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雷夫人轻轻叹了口气,“得了,整间房就听见你一个人叽叽喳喳,烦也不烦?”
叔风雷笑了笑,立刻就闭上了嘴。
风雷夫人又转过头看着苏惊尘,柔声道,“你就在这好好修养,有什么需要的就跟幼朵说,我们就不打扰你休息了。”
说完,风雷夫人就带着四人退出了房间,谢超也站起来,说是不打扰他休息了,然后跟在风雷夫人她们身后一起离开了。
屋子里只剩下了苏惊尘和幼朵,幼朵站在一边,腰挺得笔直,只是不时会偷偷瞄苏惊尘两眼。
从窗缝中透过来的雾一样的阳光轻轻落在苏惊尘的睫毛上,他眼神放空,盯着那道缝隙,不知道在想什么。
“苏阿哥?”幼朵忽然大着胆子叫他。
苏惊尘身体一顿,愣了愣,才缓过神来,他微微偏头,问,“你是在叫我?”
“当然是叫你啦!屋子里就只有我们两个。”幼朵的脸有些红。
“哦,我到还是第一次被人叫阿哥呢,”苏惊尘倒是没有注意到幼朵那小小的异常,回答说,“是有什么事?”
“也没事,就是看你在发呆,叫叫你,”幼朵笑了笑,又问,“中州人都跟你一个样子吗?”
“嗯?”苏惊尘微微蹙眉,笑问,“怎么这么问?”
“我还是第一次看到云州外面的人呢,”幼朵不好意思地笑笑,“我觉得你跟我们这边的人不太一样。”
苏惊尘皱着眉,一脸疑惑的模样,“哪不一样了?”
“怎么说呢......”幼朵摸着下巴沉思一会,咧嘴一笑,“我觉得你更像个姑娘!”
“你这是骂我呢?”苏惊尘苦笑。
“不是不是!”幼朵连忙摆手,她一下子红了脸,纠正道,“我是觉得你太好看了!”
“好吧好吧,”苏惊尘笑着,“但你要记住,说我好看可以,但可不能说我像个姑娘。”
“嗯嗯!我知道了!”幼朵用力点头,又轻声问,“那苏阿哥,你没有生气吧?”
“怎么会。”
幼朵舒了口气,“那就好。”
“幼朵,”苏惊尘舔了舔干燥的嘴唇,说,“你能帮我倒碗水来吗?我有些渴。”
“好,我这就去!”幼朵答应一声,正要去倒水,“吱呀”一声,又有一个人推门而入,幼朵愣了愣,忽然笑了起来,“谢先生!”
老谢又回来了?苏惊尘下意识的偏头,却发现不是谢超。
那个男人点点头,算是回应,他径直走到苏惊尘的床前,拖来一个高凳子做好,开口问,“怎么样,好些了吗?”
“谢先生?!”苏惊尘这才看清他的脸,居然是谢安远!刚刚他站在门口,逆着光,苏惊尘没有认出他,“你怎么到这来了?!”
“你们认识?”幼朵端着水,走到苏惊尘面前,把水递给了他,“我还说要跟你介绍呢,这位就是把你从鬼门关拉回来的那位先生。”
苏惊尘接过水,咕嘟咕嘟喝完,看来是真的渴了,然后他才把碗递还给幼朵,轻轻说了声谢谢,幼朵笑了笑,心说我就说你跟其他人不一样嘛!还跟我说谢谢。
“我也是刚到不久,”等苏惊尘水喝完,谢安远才笑着说,“没想到刚到风雷寨,就遇到你了。”
“我听他们说,我活下来,是神迹,”苏惊尘抬起头,直视谢安远那双深邃的眼睛,“谢先生,到底是怎么救下我的?”
“这事情一时半会也说不清,说了你也不一定懂,”谢安远打着哈哈,连忙扯开话题,“现在还想着怎么死吗?”
幼朵心里一惊,想着怎么死?苏阿哥这到底是......
苏惊尘低下头,想了好一会,才说,“怎么说呢,好像做了一些事情之后,感觉跟那会不一样了。”
“嗯,应该的,”谢安远忽然笑了一下,说,“况且我又救了你一次,你欠我的东西,可是又多了。”
苏惊尘挣扎着想要起身谢过谢安远,谢安远却扶住了他的手臂,摇摇头说,“你还是躺着吧,没必要搞那些繁文缛节。”
“谢先生对我可是救命之恩,怎能不谢?”苏惊尘还是想站起来,幼朵在一边听着苏惊尘的话,拦也不是,不拦也不是。
谢安远还是拦着苏惊尘,瞪着他说,“得得得,那就等你好点再说,你要是再跟我来这套,我可走了。”
苏惊尘苦笑一下,只好再次坐了回去,“那就依谢先生。”
谢安远点点头,问,“我之前让人带给你的那颗兽牙,可还在身上?”
“我就说,原来是你带给我的,”苏惊尘下意识的探了探胸口,脸色一变,刚要说话,幼朵却在他身后开口了,“苏阿哥,你的东西都被收在这里了。”
幼朵拿着一个小竹篓走到苏惊尘和谢安远面前,把竹篓放低,让苏惊尘刚好可以看见里面的东西,苏惊尘看了看,拿出放在最上面的锦囊,打开一看,那颗兽牙还在。
“还在。”苏惊尘舒了口气。
“那就好,”谢安远皱了皱眉,又说,“不过你为什么不戴着?放在锦囊里干什么?戴着不是更稳当些。”
“我这不是怕引起别人的注意吗?”苏惊尘苦笑一下,“我听他们说这东西挺贵重的。”
“什么东西啊?”幼朵好奇的伸长脖子,想要看看是什么东西。
苏惊尘直接把那颗兽牙倒在手心,举起来给幼朵看,“就是这个。”
幼朵低下头,仔细看了半天,还是看不出什么门道,挠挠头疑惑地说,“这东西到处都是,哪里贵重了?”
“你这小姑娘,”谢安远摇头笑了笑,说,“这颗叫雷牙,跟你们叔风雷寨主脖子上的那颗是一对。”
幼朵闭上眼睛敲着脑袋想了半天,才犹豫的说,“好像......我们寨主脖子上是挂着一颗兽牙......”
谢安远终于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他看着幼朵说,“你这样傻傻的姑娘,这世上可是不多了啊。”
“你骂人呢!”幼朵一恼,嘟着嘴瞪着谢安远,她本以为这个救下了苏阿哥的医师是个好人,没想到他居然骂自己傻!
“谢先生可不是这个意思,”苏惊尘也笑,他转过头对幼朵解释道,“谢先生是说,你跟这雷牙一样,是这世间少见的宝贝呢。”
“真的?”幼朵还是有点不相
信。
“当然是真的。”苏惊尘斩钉截铁的说。
“那好吧......”幼朵低下头,觉得刚刚对谢安远说了重话,心底有些愧疚,不好意思再去看他,只是像蚊子一样哼哼,“对不起。”
“没事没事,我又没放在心上,”谢安远笑着说,他顿了顿,忽然又说,“不过我这会有要紧事跟你苏阿哥说,你能先到门口等一会吗?”
“这......”幼朵偏过头看着苏惊尘,似乎是在征询他的意见。
“去吧,我没事。”苏惊尘摆摆手。
“那好,我就在门口!要是有什么事情苏阿哥你叫我就好了。”幼朵笑了笑,蹦蹦跳跳的退出了房间,走前还不忘关上了门。
等幼朵关上门,苏惊尘才轻声问,“谢先生,你说的要紧事是?”
谢安远清了清嗓子,抬起头,直视苏惊尘的眼睛,满脸严肃的说,“我需要你去帮我办成一件事。”
“什么事?”
“一件......关乎天下苍生的大事。”谢安远一字一顿。
“可是,既然是关乎天下苍生的大事,仅凭我一人,做得成吗?”苏惊尘有些疑惑。
“这件事只能是你!”谢安远扶住苏惊尘的肩膀,斩钉截铁的说,“我相信,你肯定不愿看到更多......流离失所、失去亲人、失去挚爱,变得一无所有的人。”
苏惊尘忽然沉默了,他眼神黯了黯,不过一瞬,李意娘和李意匡,甚至是魏翟,他们的眼神,他们的身影,忽然又出现在苏惊尘的脑海里,良久,他才重新抬起头,看着谢安远,“那......我该怎么做?”
“在不久的将来,会有一场旷世的大战,”谢安远忽然激动起来,“不!不是一场,是很多场,无数场!但那些都无所谓了!只有那场,只有那场!一定不能输!”
“将来?”苏惊尘有些疑惑,“可那是将来的事情,你又是......怎么知道的?”
“山河破碎,天下动荡,百姓陷于水火,伏尸百里、流血千里,村寨十不存一,那时候,就连路边的野狗都比人要活的好!”谢安远没有理会苏惊尘的问题,他越说越激动,越说越激动,一下子就站了起来,居高临下的看着苏惊尘,就连碰倒了凳子他也没有管。
幼朵在屋外听见响动,却没有听到苏惊尘叫自己,她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没有靠近那间屋子。
“要是那场战斗输了,并州、幽北、兖州、应州、梁州、淮阳、越州......整个中州!都会变成北......”谢安远话没有说完,却忽然停住了,他捂住嘴,重重地咳嗽一声,一下子吐出一口鲜血,但他没有在意,只是淡淡地扫了一眼手上的血迹,等他抬起头,他的眼神依旧坚毅,“我要你做的,是让你在那天到来的时候,可以带着云州的军队,参加那场战斗。”
“云州一共四个大寨,风雷寨、云戈寨、蛊蛇寨、云号寨,最次,你也得说服两个寨子的人。”谢安远也不管苏惊尘答不答应,仍然自顾自的说着,“否则,一切都将是徒劳。”
说完,他忽然弯下腰来,对苏惊尘深深的鞠了一躬,“一切,都拜托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