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不觉间,东方已经泛起了鱼肚白,广场上依旧人声鼎沸,他们簇拥着叔风雷大神呐喊,好像把之前所有的怨气都拌在呼喊声中吐出去了。
几条模糊的人影忽然从拥挤的人潮中钻了出来,他们不约而同的往寨门的方向走去,边走,边不动声色地观察着周围的情况,还好,没有一个人注意到他们,他们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广场的高台上。
“你们要干什么去?”一个声音忽然从前面传来。
那几个汉子一惊,冷汗瞬间就湿透了他们的后背,为首的那个汉子把手悄悄放在后腰,在那里,藏着一把匕首。
他定睛一看,是一个稍微有些胖的男人,此刻那个微胖男人正把手放在腰上,努力系紧裤带,他抬起头,又打量了一遍这几个男人,问,“是要去方便?”
“是啊,”为首的男人笑着,“酒喝太多了!实在是憋不住。”
“哦,快去吧。”微胖男人笑了一下,用系裤带的手拍了拍他的肩膀,直接略过了这些人。
这几个汉子松了口气,他们悄无声息地收了匕首,重新向着寨门前进,为首的汉子肩上传来一阵酥痒的感觉,像是有小虫子爬过,但他没有在意,仍然专心的看着周围的情况。
“喂。”那个胖男人的声音又从后面传来。
“又怎么了?”队伍末尾的年轻人不耐烦的回头,但他转头的瞬间,迎接他的就是一支直扑他面门的长矛,他来不及反应,就被那根矛戳了个透心凉,头上爆出的血浆喷在了他身后的每一个同伴身上。
为首的那个男人只是随意的扫了一眼,周围的阴影里人影晃动,埋伏的武士绝不会少于一百人!冷汗顺着他的额头留下,他瞪大了眼睛,脑袋飞速运转,想要找出一个可以逃离这里的方法。
“跑!”为首的男人忽然下令,这是在别人的寨子里,硬拼是绝对不会有胜算的,必须跑!只要跑出去,把这个消息传递给云神寨,那就是死了也值了!
剩下的五个男人立刻四散开,他们朝不同的方向,钻进林子、翻墙、沿大路跑,但那个为首的男人只跑了两步就不动了,他站在原地,恐惧忽然在他的心中爆炸开,他一下子明白了
刚刚肩上传来的那阵酥痒的感觉是什么了,那是风雷寨的木头虫!被木头虫咬了的人全身会僵硬的像木头一样,这种毒不致命,却能最大限度的限制人的行动。
那个微胖男人缓缓向前,还顺便拔出了插在那个年轻人头上的矛,他上前拍了拍为首男人的肩,男人立刻就像死人一样倒下去,“真以为我不认识你们啊?早就在这等你们一晚上了。”
为首的男人倒在地上,他一动不动,却还有呼吸,还有感觉,还能看到、听到,可他什么也做不了,那个胖男人蹲在他面前,像拖死猪一样拖着他去往广场,“你们太心急了,这么多年,寨主可是一直盯着你们呢,只不过不想管罢了,你们还真以为人家是个憨包,什么也不知道?”
“憨包怎么能当上寨主呢?”微胖的男人又说。
叔风雷静静地站在台上,他闭着眼,风轻轻吹动他的衣摆。
那个微胖男人拖着那个死狗一样的细作,一路向前,他所到之处,人群自然而然的为他让开一条道路,他们都认得他,他叫翁黑林,比叔风雷稍长几岁,从小与叔风雷一起长大,如今是风雷寨的一名牙长,统兵千人。
叔风雷睁开了眼睛,看着翁黑林把那个细作带上高台,他缓缓开口,问,“另外几个呢?”
“放心,跑不了。”翁黑林笑了笑,然后低下身子,把那个男人的眼睛掰开了,强迫他看着面前发生的事情,“你可得睁大眼睛看好了。”
叔风雷点了点头,他转头看向那个细作,细作转动眼珠,对上了叔风雷的眼神,周围一下就安静下来,静的只能听见风声,还有他自己的心跳声。
我死定了,他想。
他追随林风雷,还敢来当细作,就是抱着必死的心来的,可如今,当死亡一点一点靠近他的时候,他忽然害怕了,若不是那木头虫的毒,他现在一定全身颤抖不已。
叔风雷的手上多了一把环首大刀,这样暴力的武器极少有人使用,在风雷寨,它是用来宰杀祭祀的水牛的。叔风雷忽然又闭上了眼睛,他就这样一直沉默着,台下也没有一个人说话,那个细作心底的恐惧正被一点点放大,他使劲瞪大眼睛,死死的盯着叔风雷,他头
上的汗像流水一样淌下。
杀了我!杀了我!你杀了我啊!他想要放声大吼,可却连发出声音都做不到。
“来了。”翁黑林忽然说。
叔风雷抬起头,在他的正对面,广场的入口处,几个四个武士一人手上提着一个血淋淋的脑袋,他们穿过人群,把那些尚未闭眼的人头放在那个细作的面前,让他与他们对视。
人头上还有还有未干的血迹,他们的脸痛苦的拧作一团,口水、眼泪混合着血迹糊住了他们整张脸,从他们的表情就可以知道,他们在死前一定是承受了极大的痛苦,痛苦到连面容都扭曲。
那个躺在地上的男人的最后一丝防线终于崩溃了,眼泪无声地顺着他的眼眶流下,他的裤裆传出一阵腥臭,一股黄色的液体从那里流了出来,他的身体微微抽搐,似乎是挣扎着想要逃走,可他无论怎么做,都是无济于事。
叔风雷再次睁开了眼睛,他低头看了看,那个死狗一样的男人已经昏死了过去,只是小腿还不时抽动,叔风雷忽然举起了刀,刀声呼啸。
电光火石间,那个男人的头已经被斩了下来,叔风雷力气极大,这一刀他用了全力,男人的头被从颈部斩断,中间没有一丝相连的血肉,木头虫的毒性还在,但男人的尸体还是在抽搐,翁黑林只好蹲下来,按住那具尸体。温热的血在身首分离的瞬间喷涌了出来,台下有赤裸上身的魁梧武士举着木盆,站在男人的尸体面前接着他刚流出来的、新鲜的血液。
等鲜血不再流出,那名武士终于端着盆离开了,他走到广场的另一边,他的身边簇拥着数十个与他一样魁梧人男人,他们走到一根散发出腥臭气味的暗红色石柱前,把细作的血一丝不留的泼了上去,然后对着那根雕着怪异人脸的石柱长久的跪拜。
良久,他们终于重新站了起来,重新回到了高台前。
叔风雷脸上和衣服上都沾上了血迹,可他全然不在意,他忽然把那把环首大刀高举向天空,纵声大吼,他的表情狰狞似鬼。
人群用更大、更浑厚的呼喊声回应他,他们的眼中映着火焰,他们心中的火焰也在熊熊燃烧,他们振臂高呼,像是一群即将去狩猎的野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