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淑言辞激烈,了缘脸色变了变,这几****都未敢来寻永王叙旧,而是特意选了今日过来,一来今日太子接腿,赵淑与太子亲厚,必定是要照顾周全,二来江月被请到含璋殿,至今未归,故此他是硬着头皮来的。
郝贵妃怕是不中用了,还得他来完成自京中带来的任务,只是他把所有人都算进去了,唯独未曾算进这位传言刁蛮任性的郡主。
竟是如此的难对付,上次在凤昕殿,他便完败下来,今次他实在是有些吃力。
视线落在永王身上,却见永王审视的看着他,以往永王哪里有如此头脑,还不是任凭他如何哄骗?
毕巧追上来到永王身边,低声将近日来发生的事,简单禀报与永王听。
了缘想阻止,忙站起来,道:“郡主还如以往般率真可爱,王爷好福气。”他思来想去,便唯有说好听的话,才能哄住这对明显敌视他的父女。
同时在心中暗骂永王,又非女流之辈,翻脸竟如此之快,方才还和他相谈甚欢,以往每次去护国寺,都要与他一处参禅礼佛,真是小人也!
来日发生了那么多事,一件件禀报自然是来不及,毕巧长话短说,轻声道:“王爷,了缘大师是郝贵妃的人,竟欺负咱们郡主呢。”
永王方才听了赵淑的话,对了缘的好感早已瞬间跌入谷底,此时又听了毕巧的话,顿时怒意便起,不善的盯着了缘。
赵淑得意,永王还未说话,便抢先道:“听说渺空大师羽化成佛,如此突然,莫不是大师您送了渺空大师一程的吧?”
此话一出,了缘立刻表现得大惊,大惊后便露出悲痛的神色来,双掌合十,“阿弥陀佛,郡主莫要开玩笑,主持佛法在贫僧之上,大乘妙法境界贫僧尚无法岂及,何以助主持成佛而去?”
“主持坐化了?”永王惊讶的问,上次一别还如同在昨日,那时渺空主持身体还极为健朗,不像会那么快坐化之人。
赵淑点头,“是呢,也不知是何人竟如此黑心肝,渺空大师乃出家人,常日行善积德普度众生,真真是一位德高望重的高僧,竟也遭了毒手。”她说着话,目光死死的盯着了缘,前世渺空是在太子被废黜之后才死的,这个时候他根本便不该死,且绝无可能是病逝,死得如此突然,没有猫腻才怪呢。
“有道理,为父这便休书一封,让卫大人查一查。”永王说罢示意毕巧准备笔墨。
赵淑:……卫廷司在观州呢,如何查?而且卫廷司是左武卫将军兼五成兵马司指挥使,不是查案的。
眼睛一动,便道:“父王,卫大人不是查案的,若渺空大师是他杀,此时先得去京兆府报案,立案搜寻证据后,上交刑部,您不会不知道吧?”若不知晓,那便尴尬了,身为当朝亲王,还是代天子巡视天下的亲王,竟不知朝廷官员职务制度,说不过去吧。
哪知永王只是淡淡的看了她一眼,“那群酒囊饭袋,也就你信,卫大人是做实事的,找他准没错。”
赵淑:……她竟无言以对。
只是,她道:“父王,几月前,阿君看您还是极为不喜卫大人的样子,如今怎变得如此之快?”
永王对她微笑,“父王此去巡视天下,到了江南十郡,发现江南十郡焕然一新,极为繁荣,比之数月前封地还在为父治下时要井然有序得多,可见卫大人是个做实事的好官。”他有话未说完,那便是,前十年,他都未管过封地上的任何事,故此定是弊端多多,卫廷司不过月余时间,便拔掉了蛀虫,可见能力非凡。
赵淑已不想再说什么,江南本便是繁荣的地方,且您何时治理过江南十郡?咱明面上又无治理权,不过井然有序确实极难做到的,看来卫廷司是废了一番功夫。
了缘刚才还在心惊胆战怕这对父女讨伐他,如今更是心惊胆战,这对父女胆子也太大了,都未见过渺空尸体便硬要说成他杀,他以前怎就没看出这对父女的是铁做的呢?他以前以为永王府的人都是泥人!
然,赵淑突然又接着说:“贵妃的琳琅令不知还能用几次,来人呐,将大师关起来。”她笑眯眯的,走到了缘身边,“不知这次贵妃还舍不舍得用令牌救大师,希望贵妃对大师是真心以待。”
了缘知晓赵淑定是恨极了他,求情是救不了自己了,目光便转到永王身上,“王爷,郡主如此胡闹顽劣,于声誉有碍,贫僧言尽于此,还望王爷对郡主多家管教。”
永王正酝酿写信呢,赵淑不打算让他说话,再次抢先,“大师就莫要打扰我父王了,本郡主就是刁蛮任性,就是飞扬跋扈,就是乖张不知礼数,大师若看不惯,尽管去外面广而告之,反正没人信。”她一副二世祖的模样,笑眯眯的看着了缘。
了缘目瞪口呆,上次见君郡主,也不是这般模样啊,为何变得如此不讲理了?
“王爷,养女不教如养猪啊王爷。”了缘继续规劝永王。
永王正酝酿写信,又听方才毕巧的话,了缘竟是郝贵妃一伙了,还欺负自己闺女,怎能忍受?友谊的小船,早已翻掉,斜了他一眼,“大师还是尽快回去为贵妃护法罢,大师无儿无女,自是不知该如何教养子女,方才那番话,还请收回,如此言论,只能让本王看不起你。”
方才郝贵妃在凤昕殿大吵大闹的事,他可是亲耳听到的,怎还会给好脸色?
唐刚吴峰二人听郡主号令,立马进来将了缘架了出来,临走前,赵淑还挥挥手,“大师,期待下次见面哦。”下次见面,还关你!
了缘走后,永王一封信也写完了,吹干上面的墨迹,对赵淑道:“在家如此便罢,在外莫要如此,女子还是贞静贤淑的好,好不容易咱阿君声名终于变好,咱们要爱惜羽毛,莫要给人中伤你的机会,可知晓?”
赵淑张大嘴巴,她爹的意思是,刁蛮任性可以,但莫要让人知晓,这样好吗?
永王摸摸她的头,“为父的意思是,可懂了?”
“懂了,上善若水,大智若愚。”赵淑立马站直,做了个敬礼的动作。
毕巧在一旁听着,上善如水大智若愚,这八个字,竟能如此解释,唯有这对父女……她竟找不到华美的辞藻来形容此时的心情,只有两个字——有理。
赵淑装作讨好的样子,将永王手里的信拿过来,揣进怀里,“阿君给父王把信捎出去,现在父王帮阿君一个忙。”
“何事,说来。”女儿的请求,自然是要爽快答应,毕竟女儿极少求他。
赵淑让左右的人都退下,如此慎重,永王脸上也露出严肃的神情,巡视天下后,他心中多了许多责任感,也不像以往般,万事不管了,虽然此时让他去上朝,还是极为排斥,但不代表他于江山社稷黎民百姓无一丝责任感。
扯远了。
“何事?可是了缘的事?阿君莫怕,为父不会让了缘伤害你的。”永王坚定的道。
赵淑微笑,感动的点点头,“知晓了父王,但今儿阿君要说的事,非是了缘的事,而是宋天和的事。”
“宋天和的事?”他吓了一跳,严肃的问赵淑,“告诉父王,你知道什么?江月可有对你做什么?”
“父王该担心阿君可有对江月做什么,您放心吧,她对阿君什么也做不了,父王,阿君有个办法,能让江月自己说出宋天和的藏身之处。”于永王,赵淑一丝丝也不想撒谎,她只有一个父亲,若只想着用自己的能力保护父亲,是极为不明智的,想要强大,不光自己强大,身边的人也需强大起来,这样才是最好的保护。
毕竟,不怕神一样的对手,就怕猪一样的队友。
故此,如此第一步便是让自己父王知晓,她的志向,大家一起努力,把未来的每一件事做好。
永王得意,夸耀的摸摸赵淑的头,“本王的郡主,聪慧,不过阿君有什么好办法?”
“父王知晓一种天仙子的药么?阿君近日来无事便看医书,且彭老太医对阿君的医理也多指导,如今阿君可是懂药理之人,别人说阿君是女甘罗呢,啊,扯远了,阿君打算用天仙子致江月产生幻觉,然后让人扮鬼吓唬她,而父王要做的便是,给阿君画一张宋天和的画像。”将心中的想法一一说出来,说完后仰头,眨眼卖萌,求表扬。
永王摇头失笑,“这样的招数,便唯有你想得出来。”
赵淑脸红了一下,不好意思的笑道:“是别人告诉我的,非是我自己想出来的,我这算拾人牙慧罢。”
“不管如何,只要有用,父王便给你画一幅,只是为父画技不佳……”
这个……赵淑也觉得颇有些为难,永王殿下荒唐王爷做久了,以前的一手好字早已作古,如今岂是一朝一夕捡得回来的。
她想了想,对门外毕巧道:“去请孙姑娘来。”
“阿君是想让为父描述出宋天和的样子,然后让孙姑娘画?”他有些不信,孙云不过一半大孩子,虽比赵淑年长些,却还未及笄。
赵淑点头,“父王莫要小看阿云,她琴艺画技,都极好,阿君十不足一。”
“莫要妄自菲薄,她年长,自是会得比你多。”永王极不赞同赵淑的谦虚。
老婆是别人的好,但儿女永远是自己的好。
不多会,孙云被请过来,来时有心里准备是要见永王的,不过她将赵淑当挚友,永王便是长辈,便未以面纱遮面,进得屋子,屈膝福身行礼,“给王爷请安。”
“你是阿君的小姐妹,唤叔叔即可。”永王的年纪远比孙云父亲小。
孙云也不矫情,再次屈膝行礼,唤了声叔叔,原本她想唤赵叔,谐音像是在叫赵淑,此称呼必然要不得,她又想唤厚叔,永王名为找崇厚嘛,但好难听,想来想去,便只剩下一个字了,永王字怀乐,但拗口。
一个称呼,便把孤傲冷清的孙云给难住了。
永王极为热情,孙云算是赵淑第一个朋友,他和气的道:“听阿君说,六姑娘画技高超,特请六姑娘过来,作画一幅。”
孙云看向永王,眼前这个男人,前几日接受万民朝拜,何等威风,凭心而论,永王长得极为俊朗,以前她也是远远一撇,那时的永王颓废至极,没想到不过数月未见,竟仿佛变了个人般,简直判若两人,身上那股成熟男人才有的稳重气息,孙家的几位叔伯都及不上,若要寻一人能及得上永王的,那便是有城北徐公之称的卫家卫才韬了,只是卫才韬年纪远比永王大,太老了。
“阿云,我父王说,你来画,能做到吧?”赵淑道。
孙云收回视线,有些恍惚的道,“好,我试试。”
毕巧亲自磨墨,镇纸铺开,永王在边上缓缓道:“剑眉,星目,厚嘴唇,招风耳,双眼皮大眼睛,鼻梁中高,轮廓较为深邃,脸介于方和圆之间……”
赵淑已懵。
只见孙云沉思了片刻,提笔在纸上慢慢的画着,永王又说:“中等身材……”
赵淑:……更懵。
孙云继续画着,大约两刻钟,他终于再也想不起来宋天和还有什么特征了,孙云再他说完后,也跟着停笔。
“叔叔,请看,可是此人?”孙云将丹青递与永王看。
永王看了惊讶道:“像,极像,宋天和额头没那么快,要窄些。”
孙云又添了几笔,“请看。”
“像,像。”永王对孙云大大赞赏,“六姑娘画技高超,本王佩服。”
赵淑将画卷起来,脑子里盘算着,十年过去了,宋天和怕是改变了不少,须得找个三十多岁的男子来假扮他,极不好办。
丹青卷好,“父王,阿云,我得去找一下霍姑姑,便不与你们一处用膳了,先走了啊。”她赶时间,话说完,人已经出了屋子。
“阿君,为父……”说到这里,听说是去找霍丹兰,他接下来的话,便噎住了。
赵淑是极想带着自己父王去府衙的,但卫廷司也在,卫廷司显然不想让人知晓他来了观州。
一路匆匆出了行宫,直奔府衙而去。
观州府衙其实距离行宫不是很远,马车车程一个时辰罢了。
因是皇族发源地,观州府衙比之等闲地方府衙要精致得多,初春先一步通知了当地知府,如今永王和赵淑的名声都极好,知府一听是君郡主要借用府衙审问犯人,顿时便答应下来,并亲自候在府衙门前。
只是,左等右等,始终不见赵淑来。
江月能被带到观州,证明是极为有用的,赵淑刚离开行宫,马车不过行了两刻钟,便被一群黑衣人拦住了,此处彭城军并未安排人巡逻。
黑衣人二话不说,直奔她而来,跟在赵淑身边保护的,唐刚、吴峰二人,便还有死士寒鹰,晚冬等丫鬟缩在马车里,将赵淑团团为住,并未惊慌,霍丹兰将丑阿婆给赵淑,虽不是贴身保护她,许多时候都在霍宅,但每日都会抽出时间来训练初春等丫鬟。
时日尚短,她们尚无保护赵淑的能力,却已不是等闲丫鬟。
一只箭射来,将车帘射落。
“郡主,那是不是小郭子和小朱子?”晚冬突然说。
赵淑看去,发现小朱子和小郭子二人已赶到,正与数十黑衣人搏斗,但黑衣人似乎越来越多。
眼看着小郭子等人,被黑衣人团团围住,不过是瞬间的事,唐刚和吴峰两人便已被刺伤倒在地上,失了战斗力,小郭子和小朱子两人也受了不同程度的伤。
一名仿佛是头目的黑衣人,从黑衣人群中走出来,手上的刀垂在地上,拖出一道长长的划痕,夜色下,那双眼仿佛狼眼般盯着赵淑。
突然,他举起手上的刀,直冲赵淑而来,晚冬和盛夏两人围着赵淑,见黑衣人奔来,直接抱住赵淑,要用自己的背去挡黑衣人的刀。
突然,“啊!”的一声,赵淑只觉得全世界都静止了,只是她脑子依然无比清晰,扒开晚冬和盛夏,露出头来,看向马车外。(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