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命当然不足畏惧!
云峥对天命这个问题有着比王安石还要深刻的认知,能被自有黑洞从千年之后一脚踢到大宋来的人,对天命还能有多少敬畏感?
可是身体上传来的警兆确实真实存在的,至少疑神疑鬼的云峥现在绝对不适合继续统领一支二十余万人的大军。
陈琳,王安石,文彦博三人现在是大军中的最高首脑,任何军令只要经过他们三人中两人的同意就能发布实施。
躺在床上的云峥丝毫没有睡意,脑子里面一遍一遍的过事情,从自己出雁门关一直到现在,想了一个通透,找到了无数处错误的地方,但是没有找到任何一处足矣致命的错误。
从床上爬起来之后,就把那些做错的事情记录了下来,等自己那种感觉稍微平静一些之后就立刻去整改。
小错误会积累成大错误,大错误最后会变成致命的错误,对这一点,云峥有着清醒的认知。
自从领兵作战以来,云峥自认自己已经做到了谨慎小心,谦虚缜密的做事方式,很明显,自己还是有些自大了。
喝了一大碗猴子送来的野鸡汤,很是油腻,不过看见猴子一脸担心的模样,云峥还是把它喝下去了,喝完之后胸腹间就更加的难受,在简陋的行军床上翻来覆去的折腾了好一阵子无论如何也睡不着,就不得不起床,站在被阳光洒满了的草原上,眺望远处的黑色的山峦。
憨牛今天莫名其妙的出现了,还穿着甲胄,链子锤就挂在腰上,云峥走到哪里他就跟到那里。
云峥掀开憨牛的披风,果然,一柄被抓了早就油光水滑的强弩就挂在他的背上,连弩弦都是上好的。后腰的位置上还插着俩柄短刀,铠甲的环勾上挂满了火药弹,怪不得他走起路来像一个风铃一样。
“把火药弹卸下来,把弩弓的弦松掉,你也不怕火药弹突然爆炸?弩箭射伤你的脚后跟?”
憨牛摇摇头道:“少爷,你感觉不好,憨牛的感觉也不是很好,所以我必须全副武装,咱们要不要把战马牵过来?”
云峥愣了一下道:“我这时候不想骑马,说不定会被摔死!”
憨牛摇头道:“有憨牛在您就摔不死,我的意思是有了战马,万一发生什么天灾的时候我们可以跑的快一些!”
云峥哑然失笑,拍拍憨牛的肩膀道:“我是主帅,即便是真的发生了足矣毁天灭地的天灾,我也不会跑的,这就是他娘的责任,自从我出任北方战线的统帅之后,你我,陈琳,王安石,苏洵,郎坦,姜哲以及全军的将士就是一体的。
如果只有我这个脑袋跑了,身子被毁灭之后,脑袋难道还能继续活下去?就算是能活下去,我也不敢过几十年那种锥心刺骨般悔恨的生活,还不如和将士们一起死在这里,至少去阴曹地府的路上,我们还能热闹些。”
憨牛咧着大嘴笑道:“如果真的有那么一天,憨牛还是跟着你。”
“废话,你不跟着我跟谁?就你这个榆木疙瘩脑袋,在外面是最好的凶徒,在军中是最好的炮灰,还是跟着我好,有吃有喝的老婆孩子都混上了。
对了,你怎么那么能生啊?今年出生的这个丫头是你第六个孩子了吧?”
“第七个,有俩双黄!”
“每年压岁金钱你都比别人家多收好多,猴子就生了两个丫头片子,听说在来北方之前,他正忙着给家里收女人。”
憨牛嘿嘿笑道:“他找再多的女人也不成,迟早都给我生一堆儿媳妇,他家的闺女我家包圆了。”
云峥吧嗒一下嘴巴道:“这方面我就不如你了,不过比猴子强一些,老子好歹有俩儿子!”
“三个!”憨牛朝西面努努嘴巴。
云峥尴尬的笑道:“还真是他娘的三个!”
“二少爷也不错,我浑家来信说,秦国又怀上了,只是不知道是男是女,腊肉的肚子也大起来了,总是给别人说想生一个闺女,少爷,你说女人都喜欢生闺女吗?”
“屁话,那些不着调的废话都是说给秦国听的,女人堆里的事情很麻烦,告诉你吧,大多数男人在有了儿子之后反而想要闺女,倒是女人总想生十七八个儿子。”
“家里没男丁可不成啊,猴子将来老了,身边连一个养老的人都没有,只有把他闺女嫁给我儿子,我可以过继一个儿子给他流着养老,免得死了之后连哭坟头的人都找不到。”
云峥瞅瞅傻精傻精的憨牛道:“你打的好盘算啊,过继给猴子你儿子还姓云,有什么区别吗?”
“区别大了,我问过一些老人了……”
和憨牛的谈话总是会让人高兴起来,只是云峥一高兴,就觉得困,憨牛把毯子铺在草地上,不一会云峥就睡得不省人事,而憨牛却从背上取下强弩,盘腿坐在地上,强弩横放在膝盖上警惕的看着四周,用心的守卫着他的少爷。
草原深处有一支奇怪的队伍,队伍里都是些极为强壮的武士,只要看看他们双手抓着武器,只用两条腿来控制战马,就晓得这些人都是马上的悍将。
队伍不算很大,武士只有百十人,但是装备极为精良,披风下面隐隐可见强弩,胸口还挂着六枚火药弹,这是宋军的悍卒的最高配置,不过他们胸口悬挂的火药弹和京西军普通军卒悬挂的不一样,六颗火药弹都是红色的涂装,这在武研院中属于极度危险的标志。
很明显,他们鼓鼓囊囊的外罩下面是锁子甲,腰间悬挂着长刀,手里握着马槊,这样的武器配置至少是裨将才能有配置,在京西军中,至少这样的装备也只装备到军侯一级。
队伍中间有两辆很大的马车,虽然上面只是覆盖着青色的布幔,但是布满铁钉的坚固车轮就能说明一切,这是一辆来自东京的碧油香车改装过的马车。
坐在车辕上的中年人白面无须,呵斥驮马的声音尖厉大异于普通男子,抖动缰绳的时候,披风下的武械也暴露了出来。
为首的大胡子武士抹一把汗水,抬头瞅瞅天上的大日头,下达了停止前进,就地扎营的命令。
十余个武士立刻就在地上钉满了木头杆子,然后从后面的那辆马车上取出大捆的青色布幔,非常熟练的将布幔围在长杆上,同时也把那辆马车围拢在里面。
然后就有十个骑兵快马上了高出,守在那里监视四方。
充当马夫的那个中年男人跳下马车恭敬的朝马车说道:“蓝夫人,已经到了午时,您该下车松快一下了。”
马车里只传来一声闷哼,马上就有两个青衣小婢从马车里跳出来,在空地上撑起来了遮阳伞盖,地上也铺好了地毡,一个红色条凳放在马车门前,然后肃立在两边恭迎主人下车。
一身素淡青衣的蓝蓝从马车里走了出来,踩在洁白的地毡上来回踱步,面容虽然憔悴,眼中的倔强之意依旧存在。
活动了以下被马车禁锢的发麻的筋骨,蓝蓝就坐在地毡上,两位青衣小婢就快速的从马车里取出吃食,摆在蓝蓝面前的矮几上。
只是喝了两口茶水,蓝蓝就把目光落在从地毡缝隙处钻出来的青草上,对那个一直躬身站着的中年男子道:“梁炳乾,看样子我们已经到了大草原之上了?听说这里很乱,为何我们没有遇到任何盗匪?”
那个名叫梁炳乾的男子连忙道:“回禀蓝夫人,咱们是半个月前出的雁门关,如今已然过了辽国西京,也就是大同城,再走三天就会到达弘州!
至于盗匪,在大将军麾下的雄兵过境之后,这里没有可以让他们生存的土壤。”
“这么说,云大将军已经攻下了弘州城?”
“是的,夫人,大将军兵锋已经抵达了铜头关,据奴婢所知,大将军如今正在铜头关和辽国平王耶律乙辛对峙,谋划如何击破辽人布下的八门金锁阵!”
蓝蓝讽刺的笑了一声道:“这样的军机大事你一介奴婢都知晓的清清楚楚,看样子大将军的身边先帝爷的探子一定不少。
梁炳乾,你送我到大将军哪里之后还能回宫吗?”
那个叫做梁炳乾的宦官噗通一声跪倒在地上磕头如捣蒜的道:“蓝夫人开恩,奴婢只是一个可怜的受命人,自然是蓝夫人去了那里,奴婢就去那里,今生今世不敢轻离。”
“起来吧,知道你没退路了,如果不是看在你把我从永梦里拉回来,早就让你死了千百回了。
你运气好,那个男人对你们这种身体有残缺的人并不厌恶,相反还非常的同情,死是死不了了,倒是能落一个自由身。”
梁炳乾磕头道:“奴婢不敢奢望此生还有自由之日,如果离开夫人身边,哪怕是一天,奴婢也会死无葬身之地。”
蓝蓝轻笑道:“说的也是,那个喜欢戴绿帽的皇帝怎么能容忍你逍遥在外的把他干的龌龊事情弄得天下皆知!”(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