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了几十口人的三进宅子终于有了点人气。
新买的人里夏含秋留了四个丫头两个婆子在自个儿院子里。
婆子皆是寡居,一个姓林,一个姓陈。
丫头的名字按惯例是由夏含秋取的,分别是如月、丽月、花月、杏月。
上辈子她的家人包括她自己在内全是二月生辰,这四个美丽的词皆是二月的意思,用来缅怀最好不过。
她不能向任何人诉说对他们的思念,只能用自己的方法用力记住,一辈子都不要忘。
如月是她额外买下的那人,梳洗一番,换上新衣裳,一众丫鬟看着个个精神不少,如月是其中之最,这小丫头洗干净了脸蛋,腊黄着脸的模样就已经能看出是个美人胚子了。
“小姐,汝妈妈派人来说铺子里的货架柜子都做好了,请您去看看可还满意。”
这些做准备的日子,夏含秋每日便在房里写她脑子里杜撰的故事,很美好,很让人向往,当然,这样的故事里不会有章家人出现,她现在需要先将铺面撑起来,其他的都可以往后排。
闻言放下笔,揉着手腕起身,“终于做好了,去看看。”
“是。”
人还未跨过门槛,一团白色从后面扑上来,稳稳的掉落在夏含秋肩膀上,“啾啾啾……”
“没忘了你,不是每次我出去你都扑上来了吗?”抬手熟门熟路的给它顺了顺毛,夏含秋笑着轻哄道。
“啾啾……”
“是是是,下次一定记得叫你。”
如月觉得这样的场面不管看多少次,她都觉得温暖。
就像这个年纪不大,却是整个宅子里所有人主心骨的小主子一样,虽然只有和啾啾在一起的时候才会轻松说笑,待她们却绝不苛刻,这样的平和日子,是之前她们做梦都不曾想到的,每每私下说起,她们都庆幸不已。
铺子外表除了整洁干净了些,看着和之前没差多少,里面却是大变样。
和成年人差不多高的架子摆得整整齐齐,中间隔开足够两个人来回走动的间距,完全没有其他铺子会有的逼仄感。
三面墙做成了书架,是由夏含秋根据记忆画的图,一长格一长格的,容量看着就很大。
夏含秋摸了摸边缘,唔,都打磨得挺好的。
整个屋子里的木质都是原木色,看着很质朴,到时再在架子上做好分类标签,应该算是独此一家了吧,只要来过一次的人一定会想来下一次。
想到曾去过的两家书局,夏含秋很庆幸她和章俏儿年纪差不多,在吴氏给章俏儿请先生教礼仪学认字时都不敢将她撇到一边,就算以后某天真的再和章家人打照面,他们也无法拿她识字来说事。
“小姐,您觉得如何?可还满意?”
夏含秋微微点头,“挺好,你让那匠人在门口做个柜台,能放点东西并且能站下一个人就行,不要占去太多地方。”
“是。”
汝娘去了外头和匠人交待,夏含秋将塔松叫了过来,“下午你领我去你看好的作坊看看。”
“是。”
饭后,夏含秋叫如月给她更衣,“这锦服都收起来,以后我都穿白衣。”
如月吓得都不知如何是好,“小姐,您……您怎能着白衣?”
“我现在什么都不是,如何就不能穿白衣了,我若是真着了锦服去作坊谈买卖才会让人觉得奇怪。”
如月不敢不听,动作极慢的从柜子底部拿了白衣出来侍候小姐换上,眼睛却时不时的看向门口,只希望汝妈妈能赶紧出现在那里。
“丽月如月,你们随我出去。”
“是。”
一路上,见着夏含秋的下人几乎都忘了行礼。
汝娘从后面匆匆追上来,气息不匀的道:“小姐,您穿这一身是要出去?”
“恩,去作坊看看货,我想快点将铺子开起来。”
就在如月以为汝妈妈定然不会同意时,就看到汝妈妈道:“也好,去作坊那地方穿着锦服确实不合适,您稍等,我让阿九陪您去。”
“不用了,你们忙吧,有如月丽月跟着就行了。”
汝娘到底也没有违逆了小姐的意思,她的意见小姐向来是看重的,但是她不能因此就忘了自己的身份,时时去管束着小姐。
小姐是主子,必是要当家作主的。
放任小姐去作为才是上策。
夏含秋最先去的是纸作坊。
塔松看中的作坊并不是会亭城中最大的,一进去,夏含秋就有些明白塔松看中这家的原因了。
和一般的作坊比起来,这里显得格外干净,一撂撂白色的纸分规格大小分开放着,摆得整整齐齐,纸质看上去也都不错。
作坊的主人显然也明白自己的优势在哪里,一路安安静静的陪着,并不多话,这态度反倒更让夏含秋喜欢,很快就定下了货,留下地址指明三日后送货。
笔墨和砚台在城中是没有作坊的,价格低廉的集中可以拿到货,中品或者更好的上品却是需要靠自己的眼光去挑的。
次品自是便宜,可……夏含秋心头苦笑,汝娘还说铺子开起来不用花那许多银子,现在看看这价钱,她真怀疑那点银子能剩下多少。
可她的铺子里若全是次品,又如何让她的铺子在一众对手里脱颖而出?若真是如此,客人又为何要去她那里,外面的铺子里没卖的吗?
所以好东西必须有,而且好东西还得比次品多,等生意做开了,最好是将次品全换成上品。
慢慢来,不急,先将铺面开起来再说,夏含秋在心里安慰自己。
花了两天半时间,夏含秋才将所有货定下来,至于铺子里所需的书,她将自己早就列好的书单交给塔松去办了。
不敢说自己的眼光多好,挑到的就一定是好的,但是每每觉得那样东西好时,她的心里就有很强烈的感觉,在无法做出决定时,她便遵循了心中的感觉。
货接二连三的送到,铺面慢慢充盈起来。
夏含秋不再一整天都闷在房里写东西,倒是时不时的会去铺面里帮着摆摆货。
汝娘看她一直着白衣,且出门也不再戴帷帽,欲言又止好几次,终是什么都没说。
夏含秋当不知道。
既然跟了她十三年的章姓她都能丢了,她又凭什么再去享受章家大小姐才有的殊荣?
她觉得现在这样挺好。
现在她只烦恼一件事,这铺子,取个什么名好呢?
某某书屋?太普通了些,会亭城就好几家呢。
某某铺子?不行,满大街都是。
要么直接笔墨纸砚?这个倒是可以,就是直白得过了些。
想着想着,夏含秋脑子里突然出现‘书香斋’三个字,好像……不错?!
次日,夏含秋就将这三个字写给塔良,让他去找人做成匾。
反正现在也没人能做她的主,依着自己的心意来就是了。
又过得两日,定的书也全部送来了。
汝娘要找人去算个黄道吉日,被夏含秋给拦住了,“要是都准备妥当了就明天吧,算不算都一样。”
汝娘当面应下,转身就偷偷去街上找人算了下明天的日子,确定明天不但不忌讳还是个挺好的日子后顿时放下心来。
没有鞭炮声,也没有人声鼎沸,在会亭城内的某条巷子里,书香斋静悄悄的开张了。
除了在巷口放了个书香斋的牌子,算得上是悄无声息。
“塔松,将这个送到作坊去印成两册,唔,先各印一百册。”
塔松接过厚厚一叠纸瞟了几眼,他是识字的。
“印好后你将第一册的一半送出去,茶肆酒肆放上几本,会亭城内有名的胭脂首饰铺子也放上几本,给那铺子里的伙计一点好处,他们会愿意帮忙的。”
塔松隐隐有些明白了,点头应下,“奴……现在就去。”
时间再长,这个奴字要出口还是不易,夏含秋心情好,此时便道:“以后私底下就不用自称奴了,你们说得难受,我听得也别扭。”
塔松心头一热,低声应是,他们兄弟三人定是有死去的那许多人保佑着,才让他们在历经磨难后遇着这样的主子。
弱一点有什么关系,是女人有什么关系,至少她把他们当人看了,相见至今从没污辱过他们。
为这样的人献上忠诚,他们打心底认了。
夏含秋揉揉泛酸的手腕,决定歇上半日。
带着如月悠哉悠哉的来到书香斋,意料之中的没什么客人,塔良在归置架子上的东西。
“刚有人来过?”
塔良抬起头,脸上很是欢喜,“是,有个客人来买了块上好的墨还有一些宣纸,银子都收着在柜台里了。”
夏含秋顿时也有些喜滋滋的,她还以为才开张不会有人光顾呢!
环顾四周,“跟着你的那小厮呢?”
“您说笔正?就在外头,奴叫他去将巷子打扫一番。”
笔正,墨香,纸宁,砚良,四个小厮的名字,顾名思义,就是随着笔墨纸砚来的,夏含秋叫他们轮流来书香斋当值。
比起狗子二壮之类的,这看着就显得有文化的名字让四人喜出望外,喜欢得不得了。
夏含秋希望他们都能有点上进心,因着塔良识字,便叫塔良教他们些简单的,才这么小的孩子,好好教教说不定以后能当大用。
识字啊,就是在原来的村子里,有钱去学堂的也没几个。
对于这样从天上掉下来的机会,四人珍惜得很,一个个都卯足了劲的干活,生怕这个机会哪天消失了。
要是识了字,以后就是生的孩子还是脱不了奴籍,不也能自己教会几个吗?到那时就不用做那些吃力不讨好的活了。
PS:过渡章。
儿子从昨天下午起上吐下泄的折腾我,今天休息不码字。(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