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时间:2012-07-22
深夜,烈风摧城,杀气弥散。
“报——完颜宗翰大军已经开拔,全军朝东面进发!”派出城外的精细细作回报消息。
“月黑风高夜,杀人越货进。”楚天涯的嘴角轻微向上一扬,双手拍在了残缺带血的女墙上,“众将听令于南门集结,准备绕道潜行直抵黄龙谷!”
“呃?”众将不由得整齐一愣,王荀道,“天涯,完颜宗翰的大军驻扎在北门,向东而行;我们却打开南门出击,目标还指向太行山东南麓的黄龙谷——那可真是南辕北辙了啊!”
楚天涯呵呵的一笑,招了一下手将近旁的向导官唤来,取出地图靠近火把,指着地图上说道:“众位兄弟请看,太原城地处处汾水之东北,我军若从南城出城涉渡汾水绕道黄龙谷,就可以避过完颜宗翰沿途设下的伏兵,从而给他的伏兵来个拦腰截断,对他们形成反包围。至于太行东南麓的黄龙谷——这是白诩设伏歼击完颜宗翰大军的地方。我想白诩对太行一带的地形肯定比我们熟,他将地点选设在此定有他的道理,既然是配合用兵,我们就必须信任他的决定。我军不可孤军奋战,就在黄龙谷与之汇合然后配合行动即可。”
“有道理。”王荀展颜一笑,赞许道,“别的不说,咱们至少可以将鸟家奴设下的伏兵截断,将他们给吞了!——咱们不能一口气灭掉完颜宗翰,斩他几条尾巴也算是出口恶气!”
“正是此意。”楚天涯道,“就请众位兄弟带上人马往南门集结。完颜宗翰的人马走后一个时辰,咱们再打开南门追击。切记,揠旗息鼓潜行而出,不可大张旗鼓惊动了敌军。否则我军会遭遇反扑,就是被他们反攻、杀进太原也有可能。”
“是!”众将领诺而走。
王荀留下来停了半步,待众将走后,他有点报愧的道:“天涯,刚刚我犯了一个错误,我不该当众责问你,你也没必要将军事计划与用兵动机,向众将解释得这么清楚。军令是用来执行的,不是用来质疑与解释的。”
楚天涯笑了一笑道:“没关系,我只是暂时代替恩师发号施令。我官职低微资历又浅,众将对我的军令有所怀疑,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王荀轻叹了一声点了点头,“现在我知道家父为何如此器重你了。你的确是资质过人,尤其是在军事上有着过人的天赋。组建时间不超过三个月的楚家军,纪律比胜捷军要严明得多;从今日的排兵布阵,也丝毫看不出你是头一次指挥作战。天涯,如果你能拥有一支你自己的军队,竖立起绝对的信望与权威,相信那会是一支所向披靡的精锐之师……好了不多说了,我去整顿人马!”
楚天涯面带微笑的与王荀抱拳拜别,心中暗忖道,我将来的出路,必定与军事脱不了干系。我还得加紧学习、提高素养。怎么把我脑海里的那些21世纪的精神理念与科学知识,融合运用到大宋时代的军事上,还需要一个极其漫长的摸索与实践过程。那些个超越时代的东西,不是那么容易生搬硬套的……一步步来吧,先解决眼下的事情再说!
一个时辰后,曾经被铜汁浇铸、大门闩锁死的太原城的南大门,死死关闭了一百多天后总算打开。黑暗之中,无数的兵丁悄无声息的潜行而出,涉越了冻结厚冰的汾水河面,辗转向东南方向的太行山麓而去。
原本,这样的追击战如果用上骑兵,将会事半功倍。但现在太原城里四条腿的只剩了板凳,其他的都落进了人的肚子里。此次太原出击的六部人马,楚天涯亲自打头在前探路,包括其余五支后部,全是清一色的步卒。为了追赶完颜宗翰的骑兵,众将士都没有披挂厚甲上阵,一路拼命的绕道狂奔,争取能赶上太行山与完颜宗翰所部人马的战斗。
不久军队就进入了太行山区,楚天涯抄了一条山道近路,山路崎岖枝蔓阻道更加难行,于是他派了五百步卒在前斩棘开道。虽然行军艰苦,但这条近路至少省下了二三十里路程。女真人的骑兵行军速度是快,但进入了山区他们反而更加难行,这也是楚天涯敢于取道东南绕道数十里来追击敌军的把握所在;同时,也是白诩选取黄龙谷作为歼敌地点的重要原因。
黄龙谷长达五十多里,宽处近半里,窄的地方仅容三车并行。它位于太行山东南山麓,春夏时还有浅溪与河水纵横产错的浇灌流淌,秋冬便干枯成一片冻土谷地。山谷西北侧是壁立的太行巨峰,南侧是相对平缓的山林土丘,形成了一个高低错落的两山夹谷之地势。
的确是伏兵截击的上佳之选。
白诩派阿达详细的告知了楚天涯他的排兵布阵,届时,太行九山的十支人马,会分别埋伏在黄龙谷西北侧太行山峰的各个险要地带,居高临下的对金兵发动冲击,试图截断他们的人马,采取各个击破的战术对其进行剿杀。按照约定,太原追兵的任务是堵住西南段的黄龙谷出口,一来堵击女真人往太原方向撤退反噬,二来也可以抵挡完颜宗翰可能在后方设下的伏兵的反扑夹击。
而许翰所部的王师主力,则负责堵截黄龙谷的东面山谷——给完颜宗翰来个瓮中捉鳖,到时让他上天无路、入地无门,必然栽在这山谷之中!
天亮了,楚天涯终于站在了预定的地点——黄龙谷的西侧山谷谷口!
一夜之间穿行数十里山路,他和手下的这一两万名将士都是一样,有点精疲力竭体力虚脱之感。
楚天涯便下令,全军将士马上就地休息,恢复体力养精蓄锐,为接下来的战斗做准备。可是等到了日上三竿,仍是不见女真大军从此经过。可见进入了山林地带之后,女真的骑兵大军的行军速度,没有快到哪里去。
这条黄龙谷是女真大军东撤的必经之路,完颜宗翰也是别无选择才走了这条道。至从进入太行山林地界后,深知用兵之道的完颜宗翰,就派出了好几股人马在前探路,然后让大军从后缓缓而行,以免落入埋伏圈中。数万女真大军,拉成了一个长达十多里的蛇形,在太行山的东南之麓蜿蜒前行。
到了中午,女真人的第一拨哨探百余骑,才出现在了楚天涯的视野之中。众军士埋伏在高远的山峦之中,按兵不动,静静的看着前后好几股哨骑络绎穿行。
过了近一个时辰,蜿蜒的女真大军才进入黄龙谷的谷口。楚天涯居高临下的看去,女真骑兵就如同首尾相连的蚊群,从头到尾一眼看不到尽头。进入山林之后,他们明显走得相当的谨慎且缓慢。大军的两翼各有游骑侦察周边情况,前后旗帜呼应传达信息与号令,每一名骑兵之间都留出了适当的间距,以备随时发动冲击,遇到突发情况时调转马头反跑,也不至于人马自相践踏。
虽然名为败撤,但眼前这支女真军队丝毫不见慌乱之相,井然有序进退自如。
智慧与经验总是来源于实践,这是书本上学不来的。一边看,楚天涯就一边在思考与学习。完颜宗翰的用兵之谨慎与老道,算是给楚天涯上了相当深刻的一课。
要捕杀这样狡猾的猎物,还真是需要莫大的耐心。
一两万人马,埋伏在黄龙谷西南麾的大山上,静静的伏卧不动等了整整一天。
众将士早就等到不耐烦了,几次三番想要冲下去和女真人拼个死活,都被楚天涯拦了下来。直到最后一名女真骑兵都渐渐消息在了众人的视野之中,王荀等将才上前来问——何时出击?
“再等一炷香的时间,我军就下去堆放柴禾放起火来,截断谷口。”楚天涯说道,“我们的任务,是配合太行友军与大宋王师行动,断后与堵截女真的伏兵。如果早早的杀下去打草惊蛇,那整个伏杀计划就都完了!”
众将应诺而退,各自都去做了准备。
不久后,楚天涯看形势明朗女真人没有去而复返,于是下令让王荀率领本部人马下山,堆放柴禾放火烧谷;其余人马向前推进,另外选择山谷的两侧高|岗上就近埋伏,做好截杀敌军的准备!
六部人马近两万人按令而动,总算是有条不紊。没过多久,黄龙谷的谷口就堆满了树干枝蔓,一场大火熊熊烧起。太原人马就在大火的两侧依旧埋伏了下来,弓弩尽举严阵以待!
几乎就在大火烧起的同时,数十里长的黄龙谷北麓同时亮出了无数火红的旌旗,鼓声震荡号角喧天——太行九山的人马,动手了!
“果然有埋伏!”完颜宗翰丝毫未有惊乱,早有准备的谷神、屋里海等将率领两翼骑兵出阵,迎击山上冲击下来的太行人马!
一场大战,瞬间在狭长的山谷之中爆发了!
太行诸寨的义军,可算是准备充足。他们并没有急于冲击,而是先从高陡的山上扔下来无数的滚木与火草球,伴随着火矢齐发,黄龙谷中顿时一片大火烧起!
完颜宗翰这下才有点恼火了,下令谷神等将御敌断后,其余兵马迅速撤离山谷。
可山谷里的地形,容不得骑兵们放肆狂奔。再加上不停有巨大的滚木与火球从山上冲下来截断山道,往日里跋山涉水如履平地无往不利的女真骑兵们,十分狼狈。马匹毕竟不像人那样镇定,见到滚木火球撞来,惊慌的乱跳胡冲乱撞,女真大军的阵形一时陷入混乱之中,许多骑兵被受惊的战马掀下马背,踩踏而死。
完颜宗翰的反应也可算是快,他果断下令——“全军下马,牵马步行!事急之时,可弃马出谷!”
女真的骑兵们,极是不甘的舍弃了他们奈以为生、引以为傲的战马,下了马来牵马疾行。
谷神、屋里海等将也都化作步卒,拼死向山上反扑,以攻代守掩护完颜宗翰大军突围。太行山的人马扔了一阵滚木放了一阵火以后,号角变声鼓点加急,埋伏在山上人马拔出兵刃冲下山来,和女真人展开了白刃战!
完颜宗翰率领人马向东面山谷紧急突围,虽然有点狼狈,但逃得还算顺利与迅速。白诩铺设在山谷里的十道伏兵,每一道伏兵都给女真人带来了莫大的麻烦,也的确是将不少的女真骑兵堵截切割成了局部的小股。但大部份的女真人仍是紧紧的追随着完颜宗翰向东|突围而出。
一处山峰之上,白诩以手搭沿的朝下观望,摇了摇头啧啧的道:“完颜宗翰的确不是等闲之辈。在这种地利尽失、战况不利的惨境之中,他的军队仍旧是各属其职、进退有序。虽然我们的伏击算是成功了,但根本无法将他完全击溃打垮,顶多只能给他带来了一些损失与削弱。”
“我等不过区区两万人马,能做到这样算是不错了。”关山上前一步,面色冷峻的道,“只是我们派往许翰军中的使者,为何到现在仍然不见回音?也不知道许翰会否接受军师的提议,前去堵截黄龙谷东谷口?”
“不知道。”白诩面无表情的摇了摇头,“要朝廷的王师听从我们的安排行事,这其实有点不太现实。因此我们只能是尽人事,听天命。如果许翰能够抛弃私念真心报国,前去堵击完颜宗翰,那么今日就是完颜宗翰命丧之时;如果不然,那也是天意,完颜宗翰命不该绝如此。”
“听军师的口气,仿佛是后一种情况更有可能发生?”关山拧眉看着山下激战的场景,说道,“其实军师不说,关某也早有预料。大宋的官场之上,由来是争权夺利尔虞我诈,军队里的将帅则是彼此不服相互掣肘,何时见过几个大公无私同心协力矢志报国的?似许翰这种领兵在外的文官统帅,连手下大将的建议也不会听;要他听取我们的用兵建议,怕是难于登天——只恨我太行山实力不济兵马太少,否则,何须忍气吞声的去搬请那些庸官俗吏们帮忙?”
白诩说道:“记得以前小弟在太原跟楚天涯小酌叙聊时他曾说过一句话,小弟至今记忆犹深。用到今日,还真是应了景。”
“什么话?”
“仗义每多屠狗辈,负心多是读书人。”白诩面露一丝寡淡且无奈的苦笑,轻轻的叹息了一声,“小弟自己身为一名读书人,现在也不得不有几分赞成他的观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