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不知所起,已一往情深。
知道擂鼓的感觉吗?那种大鼓,祭坛上用来祭天的大鼓,鼓槌敲在鼓上,鼓声阵阵,一声声敲进心里。
这句话,戳进赵淑的心里,她原本要推开的手,僵住了。
一句话,短短几个字,固执的萦绕在她耳边,久久不散。
似乎要沉沦了,什么明哲保身,什么家仇己恨,什么杨帆侧畔心灰意冷,都不抵这个温暖、宽厚的胸膛,来得让她心醉。
“听我说,好吗?”他放开赵淑,只是他的手,乃抓住赵淑的胳膊,让她手掌抚在心口。
“我知道的。”赵淑觉得若再听到什么情话,自己定要变得没原则了,本能的便想阻止。
“一开始,我想的只是守护着你,静静等你看到我的好,后来我发现,似乎不做点什么,你便可能一辈子都不会为我敞开心扉。”他喝了酒,却并没有醉,就连眸子,也极为清亮。
赵淑不明白他话里是什么意思,“什……”
话还没说完,唇便被堵住了,顿时,脑袋犹如炸开了般,神经也不受控制了,灵魂仿佛要飞升而去。
他的唇,有点点凉,有点点甘甜,但更多的是霸道和小心,霸道的掠夺,而又小心的不让她受伤。
这样小心翼翼的呵护,甘甜霸道的交织,是她从未体会过的,曾经原以为,吻是有些湿,还有些恶心,若男人喝了酒会有酒味,睡了别的女人,还有别的女人味。
但,他的吻,让她感觉到,他心中对她的渴望,对她的痴想,让她安心,让她想要更多。
这,一定是疯了。
月明星稀,院子里有青竹摇曳,两人站在窗边,月色将影子拉得很长很长。
他的手,慢慢环住赵淑的腰,当赵淑惊醒时,却发现自己已被他抵在墙上,抬眸碰上他似笑非笑的脸,顿时脸蹭的红了。
“淑淑,你脸红了。”曾经,他无数次想看的,是这个女子,为他脸红一次。
别人说,爱情,可以让一个钢铁般的女人,变得柔情似水,赵淑抬手要打他,却发现双手都被捉住了。
“放手,不放我生气了啊。”她妙目一瞪,心里是恼怒的,想她活了这么多年,第一次被人强吻,而且刚才还挺享受,心里一万匹神兽在狂奔,这一定不是我!
老娘应该霸气侧漏,强吻他才对!
额……扯远了。
“我想你。“他突然温柔的说,将她拥入怀里。
“比起失去你,让你利用,又算得了什么,我庆幸,于你,我尚有利用价值。”没有失落,没有愤恨,没有不满,有的只是庆幸,只是愿为君倾一世之温柔的奋不顾身。
赵淑想,这一定是这辈子,上辈子,上上辈子,上上上辈子,自己听过的最动听的情话。
你有没有遇到过一种爱,飞蛾扑火般的爱。
你有没有看到过一份感情,无坚不摧的感情。
你有没有听闻过一颗真心,弱水三千只取一瓢的真心。
遇到过,看到过,听闻过,但得到过吗?前世,赵淑幻想过,渴求过,从未得到过,今生,就在此时此刻,便突然想,想要得到这样一份,前世求而不得的感情。
看,人都是好了伤疤忘了痛的生物。
“都是你的错。”他突然说。
赵淑被她拥在怀里,坚实的胸膛,有力的臂弯,她挣脱不了,只能重重的咬了一口,“你说谁错?”
“你。”他忍着痛,嘴角却笑得格外甜蜜。
赵淑又咬了一口,“明明是你不听劝,死皮赖脸的跟过来,还霸道的轻薄于我,我还有错?怪我太漂亮?”
“是。”他将赵淑翻了个身,自己靠在墙上,让赵淑靠着他,“这样,是不是舒服一点?”
赵淑点点头,这样有点像自己是那个霸王了,只是美中有不足,自己不够高,只够到他胸口,还好还没到不能长的年纪。
“怪你良心发现,太心软。”他宠溺的说,若非那日赵淑突然良心发现,突然心软,便不会戳破,但也庆幸那****突然良心发现,突然心软,才让他有今日的勇气一亲芳泽。
赵淑想想,似乎是这样的,那岂不是自己自找苦吃?脸庞顿时苦成了黄连。
听别人说,找男朋友千万不要找没恋爱经验的,因为等你教会了他,他便会去教别的女生,你就成了前任。
“那日,我把你丢在山里,是我不对。”他说,手揉着她眉心,每每看她愁眉,他便想要这样为她抚平所有忧愁,为她遮风挡雨。
偏偏,她是那样一个多疑好强的女子,轻不得重不得,翻遍兵书圣典,亦遍寻不到法子,诉一诉衷肠。
在街上见他时,赵淑便有些后悔说了那么多过分的话,此时闻言,心里的那一点点后悔,也跑没了。
人啊,就是这样,是会得寸进尺的生物,不同的是,有的人遇到了那个让她无限得寸进尺的男人,而有的人没遇到。
“不说这事,我且问你,是不是你将纸条投给了小朱子,说懿德皇后还有个儿子?”那字迹分明便是他的,虽只在几年前见过他的笔迹,但因字写得好,刚劲有力风骨极佳,她印象很深刻。
卫廷司点头,“那****离开后,原想一辈子不理你了,但后来听说你病了,外面又有那样的传言,我便很自责,是我没保护好你,让别人有了可乘之机,所以我想弥补。”他心疼的看着赵淑的脸,觉得比前两日瘦了许多,眼眶都凹下去了。
赵淑听罢,重重了踩了他一脚,“你没说实话!”
“我句句属实。”他翻身便又把赵淑压在墙上,两人近在咫尺,借着微弱的月光,他看着赵淑的唇,一张一合,想起方才美妙的感觉,又印了上去。
这次,赵淑早有准备,伸手拦住,“你放开我,不然我喊人了。”
“你喊吧,他们都睡不着了,天不亮醒不来。”他突然坏坏的笑起来,手上搂得更紧。
赵淑顿时被他噎住了,果然学坏容易学好难。
“你这样不尊重我,我伤心。”她换了种说法。
果然,卫廷司恋恋不舍的慢慢把手放开,退了两步,静静的看着她。
离开温暖、宽厚的怀抱,赵淑莫名的觉得心一空,恍然觉得,原来怀抱也能上瘾,越过他坐在茶桌旁的椅子上,很是认真的说:“我告诉你,别以为亲了我,就能怎么样,我可是个坏女子。”
“那你要我怎样?”他紧跟着坐在赵淑边上,椅子原是放得远,他挪了挪,要挨着赵淑才坐下。
从未被异性黏过的赵淑,心口又窒了一下,眼珠一动,转移了话题,“我问你,上次我给皇上的寿礼,是不是还是你负责?”
他如实点头,“是我。”
赵淑叹了口气,又问:“那皇上是不是还让你冶铁?”明德帝一定在锻造大量兵器,以前世的记忆来看,他可用又忠心的臣子,不多,尤其是能做大事的。
卫廷司,闻言,还是点点头,“也是我。”
此次,赵淑不是叹气了,而是重重的吐了口浊气,“你说你,怎么那么傻!”
“淑淑,不希望我有出息?”他牵着赵淑的手,一下一下的揉着,眼里涌上忐忑和紧张。
“不是,是你太有出息了,但得到的回报不对等,傻瓜。”明德帝将这些玩命的事都交给他去做,却放任他有那样的名声。
傻子都能看出明德帝打的什么主意,家族没人愿意给他撑腰,依仗他的明德帝却时刻打算着放弃他,而他却还要尽心尽力的做好每一件事,是不是傻!
“淑淑,相信我好吗?一切我都会处理好的。”他岂能不知,岂能不心寒,只是他能怎么办?若无明德帝,他可能早死了。
不过,若有人以为他是软柿子,那便恭喜他轻敌了。
更何况古话有说,吃得苦中苦方位人上人,他所做的一切,以前是为了替自己讨回一个公道,现在却不一样了,若自己不是大将军卫廷司,而是世家普通子弟卫廷司,淑淑还会看他一眼吗?
可见,所有的努力和付出,都是值得的。
“你需要个经纪人啊。”赵淑除了选择相信,还能怎样?
“什么是经纪人?”眼里又忐忑了,他的淑淑思维太快,跟不上,心里苦。
赵淑方才是陷在自己的思绪里,他这般问来,本能的道:“军师的意思。”
“我有。”他咧嘴一笑,笑容仿佛骄阳般灿烂。
往往不常笑的人,笑起来的时候,更吸引人,若不是晚上,赵淑选择性忽略了,不然要被他这笑容迷得七荤八素方罢休。
这个念头一起,她讶然,自己不是数天前才拒绝了他吗?那时还斩钉截铁的说,一开始是利用,将来也将只是利用……
可见,这人的善变,是通病。
“你那么傻,一个军师哪够?”白了他一眼,没好气的说。
他挪了挪椅子,坐到赵淑对面,含笑道:“淑淑是说治家方面的吗?不如淑淑来做如何?”
蹬鼻子上脸了还,赵淑想甩开,然而没能如愿,他的力气太大,箍得紧紧的,却不会弄疼他,这般有技巧,若非有前世的记忆,她都要怀疑,是不是老这么撩妹了。
“下一个话题。”力气没人家的大,说出口的话也没人家的不要脸,赵淑只能又生硬的转移话题。
“你是不是知道赵弼是懿德皇后的儿子,但又怀疑不是?”
卫廷司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将赵淑的两只手都固定起来,然后双脚将她的脚夹住,以防被踩,这些都做好后,才老老实实的道:“我要去江南办事,留你一人在京中不放心,而你定是不肯跟我下江南,便用了点小手段,你若是生气,打我便好了,千万莫要不理我。”
赵淑示意他看自己的双手和双脚,“你这样我怎么打你?不过一点小问题,你便先绑了我的手脚,若是大问题,你不得囚禁我?原本我只是不想伤害你,现如今,我很担心你伤害我。”
话出口,卫廷司急忙放开她的手脚,乖乖的坐在她面前,“那你打我,我不还手。”
“你还想还手?”她凶巴巴的,鼓着腮帮子,一副野蛮女友模样。
卫廷司觉得淑淑越发可爱,以往种种,早已不放在心上了,只想着这么可爱的淑淑,一定要带去江南,不,去哪里都带着。
“没有,没有。”头摇得跟拨浪鼓似得,很难想象,平日里的杀神将军,会做出这般幼稚可爱的动作。
“笨。”若是嘴皮子溜的,此时定说,‘淑淑你温柔恭俭怎会打人,怎会有人舍得打你?’
“淑淑,因为我笨,你便不要我?”他颇伤感的问,想再次抓住赵淑的手,却抓不住了,赵淑已站起来走到窗边,看着苍穹上的那轮圆月发呆。
过了许久,久到卫廷司以为她不会回答了,看她穿着里衣,便脱下自己的外衫披在她身上,还细心的为她理顺秀发。
这个细微的动作,在此刻,唤起了赵淑心中许久许久没想起过的记忆,那时阿九看上了一个大男孩,很阳光,篮球打得特别好,经常凌晨起来练球,阿九有时也陪着,早晨冷,阿九却每次都穿得很少。
有一次,她好奇的问,“早晨这么冷,你怎么不多穿点?”
阿九说:“你这个单身狗不懂,我穿少了,他就可以把他的衣服给我穿,看着他亲自给我披上,然后还扣扣子,那个时候的他比打篮球的时候还要帅。”
彼时,赵淑是不能理解的,套路老套没创新就不说了,若是还有汗味呢?衣服好几个月不洗了呢?
想起一件小小的,微不足道的往事,她鬼使神差的闻了闻卫廷司的衣衫,发现没有汗味,也没有酒味,只有淡淡的皂角香。
“我们来做个约定如何?”这么傻,这么笨,这么纯的人,怎么好意思第二次拒绝?
但,又怎么能轻易托付终身?
“什么约定?”他忐忑的问,那般的小心翼翼,生怕做了什么惹恼自己,然后被三振出局。
组织了一下语言,赵淑正视他,“我可能不会对你太好。”
“那份好,我来做,我加倍对你好。”
赵淑心口仿佛被刺了一下,脑海里突然便浮现起曾在网上看过的一段话,先爱的人最卑微,飞蛾扑火,奋不顾身。
“若,哪一日,我们发现彼此不适合,请好聚好散,可以吗?”在现代,谈恋爱便是如此。
幸运的人,一次便能选对能相约陪伴一生的人,但也还有许多不幸的人,他们在茫茫人海,寻寻觅觅,阅人无数后才遇到那个对的人。
赵淑不知,他与她,是有缘无分,还是天赐良缘,一切都是未知。
卫廷司不知赵淑为何会有如此想法,在他心中,认定一个人,那是一辈子的事,一生的事,怎会有好聚好散的时候?
他注视着赵淑的眼睛,问:“淑淑,若别人比我有利用价值,你是不是要选别人?”
一地月华,如水冷清,夜风袭来,吹飞他倾泻而下的黑发,孤寂仿若实质,铺天盖地而来。(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