观州沿河而建,横贯在观州中间的,被观州当地人称之为清水江,相传清水江还有个关于仙女的美丽传说,与董永七仙女有些相似,赵淑在马车里听绿萝叽叽喳喳的说着一早打听来的美丽传说,轻笑,得出一个结论,那便是男人不坏女人不爱,果真恒古不变。
霍宅在城北,需过了江才能行至霍宅,其他世家的大部分宅子都在城北,观州三分之二还多的地盘和产业都是宗室的。
“郡主,清水江其实不大,为何要叫江?是水本来就是清的,所以要叫清水江?”绿萝终于将仙女与凡人的故事讲完,然后偏头好奇宝宝般问赵淑。
赵淑想了想,问:“你为何叫绿萝?”
“奴婢刚到府上的时候,穿的是绿衣,然后嬷嬷便给奴婢取名绿萝,奴婢也不知道为何自己要叫绿萝。”绿萝一双越发好看的秀眉皱得紧紧的。
旁边半束听不下去了,戳了她一下,“绿萝妹妹,绿萝乃一种草,好养活,嬷嬷是看你小不点似得,希望你能平安长大,来日需得去多谢那嬷嬷。”
绿萝听了,深以为然的点点头,转头便问半束,“半束姐姐,你的名字为何要叫半束?”
这个问题,孙云羞愧的别过头,撩开车帘看外面的风景,清水江并不算大,水流也不湍急,江畔两旁铸了高高的堤坝,过江的桥是索桥,走起来摇摇晃晃的。
“阿君,快看,江里是不是有人?”孙云突然大声焦急的对赵淑说。
赵淑听了,忙看去,发现江里溅起几朵水花,仿佛是真的有人在挣扎,“有人下水了。”赵淑睁大眼睛,下水之人有些眼熟。
离得有些远,且马车一直在走,离开索桥时,恰好看到掉进江里的孩子被救了上来,只是距离更远了,看不见那下水救人壮士的脸。
一路畅通无阻的来到霍宅,绿萝依旧还未知半束为何叫半束,下了马车,便见霍丹兰带着霍古贤站在门口等着了。
霍古贤一见到赵淑与孙云下车,便小大人般,拱手揖礼,一张精致的小脸萌哒哒的,只是那模样太老成了,让人看着心疼又觉得特别可爱。
“贤给二位姐姐请安。”
赵淑心里存着事,一直想着是不是太子被带到观州来了,而孙云却没心没肺的,起了逗一逗霍古贤的心思,她故意学霍古贤做男子揖礼的动作,“孙某给霍公子见礼。”
霍古贤腾的脸便红了,小脸想要气鼓鼓的,却时刻记得先生讲过的君子气度,愣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最后干巴巴的从怀里掏出一根兰花木簪递给孙云,“贤给孙姐姐的见面礼,多谢孙姐姐上次给贤糖吃。”
木兰簪是木头雕刻的,虽雕得有些拙略,却也是实实在在的木兰花模样。
“贤儿真懂事。”赵淑走过去,摸摸霍古贤的头。
他却巧妙的避开了,并义正言辞的对赵淑道:“贤乃男子汉,阿君姐姐不可抚贤的头。”
“多谢男子汉的簪子,很喜欢,半束给我收起来,压箱底的。”孙云不厚道的笑了,笑得霍古贤更不好意思了,他没银子,但又时刻记得来不往非礼也,便自己雕了个簪子给孙云,他可是雕坏了好多,才成了一支的。
正说着话,霍白川从赵淑几人身后走来,扬声道:“小兔崽子,有二叔的风范,小小年纪就会讨姑娘欢心,好样的。”
霍古贤这下不羞了,而是大义凛然的对霍白川道:“二叔,此言差矣,声誉乃女子立世之本,还请二叔慎言。”
赵淑听了霍古贤的话,颇有些幸灾乐祸的看向霍白川,却见他全身湿透,身边多姿还抱着个五六岁大的孩子,那孩子哭红了眼睛,正扒着多姿,害怕的看着笑得意味不明的几人,他整个人都颤抖着。
“怎全身是水?还不去更衣?喜鹊去让人煮些姜汤给公子喝。”霍丹兰焦急的吩咐着,对霍白川全身湿透极为不满和担心,“这谁家的孩子?”
霍白川对着赵淑,扬了扬下颚,意思是说她们赵家的,赵淑疑惑的指了指自己问:“我们家只有我一个女儿,霍先生莫不是搞错了?”
“不信你自己问,姓赵,住城西。”霍白川丢下话后,率先走进霍宅。
赵淑此时还有事需得问霍丹兰,便也没顾及那孩子,只对初春道:“既是赵姓后人,便照拂一二,送归家去吧。”
说完,不等初春回话,便缠着霍丹兰的胳膊,问:“姑姑,不知远客至,可是我兄长?”
“你兄长?”霍丹兰疑惑了几个呼吸,便明白赵淑之意大约是指太子,她也是才知晓太子之事,多是为这个孩子可惜,摇了摇头,“并非是太子,是你要的药材都给找齐了,让你过来看看,另外,昨日定是没好好用膳吧,姑姑给你们做了好吃的膳食,如今怕是能端上桌了,快去罢,不然得凉了。”
“姑姑真好,我现在好饿,咱们快去吧。”孙云扶着肚子,做出一副恶鬼般的姿态,惹得霍丹兰眼里溢满了笑意。
赵淑有些失望,不过霍丹兰一片好意,她心暖暖的,一行人来到霍宅的夕颜院,厅内早已摆好一大桌子菜,好些都是在京中不曾吃过的。
“这些都是当地名菜,初来乍到的,我吩咐厨房也做了几道北方菜,怕你们吃不惯。”霍丹兰说罢吩咐霍家的下人给赵淑与孙云二人夹菜。
佳肴吃到一半,赵淑便饱了,然而孙云却还在吃,她与赵淑不同,是慢慢的品,而不是吃,故此用得慢些。
在门外等了些时候的彭老太医实在性子急了,便嚷道:“郡主,郡主,你们放我进去,耽误了我找郡主的大事,有你们好看的,快让开。”
然而霍家的下人们依旧尽忠职守,并未放心急如焚的彭老太医进来。
赵淑听了,问旁边的霍丹兰,“彭老怎在此处?”
“楼大夫的一位友人得知楼大夫来了观州,路过此地,便到府上与楼大夫叙旧,而彭老太医也与楼大夫的友人相识,故此彭老太医一早便过来了。”霍丹兰说罢便起身,打算出去安抚一下彭老太医。
赵淑忙也跟着起身,“彭老太医叫的是我,想必有什么事,我出去看看。”
霍丹兰听了也不阻止,两人皆是面纱遮面,出了夕颜院。
出得院子,便见到彭老太医手里拿着一包东西,焦急的与霍家家丁对峙,见赵淑出来,惊喜的道:“郡主,郡主,老楼说这东西能治病,到底如何治?老夫从未听说这东西能治病。”他说这话不是质疑赵淑,而是单纯的好奇,太好奇,幸好此时跟在身边伺候的都是心腹,不会有人将彭老太医的话传将出去。
一路上,彭老太医与楼大夫探讨医术,已经熟到能叫对方老楼和老彭的地步了。
赵淑看了他手里拿着的一包海带紫菜等东西,心中了然,方才霍丹兰说过,是霍家去沿海寻药的人回来了。
“这些东西多吃有益健康,也可治病,只是效果缓慢,须得慢慢调理方可,调理得当,半年到一年不等,病者便可痊愈。”她原想说这些海产品含有丰富的碘,能治缺碘造成的大脖子病,但想想,霍丹兰将来要****吃这些东西,别人便可以此揣测她的病情,多有不妥,便作罢了。
她刚说完,回廊处便急匆匆小跑过来一年纪与彭老太医差不多的老人家,只是样貌却要严肃得多,不比彭老太医看来得和蔼。
他气喘吁吁的跑到彭老太医身边,喘了两口气,行了礼,道:“老彭,说了姑娘在忙,你非得过来。”言罢歉意的对霍丹兰说:“姑娘恕罪,彭老就是这性子,老夫也没办法,跑也跑不赢他。”
彭老太医却不觉得自己哪里有错,听了楼大夫的话,还吹胡子瞪眼,“我是来找我们家郡主的,又没去找你们霍家的霍姑娘。”瞪了楼大夫好几眼,老顽童般凑到赵淑面前,“嘿嘿,郡主,霍宅有一药庐,老夫带你看。”
彭老太医年纪一大把,总觉得自己要向赵淑讨教,很是丢脸,原本他内心是拒绝的,但又受不了诱惑,于是他思来想去,得了唯有拿出一副老顽童的姿态来,自己才不脸红的心得。
赵淑也挺着急,若能早日治好霍丹兰,她也能早日放心,便暂时放下太子的事,带了小郭子、盛夏、绿萝等人得了霍丹兰的准备,去了霍宅的药庐。
霍宅的药庐是临时置办的,好些东西都崭新,药田里栽种的药材也是新移植过来的,院子里的干药材便不说了,应有尽有,抵得上药铺了。
为霍丹兰医治,便是这样的,外人无从判断她到底得了什么病。
这个地方原本是楼大夫做主,然而他完全插不上嘴,彭老太医与他一处时还端着太医院太医的做派,一遇到赵淑便换了一副模样,看得他目瞪口呆。
若不是霍白川和霍丹兰对赵淑态度出奇的好,他连赵淑踏进药庐一步都不让。
“郡主,上次绿萝丫头带过来的方子,我看了,这里都有那些药材,绿萝丫头呢?”他往赵淑身后看了几眼,招招手,“来,老夫说指什么,你就取什么,咱们带回行宫。”
楼大夫重重的鼻孔出气,这才是这老祸的目的!
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当霍家的东西都是捡来的吗?捡来也是需要力气的,竟要白拿!顿时便语气不善的道:“老彭你这样不合适吧?”语气阴测测的,威胁意味十足。
彭老太医又瞪了他一眼,吹胡子,极为理直气壮的说:“方才霍公子见到我之时,还说府上的药材任取任拿,你倒好,七嘴八舌跟个长舌妇似得。”
“你!”楼大夫气极,竟语塞了,他怎不知他姓彭的嘴皮子这么利索!
初春等人听了,都抿嘴笑,觉得彭老太医果真好可爱,不但能做出洗发膏,还能磕碜人。
绿萝更是要拿多一点,还向楼大夫示威,那种你虽然看不惯我却又干不掉我的得意模样,让赵淑忍不住失笑起来。
“听闻郡主颇懂医理,此番看来此话属实咯?”几人身后慢慢走来一头发雪白,胡须也雪白,就连那眉毛也是白色的老人,从外表上看,他大约有七八十岁了,在大庸能活到七八十岁,那是绝对的长寿。
赵淑等人转身,站在赵淑身后的小郭子等人让开一条道,让赵淑能与那老人面对面,谁也没敢先说话,对面的老人看上去和蔼中带着绝对的威严。
与彭老太医和楼大夫绝然不同。
赵淑脑海里突然闪过一个人的名字,医仙欧阳平!
欧阳平此人极具传奇性,当年先帝曾厚禄他入太医院,一进太医院便是院判之职,然他拒绝了,后先帝驾崩,明德帝登基,也曾请他入京,依旧拒绝了,此人出身医香世家,却喜好江湖郎中般到处行医悬壶济世,在江南一代很有名声,人称白发医仙。
此等传说中的人物,一遭见到,赵淑心下还是有些小激动的,不过很快她便收好了心中的激动,对老人行了晚辈礼,而对面老人却并未回礼,及其理所当然的受礼。
如今大庸士农工商医卜星相,医的地位不高,不过手艺臻至同时代举世无双之时,便有资格摆谱了。
赵淑并不介意,道:“老丈可是医仙欧阳老先生?”
“医仙之名不敢当,略懂些治病救人的药理而已,倒是郡主,据闻郡主喜看医书?”对面欧阳平审视的看着赵淑。
赵淑看了一眼彭老太医,他还冲赵淑一笑,“郡主,欧阳先生也曾指导过老夫医术,你可多向先生请教。”说完颇为得意,他可是掐好时段,这个时候欧阳先生会到药庐来,他才火急火燎的将赵淑找来的。
理论与实践是两个层次,赵淑充其量算个菜鸟,在经验丰富人称医仙的欧阳平面前,自然不敢自大,她收回视线,看向欧阳平语气极为恭谦,听了彭老太医的话道:“平日里无事,便喜欢看些,只是苦于无人教导,至今还在胡乱摸索,许多时候也得彭老指点两句,若老先生不嫌弃,我与您学医可好?”
她说得极为认真,和诚恳,以一份对医学的崇敬之心在求欧阳平收她为徒。
小郭子等人瞬间变色,彭老太医说出方才那句话时,便受了她们无数冷眼,此时更是被赵淑的诚恳态度吓得想马上跪下求郡主莫要胡来,堂堂郡主,怎可学医?简直是自降身份!没事看些医书没什么,然而要去学医便太不懂事了!
最主要是太后还生着气呢,您像等闲闺秀般,依太后的意思,看《女则》《女戒》,学女工琴棋书画诗词歌赋不好么?
欧阳平看着赵淑,听了她的话,爽朗的笑起来,笑着笑着便激烈的咳嗽起来,楼大夫忙过去给他顺气,“您需要静养,如今天凉了,又咳起来如何是好?”
然,一连串让人听了都变色的咳嗽声,仿佛秋风飒飒不会因人冷而停下渐入更冷冬季般,继续咳着。
咳声太长,太激烈,众人的心都不由得跟着揪起来,欧阳平是手执手绢捂着嘴在艰难的咳着,不多会,便咳出鲜红的血液来。
赵淑目光盯着手绢上的鲜血,血很红,也很多,并不是咳痰带血丝,那么可能不是肺癌,不是肺癌便好了,可在大庸就算是支气管炎也很难治好。
尤其是老年人肺部老化,免疫力下降的情况下。
一时之间,她急得满头是汗,脑海里翻书般的搜寻记忆里的方子。
彭老太医与楼大夫两人已扶着欧阳平去了药庐旁边的屋子歇息。(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