眼睛瞬间变得锋利起来,整个脸庞也显得有些狰狞跟扭曲。

  耶律薛都缓缓低下头,沉声道:“叶青说,不管是察合台、窝阔台,还是拖雷、赤老温,恐怕也很乐意看到他叶青亲自领兵……。”

  “他就这么笃定

  ,这里是草原,可不是他叶青能够为所欲为的地方。就算是拖雷跟前有他的人帮他,但他何来的勇气,就相信察合台、窝阔台不会为了蒙古国的颜面不管不顾?”姚里氏狰狞的表情渐渐消失。

  虽然嘴上如是说,但她也不得不去考虑,如果……万一……叶青真出兵的话,那么察合台跟窝阔台态度,到底会不会真的为了她出兵呢?还是说,这一幕也是他们很乐意看到的?

  一时之间姚里氏感到心底有些发凉,她隐隐觉得,若是叶青真对自己出兵的话,恐怕察合台跟窝阔台袖手旁观的可能性会很大,毕竟,这些时日里来……可能她的要求确实太多了。

  “他还说了什么没有?”姚里氏的语气渐渐变软,不再像刚才那般盛气凌人。

  “长岭现在有多少宋军?”姚里氏突然恨恨的扔掉了手里的黄金匕首。

  耶律薛都眼睁睁看着那黄金匕首被摔在地上,并没有俯身去捡起来。

  “除了叶青这一次来长岭带了一万种花家军外,加上长岭原本就有的三万人,共计人数应该在四万。是一股强悍而可怕的实力。”耶律薛都皱着眉头,尽管他不愿意承认,但内心深处却在颤抖,他是真的害怕跟叶青为敌,尤其是想到那一万如狼似虎的种花家军,他就不由的脚底生寒,头皮发麻。

  接着,耶律薛都就从姚里氏嘴里,听到了他最不愿意面对的话语:“你们可有把握对付他们?”

  耶律薛都瞬间把头低的下下的,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难道就想看着母亲一直被这些臭男人欺负、凌辱吗?当年你父亲耶律留哥之所以叛金,是为了什么?当年母亲像一条狗一样在铁木真面前摇尾乞怜,又为的是什么?如今……难道你还要你的母亲我姚里氏,再一次像狗一样在叶青面前摇尾乞怜吗?”

  “我们可以选择跟叶青合作的,他不会像察合台、窝阔台那般对你的,更不会提出……过分的要求。”耶律薛都脸低的下下的,不愿意去看他母亲那张还有些风情的脸。

  姚里氏有些厌恶的看了一眼把头垂的很低的耶律薛都,自己这个儿子,竟然如此害怕叶青?这让她难以相信,一时之间也无法接受这个现实。

  “如果母亲愿意投奔察合台、窝阔台呢?”姚里氏微微叹口气问道。

  耶律薛都低着头皱眉,声音显得有些沉闷道:“若是我们投奔察合台跟窝阔台,不单只会因此而触怒拖雷跟怯薛军首领赤老温,甚至还会引起其他部族大汗的反对。而且……若是叶青真的从长岭出兵,察合台跟窝阔台,不一定会真的出兵来帮我们,因为王帐那边还有拖雷在虎视眈眈,可汗的位置……察合台是势在必得的。”

  耶律薛都本来想说,在察合台眼里,母亲再怎么重要,也没有蒙古可汗的位置在察合台眼里重要。

  但最后顿了下,还是改变了说辞,不过他相信,母亲一定能够听明白自己的意思。

  姚里氏开始紧皱眉头,眼下的局势若是真如耶律薛都所说这般,那么岂不是叶青还未出现,就已经占据了草原上的绝对主动??而且有一点,耶律薛都没有说,那就是她姚里氏一旦真带着三子一侄投向了察合台,那么叶青若是从长岭出兵,拖雷跟赤老温恐怕就不会坐视不理了吧?

  当然,姚里氏很清楚,到时候拖雷跟赤老温不会坐视不理并不是要帮自己,而是要帮叶青来对付她带走的怯薛军。

  如此一来,在察合台跟窝阔台并不一定会出兵的前提下,她姚里氏并没有什么优势来面对叶青跟拖雷的大军夹击。

  “这么说,母亲岂不是已经没有的选择了?”姚里氏起身,缓缓捡起被她仍在地上的黄金匕首,而后拉着耶律薛都的手,放在了其手里。

  耶律薛都有些惊讶的抬头,他本以为刚刚一番谈话后,母亲便不会把这把跟象征着蒙古可汗的黄金匕首交给自己了。

  “不过还有几天的时间,母亲会好好斟酌的。”姚里氏笑着对耶律薛都说道:“你出去吧,这件事情,暂时不要跟他们说。”

  耶律薛都点了点头,而后用力的握紧手里的黄金匕首,转身快步走出了房间。

  姚里氏手腕上的玉制手镯瞬间不香了,被她缓缓摘下来放在了一边,而后发丝间的金步摇,也被她摘了下来,拿走手里看了久久,最终选择跟玉制手镯放在了一起。

  察合台、窝阔台不一定会在她投靠后帮她,但叶青跟拖雷,一定会在自己投奔察合台跟窝阔台后,一起来对付自己。

  所以与其说还需要时间去思考其中的利弊,倒不如说,因为叶青那一番警告威胁的话语,让姚里氏原本攥在手里的优势,瞬间像沙子一般散落一地。

  三日后,为了表达自己的诚意,姚里氏只带了以耶律薛都为首的不过一百人,向着东边的长岭方向而去。

  日落之时,长岭已经在望,姚里氏从马车里探出头,看着远方那并不宏伟,但却让她心里十分厌恶的长岭关隘,有些不甘的回头看了一眼如血残阳,而后便向着长岭关隘内驶去。

  进入关隘,姚里氏刚刚下车,就看到曾经跟她见过面的刘克师,含笑而立不远处。

  随即姚里氏带来的一百人,被安排到了关隘内的一处营地,而后身边仅剩下耶律薛都一人的姚里氏,跟随着谈笑自若的刘克师,来到一座颇为幽静的小院前。

  小院四周有眼神锐利,浑身上下充满了浓浓杀气的兵士守护,想必这就是比肩怯薛军的种花家军了。

  姚里氏心里一边猜测着,一边跟随刘克师走进小院的大厅,一名兵士立刻给她与耶律薛都奉上了宋廷的茶水。

  刘克师在旁边含笑说了句:“燕王还有一些军务要处理,两位请在此稍候。”

  说完后,刘克师便头也不回的离开了小院,把姚里氏与耶律薛都母子两人,就这么晾在大厅内。

  姚里氏听到刘克师如此说,瞬间是柳眉一拧,作势就要发作,她们已经拿出了足够的诚意,在约定的时间前来到了长岭。

  可这叶青真是无礼……不,他一定就是成心要如此轻蔑、慢待自己的!

  不过转瞬间,姚里氏便把自己刚要发作的怒火咽了回去,而后看着刘克师缓缓离开了这大厅。

  大厅内一时之间除了母子二人的呼吸声外,显得是格外的寂静,甚至是有一些阴森。

  姚里氏开始胡思乱想,一会儿自己是不是中计了,羊入虎口了?

  一会儿则是在心里咒骂着宋廷的叶青,大宋向来是仪礼自居,但这燕王竟然是如此无礼,根本就没有把她们当成贵客来看待。

  既然是他自己定下的时间,她姚里氏都按时赴约了,叶青又怎么能够如此羞辱他们!

  沉寂的大厅内,光线开始变得越发暗淡,视野也越发的在模糊,终于有人推开门进来,姚里氏跟耶律薛都都是眼睛一亮,而此时进来的,则是两名兵士,给他们母子二人送上了简单的饭菜,接着便是点亮了厅内的蜡烛。

  整个过程中一句话都没有说,甚至是耶律薛都出声询问的时候,那两名兵士都没有理会他们,而是自顾自己的忙完自己的事情后,便转身走了出去。

  另外一座相隔不远的小院内,昏黄等灯光则是显得格外的温馨,书桌后面的叶青顺手把一份军务放好,不远处窝在一旁椅子上的钟蚕,一直在无聊的发呆。

  刘克师在一旁协助着叶青,处理着一份份的公务,包括禀报一些关于叶无缺、完颜从彝那边的情况。

  待一切都忙完后,刘克师笑着对端起茶杯、悠然自得的叶青道:“还不过去见见那对母子?”

  “既然人都已经来了,你觉得他们还有回头路吗?”叶青微笑着问道。

  刘克师微笑着点点头:“不错,他们既然来了,其实就等于是做出决定了。就算是他们想要变卦,恐怕都由不得他们自己了。”

  “为什么?”一直在角落椅子上无聊的钟蚕,此时出声问道。

  叶青显然是懒得回答,舒服的往椅背上一靠,刘克师在一旁另外一张椅子上坐下,丝毫也不担心另外一间小院里的母子二人。

  笑着出声对钟蚕解释道:“因为他们来了,那么用不了多久,恐怕在明日太阳升起时,不管是赤老温跟拖雷,还是察合台跟窝阔台,都会知道她姚里氏已经来到了长岭。”

  “而且……到时候燕王已经在长岭的消息,他们必然也会知晓。所以这还用说为什么吗?”刘克师笑着道。

  钟蚕皱了皱眉,看着一脸轻松悠闲的叶青,又看看同样是泰然自若的刘克师,还有些不明白的道:“但他们也可以反悔啊,只要离开了长岭,那么他们若是反悔的话,咱们怎么办?”

  “所以这就告诉我们一个道理。”叶青突然出声说道:“姚里氏走到今日这一步,可谓是她自作自受、咎由自取。人就这样,当一朝权力在手时,做事做人就变得开始不留余地,往往在被权利蒙蔽了双眼后,做什么都会忘了给自己留后路。姚里氏就是如此啊。”

  “当她手里开始有些权利,自身的影响力开始变得重要起来时,她表现的有些过于狂妄了。既想要坐地起价,从各方谋取更多的利益,但又迟迟不愿意做出表态来。察合台、窝阔台、拖雷,哪一个不比她在草原上尊贵?但姚里氏呢?坐在那座小城里拥兵自重,便以为没有人能够奈何的了她。”

  刘克师接着说道:“姚里氏在小城拥兵自重,便不把察合台、窝阔台以及拖雷、赤老温放在眼里,不管是谁,都要亲自来那小城跟她商议。你试想一下,身份比她还要尊贵的察合台、窝阔台以及拖雷,即便是表面上无所谓,但心里就一定也会是如此吗?难道就没有半点儿对这个女人的记恨与不满?所以如此一来,她今日出现在长岭后,不就等同于把自己的后路彻底堵死了?”

  “就算是她回到那小城后,就算是她反悔投奔我们,继而向察合台、窝阔台示好,你觉得不愿意出小城,但却是亲自来到了长岭的姚里氏,还能够让察合台跟窝阔台信任吗?”叶青笑着说道。

  钟蚕看着叶青跟刘克师心里一阵发寒,他原本以为,待姚里氏来到长岭后,必然还要经过一番勾心斗角、讨价还价的谈判之后,才能够说服姚里氏。

  而这还是最好的结果。

  他绝对没有想到,在叶青跟刘克师的谋划中,只要姚里氏走出小城,来到长岭,其实就已经是输的一干二净了。

  “恐怕这个时候那姚里氏还没有察觉,自己已经一败涂地了吧?”钟蚕看叶青跟刘克师的眼神,此时变得有些古怪,燕王跟刘克师,恐怕就是草原上最为阴险狡诈的狼群,都不如他们二人阴险奸诈吧?

  随即意识到自己的目光过于直白,以及叶青跟刘克师神色阴沉下来时,钟蚕瞬间从椅子上跳起来,怪叫一声往小院外跑去。

  一边跑一边心里感到一阵发寒,刚刚自己看燕王跟刘克师的眼神,太表露自己的内心了,若是晚一会儿,恐怕自己又要遭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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