床上的人兀自熟睡着,然而却似乎就是在睡梦中也不得安稳。眉峰紧蹙,一向上扬的眼角下一点红痣,点出血一样的颜色。如同埋在雪中的红药,白得清冷,红得刺目。
安以颜在床边坐下,本就没有怎么睡得安稳的人立刻受扰而惊醒过来。
睫毛微微的颤动了两下之后,凤眸打开,入目便是一只抵在额下的匕首。
猊今就着醒来的姿势也没有动弹,只冷冷的盯着手持匕首的安以颜,嘲笑,“安以颜,你这是打算干什么?不是要这样来为那个柳济生报仇吧?”
安以颜坐在床上的姿势很随意,她偷偷的潜进猊今的寝宫,没有惊动任何人,并且也不怕猊今喊叫。像是猊今这样的人,估计就算是被杀了,也绝不会失宜的大喊大叫。而且他又不会武功,所以安以颜也就很放松的坐在一边,并没有怎样小心。
“我不是要来为谁报仇,只是来告诉你,不要再来威胁我。你和秦络的事情,与我无关。”从一开始的时候,她就不过是个莫名被卷入的人而已。
猊今也没怎么理抵在他脖子上的匕首,他抽身坐了起来,倚上床头雕花的柱子,“现在想要说与你无关,不觉得太晚了吗?”
“会吗?”安以颜偏了偏头,表情很认真的问了一句,然后自己低头想了一下,随着视线扫到猊今漫不经心的曲在她身前的腿,手也就飞快的持着匕首扎了下去。
猊今显然没有料到安以颜会如此狠绝,身体本能的抽搐了一下,两手撑在床铺上,压下一声呻吟。
安以颜抬头,注视着猊今已然低垂而冷汗直冒的脸,微微的转动了一下匕首,然后拔出。
猊今的上身崩得笔直,两手死抠着身下的绸被,嘴唇紧抿着,一声不哼。
鲜血迅速的扩散,染红了猊今白色的亵裤,随着腿上的肌肉本能的颤动,鲜血滴在绸被上,点点滴滴汇成血洼。
安以颜就着猊今没有被血染红的亵裤的部分蹭了蹭匕首的边刃,柔声说道:“猊今,我们谁也别逼谁,难道不好?你也许善于谋划,又有一批高手等着随时听你的命令,让他们去送掉别人的性命,或是自己的。你想要整我,或是任何人,我总是拿你没法的。可是你毕竟全无武功,一个人身在这宫里,你身边的人不可能随时在你身边保护你,这样的时候,你的命在我手上。”她顿了一顿,“所以我们,为什么不和平相处呢,猊今?”
猊今冷笑了一下,刚要说话,就听外面传来人体倒地的声音。
那声音极其清楚,就算是毫无武功的猊今也听得一清二楚。一个接一个的声音,由远而近,渐渐清晰,就好像有人故意弄出来给人听似的。
猊今瞄了安以颜一眼,压低声音飞快的道:“藏起来。”
安以颜愣了一下,翻身滚到床铺的内侧,拽起堆在床尾的丝被,盖住猊今的下半身和她自己。
安以颜贴在猊今的身侧,尽量的放平了身体。房间昏暗,猊今的腿又曲着,给了她一层遮挡,来人只要不走得太近,就不虞会发现她的存在。
只片刻功夫,安以颜已经听见了外面说话的声音。
“好久不见了呢,猊今。”是秦络。这话果然是适合任何场合来说啊。“怎么满头大汗,做恶梦了?”
“不,算不得恶梦,只是很恶心罢了,因为见到了你。”猊今的声音吐得很慢,几乎一字一句,因为某种强压抑下来的情绪而微带着喘息。
“呵,”秦络笑了一下,“对了,我是来告诉你,随日死了的。真是可惜了,你说呢?”
“何止可惜。”
“对,”秦络很做作的附和了一下,“应该说,真是让人悲伤。”
猊今的拳头在丝被下紧握了一下,又松开,“那现在,你是来杀我的了?”
“怎么可能?”秦络的声音柔下来,“我怎么可能就这样杀了你呢,猊今。知道吗,你现在悲伤和愤怒的样子,真的是很有趣呢。”
猊今冷笑了一下,“你这样做,到底想要得到什么呢,秦络?”
秦络轻轻的笑起来,“这样的问题,可真不像是你问的呢。你做事不都是一向不问目的和结果,只要自己高兴就好吗?为什么现在反倒问起我来了呢?”
“可我至少不是疯子,秦络。”
秦络静了好一会儿,随后突然爆出大笑,“你说得对,猊今,我就是疯了。我早就已经疯了,在很久很久以前。”他突然停下来,等待了片刻,才道:“你不想问为什么吗,猊今?”
“不想。”猊今冷淡而快速的回了一句。
两个人之间静默了一下,秦络哼笑,“算了,我只是想要亲口来告诉你随日死了,只是这样。还有,如果你真的那么愤怒的话,那就来杀我吧,只要你能够办到。”
秦络说完,便转了身要走,可走没有两步,他又突然回过头来,很疑惑的看着猊今,“你有闻到血腥味吗?”
猊今冷笑,“我没有,不过你满手鲜血,闻到了也不奇怪啊。”
秦络顿了一下,有片刻失神,随即又重新迈步往外走去。只是边走嘴里却忍不住边低声嘀咕,“果然是只有我闻得到吗,只有我吗……”
猊今目送着他的背影消失在门外,松了一口气的同时,一下子仰身靠在床柱上。
安以颜从丝被里面爬出来。
猊今睨她一眼,“秦络疯了,与其养一条疯狗在身边,不如帮我杀了他吧。”
安以颜瞥他一眼,没搭理。径自下了床,出了猊今的寝宫。
她来时,是从窗户进的,没有惊动外面的内侍和宫女。走时,是从正门走的,也没有惊动他们。
因为死人是无法再被人惊动的。
安以颜在如同迷宫一般幽暗而庞大的宫殿中漫无目的的游荡了很久,巡夜的侍卫偶尔经过,然而她也已经学会了隐藏身形,再不被人发现。
那一刻,就连她自己也觉得自己就像是被拨入到了自动挡的人偶,无需特别的指令,由身体自动的选择方向,行动。
直到一道紫色的身影飘忽的拦在她的面前,锋利的剑刃抵上她的脖子,她才猛然的惊醒过来。
想要反击已然不及,幸好在剑刃划破她的喉咙之前,已有人出声制止,“紫苑,放了她。”
紫色的身影如同青烟一般,飘忽而散。
安以颜吐出一口浊气,虽然刚刚回神,可也已经足够她明白,就在上一刻,她已经从鬼门关里走了一趟回来。
她虚脱的抬了头,这才发现不知不觉间她竟已走到了楚宁的寝宫。
真的是好久不见的美丽少女拥着丝被坐在床上,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正满含兴味的打量着她全身的装扮。
“你不用泄气,就算是狼袭,也不可能躲得过紫苑。”楚宁说了句安抚的话。
“我没有泄气。”安以颜走了几步,爬上床,进到楚宁温暖的被窝里,她也不在乎紫苑是谁,“我为什么要泄气?”
楚宁轻笑了一下,拉着安以颜躺下,“我听说你好像练了什么武功?”
“你倒消息灵通,”她白她一眼,“对了,你今天身边怎么没人?”
楚宁挨着她,“我本来就在猜你今天会不会回来呀。你回来了,我身边不就有人了嘛。”
安以颜闭上眼睛,深吸了口气,“嗯,回来了。”
楚宁轻笑起来,“不过你还真是给我惊喜,我没想到你会穿着这样一身回来。”说完,她还故意拽了拽安以颜梳成了花式发髻的长发。
安以颜把自己的头发从楚宁不知轻重的手里解救出来,灵机一动掏出怀中的梳桐神功甩在她的身上,“帮我看看,这上面到底写了什么鬼东西。”
楚宁接过来,撑起身子就着有亮光的地方仔细的辨认了一下,然后狂笑起来,“恭喜你,你终于找到你的‘葵花宝典’了。”
安以颜也跟着爬起来,“这东西真的是要去势才能练的?”
“去势?”楚宁愣了一下,随即笑得更是抑制不住起来,“天!去势!哈哈哈哈!”
安以颜不高兴的拐了她一下,楚宁勉强收住笑,“不,不是,前几层不用,不过想要练成天下第一就要用了。”
安以颜翻了个身,重新躺下,“我没想练成天下第一。”
楚宁凑近她,“怎么?不想变回女人啦。”她捅了捅安以颜的脸,评价,“不过说真的,你这伪娘样其实也挺好的,倾国倾城。”
安以颜白她一眼,很不屑的翻过身子,背对着她,“谢谢,你把国倾给我吧。”
楚宁趴上她的肩头,从后面揽着她,“哎,我说真的呢,要不你说我要后宫所有的男人都穿上女装好不好,我们来个copyplay大会什么的?”
安以颜虽然觉得楚宁有够无聊,却还是忍不住想象了一下顾悕柘和猊今一类穿上女装的样子。然后,她呻吟了一声,“你还是杀了我得了。”
楚宁笑起来,“没那么严重,说不定还真有意外惊喜呢?”
安以颜闷着头摇了摇,将自己缩进被里。
寒冷的冬季里,最是温暖难求。
她闭上眼睛,几乎便立刻沉睡过去。
楚宁见她没有了反应,便伸手推了她几下。见她再不回应,也就帮她掖好被子,自己也倒下,睡了过去。(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