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火如荼,形势朝着有利于大方的一方不停的发展。一切仿佛都掌握,胜利只在不远的前方。
夜晚,北岸的战斗依旧没有停止;再岸这里,也是彻底无眠。海鳅船不停的往来于两岸之间,救护伤员运送给养。
前线有刘子羽的坐镇指挥,楚天涯很能放心。于是他留在后方坐镇总揽大局。夜sè渐深之时,楚天涯也没有歇着,他与官家及几名朝臣在一起商议朝务,对这次白诩事件之后的人员调整,和大战之后的论功行赏都得出了一个初步的议案。简而言之,受到白诩一案牵连的人并不多,楚天涯已经尽可能的网开一面了。白诩等人留下的空缺,将很快有人顶上;拔擢的标准,基本上都是在这一次济源一役中脱颖而出的人,比如刘子羽、岳飞、焦文通、王荀与马扩等人。
北岸杀声如雷,南岸忙碌异常。楚天涯虽然没有亲自在前冲锋,但他眼下干的这些事情,直接关乎到大宋未来的朝堂格局,影响着今后几十后的大宋气象,也可谓重中之中。
正当楚天涯疲惫不堪有点犯困之时,突然有洛阳快使驾到,是河南知府张孝纯派直属官员星夜送来的快报。
楚天涯接到快报一看,当场就差怒发冲冠!
官家赵桓与几位朝堂大员看到楚天涯这样的表情,都一阵心惊肉跳。现在这光景,能让楚天涯这样紧张与愤怒的事情,理当不多了。
“爱卿,何事如此愤慨?”赵桓小心翼翼的问道。
楚天涯回过神来,将快报呈递给赵桓,“请官家过目。”
赵桓一看,眼睛也当场就直了,“这……这如何是好?”
其他朝臣越是迷茫与紧张,赵桓便也将快报给他们看了。众人看罢之后无不目瞪口呆惊怒交加。
“好嘛,我们拼死拼活在前线和外敌浴血奋战,却有人在我们后院放火,给我们来了个釜底抽薪。”楚天涯面带微笑,但笑得很是yin冷,“ri前小王护送官家离开东京前来洛阳之时,曾让计相许翰派出十几位官员前往江南、淮扬一带督办钱粮,以为大军给养,更为今ri之战事。因为事关军国机密,此事进行得十分隐秘,朝堂并没有给出明令圣旨,只是开具了太师府与三司的公文,着令地方配合公干。ri前,计相许翰收到情报,说朝廷派往江南淮扬一带的官员,多半被地方州县拒纳谴反,还有个别地方,比如扬州与杭州,居然将我们派出的官员给扣押了,说他们是招摇撞骗的骗子。”
“爱卿,或许当初,我们是该开出圣旨……这样,也免得下面的州县误会。”赵桓小心的说道。
“官家此言差矣。”楚天涯说道,“时值秋收,朝廷派出专员去大米盛产之地督办粮税,是理所应当的。此事历来由三司管辖,是许翰的份内之事。再加上有了太师府的督办公文,地方州县没理由拒办的。为何今年,就要圣旨才行呢?”
赵桓的神情突然变得很是紧张起来,因为他听出了楚天涯的弦外之音,感受到了他心中强烈的不满与愤慨。因为世所共知,现在有康王赵构带着一干儿老臣,陪伴太上皇躲在杭州。按理说,江南与淮扬一带的州县,是没那个狗胆拒纳朝廷委派的专员的。若非是有杭州的力量在背后要挟指使,他们哪敢这样胡作非为?
换句话说,江南淮扬一带敢有今ri的举动,摆明了就是在向楚天涯示威。
“洛阳王殿下,如今战况激烈大敌当前,不如稍安勿躁,且先稳住杭州。”随行的大臣谏言道,“不如就请官家补颁圣令再去执行一回;若其不遵,自有分晓。”
“你的意思是,江南与淮扬只认圣旨,不认我大宋的三司计省与太师府?”楚天涯脸sè一寒。
“不不,微臣绝非此意!”那名大臣慌了,忙道,“微臣只是认为,眼下当以杀敌御寇为先,对于江南与淮扬一带的异状且先安抚,不可外忧未灭又生患。”
楚天涯听完之后沉思了片刻,生咽了一口怨气点了点头,“言之有理。我就先忍了这一回。但是暂时的姑息,绝不代表我会养jiān——官家,就请你尽快颁行圣旨通达江南与淮扬各地,明令地方官员协助三司专员督办钱粮,务必尽快运达洛阳资养军队。当此国家危亡之时,理当全国上下同心协心才好。如若有人在这时后院放火,不管他是谁,绝不轻饶!”
赵桓一阵胆战心惊,楚天涯的话说得太明显不过了,目标指的就是太上皇与赵构。
“好,朕马上发令。”赵桓的脖脊上一阵阵冷汗直冒,急忙将近侍取来圣旨与玉玺等物,马上就颁圣旨。
此刻,楚天涯的心里真是忍了一团怒火,随时都要爆发。他感觉,在现在这种紧要关头,那些不思报国还在背后捣鬼的人,远比北岸的完颜宗翰等人还要可恶。他们是真正的祸国殃民,是大宋的内贼与毒瘤。
与此同时,一个不好的预感也在楚天涯的脑海里慢慢成形:江南与淮扬一带,历来就是大宋最重要的米粮与布绢的生产基地,历年来的赋税收入也占了国库总收入的重要比例。眼下湖扬与江淮一同拒纳米税,是否意味着这些东西都已经落入了杭州的腰包?
也就是说,哪怕是现在赵桓补发了圣旨,能够要来钱粮的可能xing也是微乎其微。太上皇与康王的目的xing很明确,就是要掐死东京朝堂的喉咙,掐断江南一带的生命线,同时将这一片富庶之地的物产,尽皆收入囊中。此消彼涨,杭州就真的注备了与东京分庭抗礼的能力了。
战争也好,政治也罢,都得是以经济为基础。打仗打的是钱粮,政治玩的也是利益。太上皇与康王的这一手,玩得不可谓不狠。
赵桓在写圣旨时,楚天涯也坐了下来写了一封信,寄给洛阳的张孝纯。楚天涯让他想办法,从其他各地尽力筹办粮草,一定不能断了大军的借给。实在没办法了,就在关中各地向富户百姓们买粮、借粮,就是变卖了洛阳王府再加上砸锅卖铁,也不能让军队饿了肚子。
不久以后,圣旨与楚天涯的书信,一同发往洛阳。
大战正酣,后院起火。此时此刻,楚天涯心中的忧急与愤怒,无人能懂。赵桓等人只是从楚天涯一闪即逝的眼神之中,看到了凛冽的杀气。他们心中一致认定,迟早有一天,楚天涯一定会对杭州那边动手。
这一次的拒税事件,无疑是点燃了大宋内战的导火索。若非是黄河北岸还有一场旷世国战正进行到了水深火热之中,赵桓等人相信,以楚天涯的个xing,他肯定连夜就擂鼓聚将、点兵讨伐江南去了。
此事一闹,今晚的议事也就到此为止了。楚天涯拜别了官家自回军帐,打开了另外一封信。
这是萧玲珑转托信使,捎来的一封家信。
看完信,楚天涯的心情越发的沉闷与压抑。
萧玲珑在信中说,孟德要辞官离去,带着小艾离开洛阳,去过他们的清平ri子。
原本,孟德与小艾极立请求萧玲珑,叫她不要将消息告知楚天涯,以免影响他在前线指挥战争。但是萧玲珑了解楚天涯的秉xing,如果当真不告诉他,那他回来之后见不到孟德,会连萧玲珑也挨上一顿臭骂。
最主要的是,如果就这样不明不白的和自己最好的兄弟分离了,会是楚天涯心里永远也无法磨灭的遗憾与伤痛。
楚天涯躺在床上,久久不能释怀。
此时夜sè已深,北岸的喊杀之声能够清晰的传到南岸来。也不知有多少将士要在这一场国战之中牺牲xing命。
“来人!”楚天涯突然从床榻上跳了起来。
“主公有何吩咐?”小飞和贵人一同进来应声。
“小飞,你去一趟北岸,把我的佩刀与印信交给刘子羽。”楚天涯说道,“就说在明ri午时之前,这里的所有事情由他主持。不管是谁,只要是胆敢违抗号令者,杀无赦,先斩后奏!”
“是。”小飞接过剑来很是愣了一愣,“主公如此着急,是要去办急事么?”
“贵人,备马。”楚天涯深吸了一口气,“随我出营一趟——记住,不可走漏消息。”
“是。”二人都应了诺,分头去办事。
楚天涯独自长叹了一声,双眉深锁的自语道,“七哥,你就忍心不告而别?”
不久,夜sè之下,两骑飞快的驶出军营,手执中军斥候号令与火把,所到之处无人阻拦。
楚天涯与贵人一前一后快马疾奔,望洛阳而去。
此处距离洛阳郡所并不太远,快马加鞭两个时辰完全可以抵达。楚天涯与贵人的座骑自然都不是下品,他估计,应该能在子时之前抵达洛阳。
如果孟德还没有走,就还能跟他见上一面。然后再星夜返回济源,如果顺利,辰时以前就回到军营,误不了大事。
客观的说,楚天涯知道自己现在离开大军很不应该;但是从情感上讲,他如何无何也不能允许自己,就这样忽视孟德的离开。
一边是丰功伟业,一边是兄弟情谊,二者之间好像很难兼顾。但是楚天涯知道,如果今天不去看一次孟德,自己肯定会后悔一辈子!
……
快马如飞,披星戴月。
一路上楚天涯几乎没有休息过,也没有说过一句话,跨下的宝马都快要跑到断气了,总算是顺利的在子时赶到了洛阳。大门早已关闭,楚天涯让贵人用令牌叫开了大门,然后长驱直入,直奔孟德家里。
此时,城中九成的人家已经安歇,少有灯火。孟德的家里也是黝黑的一片,没人点灯。楚天涯下马之后,亲自上前大肆锤门。
过了老半晌,才有一个五十多岁的老门子上前来应门,睡眼惺忪老大不爽的嘟嚷道,“谁啊,大半夜的有何急事?”
“是我!”
“你是谁啊?”
“楚天涯!”
“啊?!”
……
片刻后,孟德家里一片灯火,仆役丫环们全都出来了。可是,就是没有孟德与小艾。
“他们人呢?”楚天涯问道。
“主公,孟将军昨天一大早就带着小艾姑娘,坐着马车离开了。”管家小小翼翼的道。
“他们去了哪里?”楚天涯的声音分外低沉。
众人一起迷茫的摇头,“孟将军没说。”
楚天涯整个人当场僵住了,半晌无语。
众人看他的脸sè十分难看,都有些心慌慌起来。贵人上前叫他们都退散了下去,在楚天涯耳边小声道,“主公,既然孟德和小艾都已经走了……你也连夜奔波了一宿,不如就回洛阳王府稍歇。天亮之后,再折返济源吧?”
楚天涯摇了摇头,“我累了,就在这里坐会儿。”
说罢,楚天涯一屁股就在孟德家大门口的门槛上坐了下来。
“这……主公,坐在这里可不好。”贵人急道,“这地方只有要饭的才坐呢!”
“闭嘴!”楚天涯恼火的喝斥了一声,吓得贵人不敢说话了。
于是,楚天涯就静静的坐在了那里,耷着头,手里捏着一条马鞭,静静的像一尊泥塑。贵人不敢出声也不敢离开,只好呆立在一旁,不知如何是好。
过了良久,楚天涯仍是没有起身。他仿佛极是疲累了,于是靠在了门框上闭上了眼睛,仿佛是睡了过去。贵人连忙跑进府里找人要了一领裘袍来给他披上,楚天涯也仍是没有醒来。
天亮了。
过道上渐渐的有了行人经过,无不惊讶的看着坐在门槛上的楚天涯。贵人看到这情况很是着急,又不敢去叫他,手足无措。
这时,一辆马车慢慢的行驶过来,在孟德家门口停住了。从马上跳下来一个人,让贵人当场惊叫出声,“啊!”
楚天涯惶然一惊,醒来了。
抬头一看,他当场嚯然站起。
“七哥!”
“好兄弟!”
孟德的眼泪突然就下来了,上前一步,和楚天涯紧紧拥抱在了一起。
小艾从车上下来了,泪流满面。贵人静静的看着,也悄悄的流出了眼泪。
两个大男人当街紧紧的拥抱着,良久。
“七哥,你为什么要不辞而别?”二人松开了,楚天涯问。
“我……毕竟不属于这里,不适应这样的生活。”孟德面露愧sè,但很坦然的说道,“你是我兄弟,你肯定了解我。我胸无大志也不善官场。我之所以走到今天,完全是因为你。现在你身边人才如云,孟七帮不了你什么了。所以,我想去过几年,我想要的生活。”
楚天涯知道,这是孟德心里的大实话,虽然他从来没有提起过。
因此,楚天涯无言以驳。
沉默良久后,楚天涯说道,“那你怎么又回来了?”
“因为我知道……你一定会来送我!”孟德微笑,眼泪悄然的滑出眼眶,“所以,我必须回来。再和我的好兄弟,见上一面。”
楚天涯轻轻的点了点头,“好……”
孟德无言以对了,微笑的点头,“兄弟,我还是得要走。”
楚天涯仍是轻轻的点了点头,“好……”
“我走了。”孟德看着楚天涯,一步步的后退。
楚天涯的眼泪,一滴滴的掉落
小艾和贵人都已经哭出了声来。
孟德狠心一扭身钻进了马车,大声道,“兄弟,我走了,你好生保重!”
“七哥,好走!”楚天涯的声音已经是嘶哑,“你从来找我要过任何东西,今天就让我……给你跪一个吧!”
“扑通”,楚天涯双膝跪在了石板道上。
楚天涯摇了摇头,“我累了,就在这里坐会儿。”
说罢,楚天涯一屁股就在孟德家大门口的门槛上坐了下来。
“这……主公,坐在这里可不好。”贵人急道,“这地方只有要饭的才坐呢!”
“闭嘴!”楚天涯恼火的喝斥了一声,吓得贵人不敢说话了。
于是,楚天涯就静静的坐在了那里,耷着头,手里捏着一条马鞭,静静的像一尊泥塑。贵人不敢出声也不敢离开,只好呆立在一旁,不知如何是好。
过了良久,楚天涯仍是没有起身。他仿佛极是疲累了,于是靠在了门框上闭上了眼睛,仿佛是睡了过去。贵人连忙跑进府里找人要了一领裘袍来给他披上,楚天涯也仍是没有醒来。
天亮了。
过道上渐渐的有了行人经过,无不惊讶的看着坐在门槛上的楚天涯。贵人看到这情况很是着急,又不敢去叫他,手足无措。
这时,一辆马车慢慢的行驶过来,在孟德家门口停住了。从马上跳下来一个人,让贵人当场惊叫出声,“啊!”
楚天涯惶然一惊,醒来了。
抬头一看,他当场嚯然站起。
“七哥!”
“好兄弟!”
孟德的眼泪突然就下来了,上前一步,和楚天涯紧紧拥抱在了一起。
小艾从车上下来了,泪流满面。贵人静静的看着,也悄悄的流出了眼泪。
两个大男人当街紧紧的拥抱着,良久。
“七哥,你为什么要不辞而别?”二人松开了,楚天涯问。
“我……毕竟不属于这里,不适应这样的生活。”孟德面露愧sè,但很坦然的说道,“你是我兄弟,你肯定了解我。我胸无大志也不善官场。我之所以走到今天,完全是因为你。现在你身边人才如云,孟七帮不了你什么了。所以,我想去过几年,我想要的生活。”
楚天涯知道,这是孟德心里的大实话,虽然他从来没有提起过。
因此,楚天涯无言以驳。
沉默良久后,楚天涯说道,“那你怎么又回来了?”
“因为我知道……你一定会来送我!”孟德微笑,眼泪悄然的滑出眼眶,“所以,我必须回来。再和我的好兄弟,见上一面。”
楚天涯轻轻的点了点头,“好……”
孟德无言以对了,微笑的点头,“兄弟,我还是得要走。”
楚天涯仍是轻轻的点了点头,“好……”
“我走了。”孟德看着楚天涯,一步步的后退。
楚天涯的眼泪,一滴滴的掉落
小艾和贵人都已经哭出了声来。
孟德狠心一扭身钻进了马车,大声道,“兄弟,我走了,你好生保重!”
“七哥,好走!”楚天涯的声音已经是嘶哑,“你从来找我要过任何东西,今天就让我……给你跪一个吧!”
“扑通”,楚天涯双膝跪在了石板道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