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北,幽州城。
幽北的新年一直都是不太热闹的,今年也是如此,尤其是温厉开始修建行宫以及新的皇城之后,街面上的人就更少了,跟其他大城比起来,摊贩也是少得可怜,大概得再过两天,街面上才会稍稍热闹起来。
在幽州城的中央,刚刚修建好的皇城部分冷清得很,若不是不时走过的宫人,怕是都要以为这座华丽皇城是一座空城。
温厉坐在空无一人的偏殿内,轻轻摩挲双手。
那日在帝都,走的太急,传国玉玺都未来得及带出,玉玺一直掌握在那个皇帝的手里,本打算派人去取了来,但自己那些心腹最终也没有人敢去挑战一位皇帝的威仪。
这半年以来,幽北俨然成了另一个小朝廷,大部分的重要官职都已有人担任,虽然他们大都只是挂一个空衔罢了,并无实权。
幽北小朝廷的两派斗争也愈加明显,一派,是温厉从帝都带来的人,他们大都是温厉心腹;另外一派,便是幽北本地官员,以幽州牧卢君晟为首,但他们大多是武将,文官极少,那些文官在温厉带着“皇帝”到达幽北的时候,就一个个携礼登门拜访,差点把头都挤破,但能见到温厉的,也仅仅只是他们中的一小部分罢了。
说是分派,但其实两派之间并没有多大的冲突,卢君晟一派是以“守边”为主,他们的目光都是放在边境线扶余部的人身上,只要朝堂之上争夺的东西不涉及到他们的利益,他们对于那些人、那些事,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温厉轻叹一口气,忽然从那张上好的梨花木椅上起身,径直走出了偏殿。
又到阮阮吃药的时间了啊。
......
赤江南,徐州。
这半年来,王坤叶朗一行人一直在徐州各地奔波,他们从徐州北街一路南下,拜访沿途的名门望族,名士游侠,凭借着叶朗的玉佩,他们一路畅通无阻。
但可惜,他们得到的响应寥寥无几。
他们以皇室宗亲的名义试探那些人的态度,但他们大多只求自保,并不敢组成王坤口中所谓的“联军”,去与拓跋炎抗衡,再说,就算组成了,又有什么用呢?不过是一些乡下“诸侯”,他们中有的人甚至连“诸侯”这二字都还配不上,这样的人组成的军队,在面对拓跋炎那所向披靡的赤云铁骑、举世无
双的寒鸦时,下场想必也不会好到哪去。
“王公,这次我们是要去哪?”叶朗紧了紧身上的厚棉服,策马向前,停到王坤身边问。
“东海郡,顽石。”王坤眯起眼睛辨认方向,群山之中,似乎可以看到一点炊烟,顽石,应该就是那了。
“顽石?”叶朗一愣,在自己印象中,似乎没有听过东海郡还有这样一个村子。
“以前叫刘家村,”王坤转头意味深长的看了叶朗一眼,又说,“后来经历了很多事情,他们就把村子的名字改成刘家村了。”
“刘家村?!”叶朗忽然变得激动起来,“就是那个......在惊蛰之战中,打的北边扶余部魂飞丧胆,后退五百里、满门名将的刘家?”
王坤点了点头。
“我们这次真的是要去刘家村?”叶朗激动的像是要见到自己梦中大英雄的小孩子,他不敢相信,于是又跟王坤确认了一遍。
是那个出英雄的刘家啊!
刘家现任家主,刘破虏,已经七十六岁高龄,四十年前,惊蛰之战,就是由他指挥,当时他让大军阻击扶余部前进的脚步,自己亲自率队奇袭,以失去一只手的代价,把当时如日中天的扶余大汗王阵斩于前,也正是那一战,让扶余诸部重新陷入了混乱之中,为大曦边境赢的了十余年的和平。
而刘家的老祖,更是当年帮大曦开国皇帝开辟了江山的五人之一。
这样一个世家大族,却因为不接受温厉的拉拢而被排挤,刘氏门中如今竟无一人在朝中为官。
“是去刘家村,”王坤径自策马向前,“走吧,不要再像只乌鸦一样聒噪了,扰人。”
......
片刻后,顽石村口。
入村的那条羊肠小道不知为何被一根巨木挡住了,文桉正在犹豫要不要上去把巨木搬开,小道两边的矮墙后忽然探出了一个脑袋,冷冷地说,“停下,你们要是再敢往前一步,我们可就不客气了。”
包括吴济、文桉在内的十三个男人立刻伸手按住了腰间的刀柄,他们屏息凝神,仔细观察着周围的情况,他们在估计,对方到底有多少人。
叶朗也吃了一惊,心说这不是刘家村吗?难道是王公带错了路,把我们带去土匪窝子里了?
一行人中,显得最平静的居然是王坤,只见
他缓缓抬手,示意他身后的那几个男人不要轻举妄动,然后他从怀里掏出玉佩,直接抛给躲在矮墙后的那个男人,朗声道,“去告诉刘破虏将军,王坤求见。”
那个男人一路小跑着到了刘破虏家中,把玉佩交给刘破虏,然后又把王坤的话一字不落的复述了一遍。
刘破虏拿着玉佩只是淡淡的扫了一眼,便又丢还回去,冷笑道,“如今倒是想起我们刘家了。”
“爷爷,那......见还是不见?”那个男人有些犯难。
“当然见,”老人忽然站了起来,“我们刘家存在的意义,不就在于此吗?”
即便是要与那个把刘家从朝中“流放”的温厉为伍,但能为大曦做事,便足够了。
......
“行了,你们进来吧。”男人说着,派人下去把巨木暂时移开,把玉佩还给了王坤,又不忘把吴济文桉一行的武器收缴。
“倒是仔细。”吴济冷笑着把武器递给站在自己马旁的男人,队伍中的其他人虽有怨言,但也还是老老实实解下了腰间的刀,只是策马跟着王坤往村中前进。
等进了村,吴济才发现这个村子已经是名副其实的“顽石”了——村子的防御,就真的像石头一样,严丝合缝,密不透风。约莫每隔三十步,房顶上就有一名暗哨,他们一路走来,还未到村子的中央,便已经遇上了两队巡逻的警卫,要知道,他们也才走了不过四百步而已,就算是在军中,这样的戒备程度也足以称之为森严了。
而那些巡逻的守卫,单是看他们的身形以及走路、握刀的姿势,就可以确定他们每一人都是一等一的好手,放在军中,也会是精英,名门的刘家有这样的精英不奇怪,奇怪的是,这样一个小村子,到底为何要弄出如此严密的警戒?
“到了。”那个男人停在一道有些褪色的朱红色大门前,冷冷的说。
“有劳。”王坤朝他拱拱手,就要进门,那个男人却忽然又说话了。
“等等!你们不能所有人都进去。”
“无妨,”王坤笑了笑,“老夫一人即可。”
说着,王坤朝众人摆摆手,示意他们在原地等候,然后自己一人往那座大宅院走去,他前脚刚跨入大门,前厅中忽然传出了一个苍老、却又精神气十足的声音,“王公,来的可不是时候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