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丨
我在正文等着你们他上前一步,整个人都沐浴在霞光里。
“庄良老师。”辛瑷轻轻点头,眼中波澜不惊。
庄良抿唇,站在她的身旁,“我送你回去。”
辛瑷了然,“如果你要跟我解释什么,恐怕没有必要吧。”
“我只是不想让你误会。”
辛瑷不再理会他,而他则跟在她身边,一路上默默无言。
自从骑机车蹭到方简后,她再不肯骑机车出门了,好在岛上这么大点儿地方,多走两步也能到达目的地。
辛瑷的家距离图书馆并不太远,是山坡上一排二层小楼中的一座,虽然每座小楼款式一样,外墙却被每户人家涂成不同颜色,辛瑷家的外墙是如春草一样的浅绿,遥望着山下的海涛。
辛瑷站在二楼的卧室里,挑起窗帘往外看去,庄良依靠在她家门口的白色栅栏上,垂着头,迎着霞光的后脖颈像是被谁深深啜了一口,显露出深红的吻痕。
她冷艳的神情在暧昧的霞光里松动,勾起唇角。
翌日清晨,她一出门发现庄良保持着昨晚她看到的姿势,一动不动站在那里,身上的衣服被露水打湿,或粉或紫的牵牛花汁水染上他浅色的长裤上,而他的白衬衫几乎和海上升起的雾气连成一片。
“你该不会在这里站了一晚上吧?”
庄良猛地抬头,即便眼镜片上蒙着一层水汽,她依旧可以感受到隐藏在后面灼热的视线。
他的唇动了动,好久才挤出沙哑的一声:“早上好。”
他试着活动了一下身体,脚底却一阵酥麻,差点摔倒,他下意识地扶住栅栏,裤腿蹭过牵牛花的花瓣,将露水全都带走了。
辛瑷看着他往上调的好感度,突然想到:也许他们得受点苦,才能真正接受这个世界与他们的世界是一样的,人也是一样会痛、会病、会死的。
“你等一下。”
她跑进屋子里,等出来的时候手里端着一杯水,另一只手拿着一个用晾晒干玉米叶包裹的饭团。
庄良愣愣地接过她的馈赠,热乎乎的饭团和热水一直暖进了心里。
辛瑷拍了拍手,淡淡道:“你要说什么,吃完再说吧。”
莫名的他的眼眶突然泛起一阵潮热,那种珍贵的温暖正是他无论如何也无法放手,也是让理智的他愿意留在这个世界的原因,所有人都会离他而去,唯有辛瑷不会,因为她是二次元……
不,不对,她现在也算是真实了吧?是吗?不是吗?
那她会不会也像那些人一样离他而去……
他头顶上疯狂波动的好感度几乎闪瞎了辛瑷的眼睛,小洼在她身后轻轻敲了敲她的肩膀。
辛瑷皱眉道:“你没有事吧?一个大男人好好的哭什么哭?”
“哎?”
庄良惊讶地摸了一把自己的脸,除了湿乎乎的潮气和水汽什么也没有。
他哭了吗?
难道是女神比他自己还要了解自己?或者说像是小说中写的那样,她能够感觉到他的心里在哭泣?
他觉得自己的心像是一块黄油,在辛瑷不断加热的言语中融化了。
因为被转移了注意力,他头顶上的好感度也不再乱闪了,辛瑷这才满意地勾了勾嘴角。
辛瑷等他吃完,才陪他一同沿着山坡上的公路往下走,顺着山坡下望是雾气缭绕的海面,他感觉连这雾气都是暖的,和他胃里刚刚咽下的食物一起将他熏的手脚发软,整个人热气腾腾。
他像是踩在棉花上,声音飘散在雾气中,“谢谢你,给你添麻烦了,之前的事情都是巧合,我常来你的图书馆只是为了看你,那些女人我都不认识。”
哟,这人倒是干脆利落开始打直球了。
“对不起,我不喜欢你。”
庄良下意识地扶了一下眼镜,努力使自己的神情表现出不在意的样子,“没关系,这种事情也是不能勉强的,我只希望你能给我一个机会,不要一开始对我产生不好的印象。”
他的表情严肃,那一本正经的模样像是个老学究,这样男人说的话很容易让人信服。
“好啊。”
“那……”庄良眼睛骤然一亮,却见她突然停住了脚步,他扭头看去,居然是那个出了名打抱不平,圣母又多事的女主姚窕。
此时,她正挡在一个清秀的小男生面前,像是护着鸡仔儿一样瞪着面前三个染着黄毛、带耳钉的小混混。
“哟,小妹儿,真是胆子不小啊,要陪哥哥玩一把吗?”
姚窕皱眉。
那三个小混混的目光更加下流了,专门往她衣衫单薄的地方瞥去。
姚窕推了身后的清秀小男生一下,“你快跑。”
“咦?想跑到哪里去呀,你小子不交保护费老子将你的腿打断,还跑?”
虽然庄良觉得姚窕麻烦,不太喜欢她,可他更不允许欺负女人的场面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上演。
姚窕被三人逼到墙角,他身后的男孩子趁三人不备猛地蹿了出去,你三个混混刚回头准备去追,当先的老大却被重重的一脚踹在了腰上,“嘎嘣”一声脆响,立即扑街。
剩下两个睁大了眼,两腿战战,却抻着脖子大声叫嚣:“别过来!过来老子打断你的狗腿。”
“哦?”庄良摘下眼镜,慢条斯理地将眼镜上的雾气蹭干,面无表情,淡淡道:“我倒是想知道你们怎么打断呢……”
话音刚落,他猛地一个旋身,一脚踹向说话那个黄毛的下巴,那黄毛被一股大力掼在墙上,吐了一口,一颗断牙混着血与吐沫落在了地上。
剩下的那个混混突然“啊”的大叫一声,却扭身朝巷子里跑去,然而,庄良腿长步子大,没几步追上了他,朝他的腿弯一踹,他立即绊倒在地。
那混混在地上滚了几滚,脸上鼻涕一把、眼泪一把地求饶。
庄良“啧”了一声,慢悠悠地将自己的衬衫抻平,扶了扶眼镜。
他站在巷子口,背脊笔直,身姿挺拔,宛若冲天利刃一般。
辛瑷默默收起手中的甩棍,觉得自己犯了一个错误——
她反感他们把她当作是虚假的女神,而她自己何尝又不是将他们定位在了这个世界的设定上,他们真实的职业、真实的性格,甚至真实的名字,她都完全不知晓。
辛瑷上前一步将仍然在打颤的姚窕抱进了怀里,一遍又一遍抚摸着她的头发,低声哄道:“没事了,坏人都被打倒了,不用怕的。”
姚窕慢慢冷静下来,她的手揪着辛瑷的衣服,却眼睛亮闪闪地偷望着庄良。
庄良感到一阵牙疼,他捂着嘴,撇过脸,不说话。
“阿诺……谢谢你。”姚窕眼睛红红的,耳尖红红的,可的像是毫无杀伤力的小兔子,“谢谢你,救了我。”
果然,比起什么小兔子,他还是更喜欢高岭带刺的玫瑰啊。
庄良的视线朝辛瑷探去,无奈地朝她摊手,那副倒霉样子简直跟刚刚潇洒自如解决掉三个混混的男子判若两人。
辛瑷懒得看他,他却磨磨蹭蹭走到了她的身边。
“哎……辛瑷,”庄良站在她身后压低声音询问,“她对我的好感有多少啊?”
这句话是要她履行查询好感度npc的职能了。
辛瑷冷冰冰的笑了一下,“蛮高的,还要继续努力了喽。”
然而,她的话却没有带给他一点快乐,反倒令他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他低声嘀咕着:“若是有个玩家能收了姚窕这条线好了,若不然她总是漫天撒乱升好感度。”
偏偏,姚窕还是《海之森》日常篇中无论如何也绕不过去的第一女主……
“啊,姚小姐,请你别自作多情,我救你只是顺手而已,并没有任何意思。”
有那么多种办法,庄良却偏偏选择了最伤人的一种,只见姚窕头顶上一阵黄光闪烁,好感度瞬间扣了个干净,情的小花也凋零破碎掉了。
姚窕站在辛瑷身前,眼光却不再分给救命恩人庄良一丝一毫了。
辛瑷伸手摸了摸姚窕的脸颊,朝她微笑。
不一会儿,那个逃掉的清秀少年便带着一个穿着警服的大叔过来。
“哟吼?又是你们几个?”管警长抬了一下帽檐,“好吧,都跟我去警局走一趟,不过,你们还能站起来吗?”
他摸了摸没有刮干净的下巴,露出爽朗的笑容,“早叫你们改邪归正了,现在这不是吃到苦头了。”
“管警长。”辛瑷打了一声招呼。
管警长眨了下眼睛,笑了起来,“原来是小辛啊,我说这三个小子怎么被揍成这副模样,他们三个也忒不长眼了,居然惹上了你。”
辛瑷笑着扫了庄良一眼,朝管警长道:“真是麻烦您了。”
“维护森岛的治安本是我的指责嘛,哈哈——”他摸着后脑勺发出爽朗的笑声。
最后那三个黄毛小混混鼻青脸肿地互相搀扶着,一瘸一拐地走在管警长的前面,自动自发地朝警局走去,管警长背着手走在三人身后,时不时催促一声,又笑眯眯地威胁要将三人的所作所为告诉他们的父母,得来了小混混一片哀嚎声。
“那个……谢谢大姐姐,”乖巧的少年抬起头偷看了庄良一眼,又像是被吓到了一般,立刻又低下了头,“谢谢老师。”
他飞快朝三人鞠了一躬,而后抱着书包跑掉了。
“原来是你的学生。”
庄良摸摸眼镜框,表示没有一点印象,只是,他看着辛瑷的表情有些奇怪,令她怎么也忽视不掉。
“怎么了?”
“咳咳——”他捏着嗓子,哑声道:“你一个人能够解决他们三个了?”
辛瑷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庄良立刻闭上了嘴。
他想:世界里的辛瑷果然要比游戏中的立体,那她身上还有什么秘密是他不知道的呢?
“你嗓子不舒服?”
庄良的眼神温柔下来,“没有什么的。”
“要去医院看看吗?”
庄良的神色更加感动了,她原来一直关心着他啊……
辛瑷只是好奇:若是两个攻略者遇上了会发生什么事情呢?这还是以前从未发生过的啊。
她抬眸,秾丽的眉眼间尽是冷淡,像是被冰霜包裹住的带刺玫瑰,让人不敢靠近。
“谢谢你,我……”方简摸了摸鼻子,扬起亲切的笑脸,“我能够知道你的名字吗?”
她从兜里掏出一张白色的名片,方简很郑重地接到手中。
“谢谢辛小姐陪我来医院,我会好好感谢你的。”他眼中的大海泛起温柔的波涛,闪烁着明亮的波光。
辛瑷却不太感兴趣,“这本是我的失误,不必客气。”
方简温柔一笑,掏出自己的名片恭敬地递给她,柔声道:“希望以后也有能够帮到你的地方。”
这个世界的外来者只将方简当作一个可有可无的npc,可是与他打了那么多次交道的辛瑷却知道,方简是一个倔强又顽固人,看似温柔实际上只认定自己决定的事情。
即便胜利在望,再一次翻盘重来后,辛瑷的耐性也几乎消磨殆尽了,在街上看到方简那张熟悉的脸她恨不得直接碾压过去。
然而,他可是这个世界的主角,他若是死了,这个世界便又会推倒重来。
更何况,他还握有钥匙。
辛瑷朝他点了一下头,在转身的刹那,她用余光扫了一眼不远处趴在玻璃上朝这张望的男人,再联想到他办公桌上的名签。
——攻略者明琛,职业医生。
她跨上机车,一脚油门踩下,“轰隆”一声冲了出去,在风驰电掣的速度中,刮到脸上的风宛若利刃,这种疼痛却在一遍遍提醒她,她是真真正正有血有肉的人,并不是让几个男人随便撩两下的死去活来的一段游戏代码。
她不知道自己究竟是什么时候觉醒了自我意志,自她有意识起看到方简换了一个又一个灵魂,□□控着攻略了一个又一个女孩子,看着他们相知、相,又忽然自己作死黑化,最后达到或ding或者ding,而后这个世界便会翻盘重来。
她一日日困在这个宛如别人手中玻璃球玩具的世界里,可以看到森岛上所有人的好感度,仿佛这里所有人的情感都可以用数字来衡量,无论情、友情、还是亲情。
明明是友好的邻居,对她的好感度却只有5;明明一见她各种欺负她的朋友,对她的好感度确是100;甚至是向她告白的人,对她的好感度只是10,对她闺蜜的好感度却高达0……
她是个异类,是与这个世界格格不入的存在,是让世界意志恨不得抹消掉的病毒。
辛瑷本以为她会一直这样重复的生活直到疯狂。
她冷眼看着那些外来者操纵着方简,一次又次向她询问女人们对自己的好感度,有时候他们会既激动又兴奋地看着自己,那种想要将她吞食入腹的虎视眈眈让她每晚都会做恶梦。
然而,什么都抵不过习惯的巨大力量,当她习惯了他们的眼神后,发现了可以玩弄他们于股掌之上的秘诀——似乎只要自己对他们多笑一下,他们会乐得不知道东西南北。
可是,当她第一次看到他们的头上显示出针对自己的好感度后,一直苦苦压抑的恐惧彻底爆发,她不要被攻略!
辛瑷低头看了一眼自己柔软白皙的手掌,仿佛那上面还粘着炙热鲜红的血液。
她不知道自己被攻略后会发生什么,只是心底一直有个声音告诉她:逃,一定要逃!
“辛姐姐,你回来啦!”
一个娇小身影猛扑过来,抱着辛瑷不撒手。
辛瑷被她这么一扑,差点连人带车一同摔出去,她拔下钥匙,转过脸,无奈极了,“你怎么还是这样莽莽撞撞的。”
姚窕不好意思地吐了吐舌头,娇声道:“对不起啦,辛姐姐,我是太担心了,来看书的人都说你在路上出了车祸,一个比一个形容的可怕,我是担心你呀。”
辛瑷伸手压在了她的头顶上,轻轻揉了揉,嘴角微勾,“傻孩子……”
“唔……我才不是傻瓜,拜托辛姐姐不要这样看我了好吗?”
姚窕双手合十对着她摆了摆,扬起可的笑脸。
辛瑷在心里叹了口气,拍了拍她的肩膀,“进去吧。”
她是傻,如果不傻的话不会相信那些攻略者的情话,真的动了心,以至于彻底失去了自我意志重新沦为一个只能靠着好感度给予反应的npc。
正是由于姚窕这件事,她才知道有自我意志的npc被攻略的后果,失去自我意志无异于死亡。
世界意志一直在努力抹杀掉她的自我意志,甚至不惜投放攻略者的真身来这个世界,希望她也乖乖地钻入这甜美的陷阱中,被抹杀掉意志。
这反而给了她一个认清这个世界的机会。
两人并肩走进了这家森林边儿的小型图书馆里,这间图书馆其实是辛瑷的私人产业,里面的图书也都是她到处探险的父母留下来的,因为一个人打理还是有些困难,常来图书馆的姚窕知道后主动要求帮忙,辛瑷想给她薪水,她还拒不接受,好不容易才逼着她收下了,而她也成了辛瑷手底下唯一的图书管理员。
“辛姐姐……”
姚窕抱着一本书,磨磨蹭蹭地走了过来,用书半遮着脸,一副要跟她分享小秘密的架势。
辛瑷正忙着给图书扫码,她抬头扫了姚窕一眼,笑了一下。
——从你的三围到你喜欢的人,没有我不知道的,来,说吧,你是想要跟我分享什么秘密。
姚窕跪在柜台后的椅子上,衬衫上抻,露出一截小蛮腰,她羞羞答答地玩弄着书角,黏黏糊糊的眼神时不时朝一个方向瞥去。
“辛姐姐,那个男人是不是很帅啊。”
辛瑷顿时打起了精神,抬头朝她所关注的地方望去,一排排整齐的书架后显露出白衬衫的一角,在阳光的照射下微微透明。
“你知道那个男人叫什么名字吗?”
“我……我怎么可能知道呀,”她像是树梢上圆鼓鼓的麻雀,将自己红通通的脸贴着桌面,左蹭一下,右蹭一下,“我只知道这几天他总是来图书馆,还总是在柜台周围看书……”
她“咚”的一声将整张脸砸到了桌面上,声音还在发飘,“你说……他……他是不是喜欢我啊?”
辛瑷看着她头顶不断升高的好感度,伸手揪了一下她粉嫩的耳朵。
“你连人家叫什么都不知道喜欢上了,一旦他有妻子孩子怎么办?”
“辛姐姐——”她泪眼花花,“该不会他真的有孩子了吧?”
辛瑷叹了口气,指尖点了点她的额头,语气沉稳可靠,“所以让你不要立刻告白啊。”
姚窕继续泪眼汪汪。
辛瑷无奈地抬起头。
如果真是有心攻略,她的告诫根本一点用也没有啊。
正被两人讨论的男人从书架后走了出来,他一手握着书脊,一手在书页上划过,似乎在逐字逐句的他带着金丝边儿眼镜,板着一张俊美的脸,白色衬衫的扣子一直系到最上面,看上去既禁欲又严谨。
只是他所站的角度实在不好,侧身而立,阳光便从他身体的一侧流泻而来,那件白色衬衫在阳光的作用下像是一件玻璃衬衫,将他勃发矫健的肌肉完美的展现了出来,他的衬衫在一呼一吸间,若即若离地触碰着精干的腰肢,紧的时候甚至可以勾勒出他腰腹处八块腹肌的线条。
姚窕突然红着脸钻进了柜台底下,这个人像在发高烧,羞羞答答地不敢再看一眼。
果然不愧是男色撩人吗?
辛瑷伸手摸了摸自己头上的小洼,那团水草偷偷摸摸伸出一截戳了戳她的手背,承认了她的猜测。
果然,又是一个攻略者。
这还是辛瑷第一次看到世界出现了两个攻略者的情况,这是世界意志再也对她的存在忍耐不下去了吗?
她不动声色地勾了一下嘴角。
——你越是急切地想要抹掉我这个病毒,越是容易出纰漏,我倒要看看,你还能玩出什么把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