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时间:2012-11-26
次日,晴。
楚天涯刚起床,就听到帐外有人问,“主公可曾醒了?”
是阿奴的声音。
楚天涯心中一动,阿奴虽是他的虎贲近卫军统领,但没事从来不肯多说一句话。既然来了,必有要事。
于是他走到了外面,不用问已经知道是什么事了——阿奴的手臂上,立着海东青!
阿奴也不说话,将从鹰脚上解下的信囊取给楚天涯看。
这信是用“青卫密语”写的,出自白诩那个博学的鬼才。除了楚天涯、白诩和青卫的人,其他人就不可能看懂。
楚天涯是坐在帅椅上烤着火看的信,刚看完就猛然一巴掌拍到了桌上,吓得周围的人都一弹。
“什么大事?”萧玲珑从里面走出来问,脸上还残留着昨夜的红晕。
楚天涯就把信给她,她看了,一脸的迷惑,“没什么大事呀,不就是发现了大宋在河北黄河沿岸的骑兵么?可能是黄河冻流了,骑兵越界过去巡视的呢?”
“你觉得我朝驻守黄河的军兵,会有这种认真负责的态度和过河的勇气?”楚天涯就冷笑,“事情不寻常,大宋怎么会在河北有驻军呢?还有,那个青年军官的姓名——岳飞!居然是岳飞!!”
萧玲珑更迷惑了,“岳飞怎么了?未曾听说过。”
楚天涯一怔,回过神来:是啊,她当然没听说过了!
“来人,备马!”楚天涯不由分说的下令,“我要去一趟太原!”
“现在?”萧玲珑一脸的不解,“这条消息很重要么,我怎么不觉得?”
楚天涯就笑,“其实吧,我是想念太原城里养的外宅小妾了。怎么样,有兴趣与我同去么?”
“懒得理你!”萧玲珑哂笑了一声,自顾出去了。
现在她每天都和焦文通一起练兵,挺起劲。既然楚天涯今天要外出不需要她当枪术教练了,那也正好,她可以更专心的去干自己的事情。
“主公,是否回复?”阿奴问道。
楚天涯想了一想,提笔写下一书,只有简单的几个字,“平安归来!”
稍后放走了海东青,楚天涯就带着**、小飞,还有阿奴率领的百余虎贲骑卫士,马不停蹄的直奔太原城。
大宋在河北有兵马,这件事情可大可小。楚天涯一直都密切的关注着大宋的军事行动,张孝纯受其所托,也一直帮着打听。可是一直以来,他从来没有听说过大宋在河北还派了驻军。
那里曾经有河间、真定和中山三座重要的军镇,去年一役后,这三座重要的军镇或沦陷或割让,地盘都已归属金国。也就是说,在太行以东、黄河以北有百分之八十以上的土地,都已是归属金国。剩下的一些州县虽然仍旧掌握在大宋的手中,但无疑就像是虎口之食,百姓纷纷逃散,军队一律南撤驻守黄河天险。
谁会有那么大胆子,敢带兵驻守河北、充当大宋的第一前哨呢?
这个问题,楚天涯一定要弄清楚。这关系他心中设想的军机计划,当然,还有一个原因是因为——岳飞!
按照朱雀的描述,她所见到的岳飞现在差不多还是个中下层的骑兵军官。这种天气会带着兵马在外巡视的,也肯定不是什么大官。世上同名同姓的不是没有,但表字“鹏举”都一样,再加上年龄,那就九成可能真是鼎鼎大名的岳王爷了!
这样一个震炼古今的名字,真正的英雄人物就在眼前,楚天涯想不激动也难。
太原到了,楚天涯二话不说直接扎进张孝纯的宣抚司衙门。
张孝纯接到楚天涯有些惊愕,“上将军行色匆匆的亲自前来,是何大事?”
“事情不大,但很重要。”楚天涯开门见山的道,“我问你,朝廷在河北有驻军吗?”
“啊?”张孝纯一愣,“这事,下官没听过啊!”
“连你都不知道?”楚天涯一脸狐疑,“这么说,可能是秘密的军事行动了?”“秘密?军国无小事,下官虽然不在朝廷为官,但这种事情应该多少能听到一点风声才是。”张孝纯也是纳闷,“奇怪,上将军又是如何知道的?”
“这你别问。”楚天涯想了一想,突然道,“对了,姚崇姚相公现在是你的副手,驻领太原兵马对吧?”
“对。”张孝纯点头,“下官虽然权领河东宣抚司,但毕竟是文官,手下须得大将坐镇带兵才是。姚经略相公就是朝廷派给下官的副手,任宣抚司都统。”
相当于是当初王禀的角色。
楚天涯点了点头,“我想见他!”
张孝纯二话不说,就派人去请姚崇了。其实论品衔论资历,出身关西军伍世家、战功卓著的姚崇都远在张孝纯之上。但大宋就是重文仰武,有什么办法?你姚崇的本事再大、军功再高,也得在文官麾下听命行事。此前朝廷派来处理河东事宜的许翰带了两员关西大将,一个种师中一个姚崇,都是鼎鼎大名的关西将帅。种家在朝廷上的根底更深一点,于是带兵而回离开了太原这个是非圈子;姚家却因为劫营逃跑的姚平仲一事在朝廷上有些抬不起头来,没办法,非得留下一个镇台面的话就只能是姚崇。忍气吞声也好逆来顺受也罢,西军大将姚崇便留在太原做了张孝纯的副手。
不久姚崇就来了。此前楚天涯也多少与他有过一些接触,只是未有深交。关山自刎、小苍山一役时,楚天涯网下一面放走了许翰、种师中与姚崇等人,因此姚崇这个官军大将就算对楚天涯这个山大王没有什么特别的好感,但也谈不上讨厌。
寒暄过后,楚天涯就切入正题,“姚都统,我今日请你来,就是有事请教。还请姚都统不吝赐教。”
姚崇略微一笑,“上将军太客气了,请说。”
“楚某就是想知道,大宋是否在河北派了驻军?”楚天涯问。
姚崇略微一惊,“河北驻军?应该不会吧!”
光从军事上讲,大宋的确没理由这么做。黄河以北的绝大多数地域已经归属金国,留下的一片空白,正好用来留做战略缓冲地带,然后大宋把黄河当作第一道防线,这是理所当然的。
但事实就是,朱雀的确在那里遇到了大宋的正规骑兵部队,骑兵小队长还是岳飞!
“事关重大,希望姚都统如实相告。”楚天涯正色说道,“楚某知道,姚都统出身关西军武世家,种姚二家世代从军良将辈出。姚都统虽然人在太原,但故吏同袍遍天下,时常定有书信往来。莫非就没有听到过一星半点的风声?”
“这……”姚崇在犹豫。
既然是没有公开的军国大事,定然就是高度的军事机密。姚崇是带兵的人,哪里会不知道“守密”是军人最基本的道德底线?
楚天涯嚯然而起,正色对姚崇一抱拳,“姚都统,非是楚某要强人所难!这件事情关乎到河东的宁定与太原的安危,还请姚都统一定要如实相告!”
“如此严重?”姚崇意外的皱起眉头,“河北的事情,与太原有何相干呢?”
“太相干了。”楚天涯知道,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不给这个军队里混成精了的老兵油子透点风声,他是不会轻易说实话的,于是道,“实不相瞒,我有一个大胆的军事设想,那就是主动出击。目标,就是金国占领的河北城市!”
“啊?”姚崇大吃了一惊。
张孝纯正在喝茶,一口茶水就呛得喷了出来,然后连忙道,“下官失态、下官失态了!”
“姚都统可以说了么?”楚天涯很认真的看着他。
姚崇自然懂得这点人情世故,人家连最绝密的军事计划都告诉你了,就是不把你当外人,你还能藏着掖着?
“好吧……这其实是掉脑袋的事情,但姚某,信得过上将军为人!”姚崇看看四下也无闲杂眼线,就凑到楚天涯身前小声道,“姚某也是听上次与曹宦官同来的一位,在御前用事的同僚好友无意中说起的。他说,官家用腊丸送出密令,让康王赵构在河北相州暗中聚集兵马,以备监视金国的一举一动,并伺机而行。”
“康王赵构?”楚天涯心中一动:不就是历史上那个大宋南渡之后沿续国祚的、南宋第一位皇帝宋高宗么?河北相州,那是夹在河间府、真定府两个大军镇中间的小州。官家派康王这个信得过的兄弟在那里驻军,显然就是想将一颗钉子钉在女真南上的通道上。然后,若是东京有什么问题,相州还可以回援。
楚天涯已经记不清楚历史上的大宋朝廷是不是这么干的,是否正是因为这样的举动,让康王赵构没有像他其他的兄弟那样在靖康之变中罹难。但是就现在看来,从东京分化一支人马出去钉在前方,远比留白一片空地做为纯粹的战略缓冲更有意义。
这就好比一栋豪宅,不仅有了大门和猫眼,还有了设在院子里的监控摄像头和保安。
朝廷的这个举动,说不上多么高妙,但的确不算笨。
但楚天涯可就头大了。
大宋朝廷在哪里搞了什么绝密的军事行动,瞒住自己人倒是不难;但金国却是时时盯着南朝的一举一动、随时准备南侵的啊,他们也有探子有斥候,相州驻军那一片片的大活人,他们看不到么?
换句话说,康王赵构在相州有驻军,就已是打草惊蛇、暴露目标了。楚天涯再要从这里搞什么奇袭,就会很有难度。
但是,这倒不是不可以利用。如果赵构能够愿意与楚天涯合作,他在那里吸引金国的注意力,楚天涯再派一旅奇兵突然行动,这又能化弊为利。
但前提是,赵构愿意。
听了姚崇的话,楚天涯就直挠头,着急。看得张孝纯与姚崇一愣一愣的。
姚崇毕竟也是带兵的人,细下一琢磨就大致猜到了楚天涯的心事,小心翼翼的道:“上将军若是要借道相州出兵奇袭,姚某倒是可以代为引荐。”
楚天涯心中略喜,“姚都统可与康王有交情?”
“略有一面之缘。”姚崇难堪的苦笑了一笑,“家门不幸,康王现在是否愿意搭理姚某,却又是另一说了。但是,引荐总没问题。姚某再不济也是一方经略,麾下带出的将校不在少数。稍微一点面子,康王还是会给的。”
楚天涯眼睛一亮,“如此说来,姚都统也支持楚某主动进攻?”
姚崇重叹一声,“在军论军——眼前此景,除了进攻我们别无选择。就算明知道要打败仗,我们也必须主动进攻,总好过在这里坐以待毙!”
楚天涯的脸上泛起难得的欣慰笑容,“在军论军,不谋而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