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小子,记得紧跟着我,保持队形,千万不要掉队了。”这是在要与金军接触之前,齐大柱对张威说的最后一句话。而在这个时候,即将迎来自己第一场战斗的张威以经紧张得说不出任何话来,头脑里一片空白,只能拼命的点头,然后就是竭力让紧握着刀柄的手不再发抖。
然后齐大柱大吼一声:“弟兄们,杀金狗,冲啊!”高举着厚背大砍刀向着金军的队伍猛冲冲了上去。长刀一轮,在空中舞出一道匹练一般的刀光,两名率先与他接触的金兵的头颅立刻带出一蓬血线,飞上了天空。
张威也随着其他士兵,高举着手中的大刀,一起呐喊着冲了上去,和金军展开了激战。
迎面一个金军举着手中的长枪,向张威狠狠的刺过来,张威身形一侧,恰恰躲过了这一枪,手中的犬刀顺势平削而出,这一招是在闪躲的同时就立刻挥刀反击,招式虽然简単,但在战场上却极为实用有效,在杨炎的指点下,张威不知练过几千几万次,几乎就是闭着眼睛,也能砍出这一刀去。只见刀光一闪,那名金兵的半个脑袋连着头盔,就被削落下来。
见自己一刀得手,张威也不禁精神一振,但随后立刻被那金兵半截头颅中飞溅而出的血光溅了一身,连脸上也粘了不少,甚至还带有一些白花花的**。一股呛人的血腥味扑鼻而来,张威顿时觉得胃里一阵翻滚,差一点就吐了出来。
而这时,张威身边的其他宋兵也都各自与金兵交上手来,金铁交击,叱喝呐喊,响成了一片,还有不少宋兵在第一次冲锋的时候,就倒在了金兵的刀枪下之,永远站不起来了。
又有两名金兵,各举刀枪,向张威杀了上来。张威也来不极细想,什么害怕、紧张、招式全都忘了,几乎就是靠着本能,挥刀一阵猛劈猛砍,只是隐隐觉得身边不断有人倒下,而鲜血也不断飞溅到自己的身上脸上。直到这个时候,张威才明白,原来平时杨炎对自己严格的近乎于苛刻的要求是多么重要,不然就这么一会儿的功夫,自己都不知道死了几回了。
也不知是砍倒第五个还是第六个敌人,张威耳边只听一声大吼:“张小子,你到是还真有两下子。”仿佛是齐大柱的声音,张威一怔,才从刚才一阵疯狂的砍杀中淸醒过来。这才觉得自己的左肩,右小臂,右大腿上一阵火辣辣的疼痛,但是什么时候受得伤,自己根本都不记得了。
就在张威一怔神的时候,右臂己被人抓住,猛的一拉,张威踉跄的跑了几步,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就只听自己侧后方传来一声惨叫,一个金兵就倒在自己的身边。这才发现,拉自己的人是齐大柱,而偷袭自己的金兵也早己被齐大柱斩杀了。
齐大柱拉着张威,躲到一名举着塔盾的宋兵身后,齐大柱一甩刀上的血迹,在张威耳边吼道:“张小子,在战场不要走神,也不要蛮干,记住跟着我,保持队形,千万不要掉队。”
只震得张威的耳膜“嗡嗡”作响,这才记起来在战前齐大柱对自己吩咐的,一定要保持好队形,千万不能自己蛮干,心里不禁一阵惭愧,结果自己一上战场,就什么都忘了。
当下张威打起精神,和齐大柱一起,紧跟那名持塔盾的宋兵两侧,而在齐大柱和张威的侧后方,各是两名长枪兵,保护他们的侧唤;而在长枪兵之后,各是两名藤牌手,保护长枪手;再后面就是四名弓弩手,付负远程攻击,一共十五个人,组成了一个战斗小组,前面的塔盾为他们挡住了大半的身形,而长枪兵又使侧面的敌人难也近身过来,后面的弓弩手也为前面的人提供了远程支持,而且也不用担心背后,可以全力对付前方的敌兵。
值到这时,张威的情绪才完全稳定下来,跟着齐大柱一起,依附着这个战斗小队,稳步前进,两柄大刀举起砍下,血光飞溅,敌军惨叫着倒地。也不知砍到了多少敌兵,但也并不觉得有多么艰难了。张威这才明白,团队的配合在这种战斗中是多么的重要。
其实两军都是训练有素又身经百战的精锐部队,因此士兵们并非一味只是凭借武力的蛮打蛮干,而是各自按照平时的训练,迅速组成了战斗小组,互相配合作战。即使有的战斗小组被打散之后,剩于的士兵就会立刻加入其他的战斗小组,或者是与其他残兵马上重新组成新的战斗小组,继续奋力作战。每个人都只剩下一个信念,就是杀死眼前的每一个敌人,直到敌人被杀光,或许自己战死为止。
可以说这一场战斗双方都表现出高昂的斗志,无惧的勇气和极为出色的素质。金军背靠着城墙,令宋军的兵力无法展开,人数上的优势发挥不出来。但金军的远程武器和弓箭手也被宋军牢牢牵制住,无法对城下作战的同伴形成支援,因此金军希望依靠城上支援,以少敌多的打算也落空,只能靠城下的兵力与宋军的优势兵力硬拼消耗。
死亡在这时候立刻大量产生,战场上以经躺满了尸体,而还活着士兵踏着同伴或是敌人的尸体,依然死战不止,制造着更多的死亡,直到自己也成为其中一员为止。
而在宋军的阵地上,几十名军医以经成为这里最忙碌的人,不断有受伤的士兵被救护人员从战场上抬回来,还在大声呻呤不至,也有一些是自己一步一步爬回来的。盐水、纱布、绷带、药物等物品如同流水一般被送上来,时不时还有伤兵发出凄厉的惨叫声。地上横七竖八,扔满了从伤兵身体上拔下,依然带着淋漓血迹,折断的箭头、断裂的刀刃。
所有的女兵也全都被派出帮助军医抢救伤员。经过了金军南侵之后,杨炎发现女兵在战场上其实也不是真的一无事处,在关建时刻,不仅能派上战场去鼓舞士气,而且平时救治伤兵时,也能在心理上减轻伤兵的痛苦。因此他和赵月如商议过,惊燕军的女兵们在训练之余,也学习一些清洗伤口、包扎、上药的技术。只是收取西夏时,惊燕军没有出战,才沒有检验效果。而在这个时候也终于能够派上用场了,
果然有女兵来帮忙之后,不仅使军医的工作大大减轻,救治伤员的速度也大大加快了,就连伤兵的情绪也都好得多了。而且在战场后方另时建立的医治地点的秩序也好了许多,没有轮的伤员也都在耐心的等候着,并没有催促和曼骂。而起箭也忍着不叫,洗伤口也咬牙不喊,毕竟大老爷们不能在女人面前装耸,还足要拿出一点男子汉的气魄来。
特别是到了后来,就连叶沐雪也参加到救治伤员的工作中去,更是令许多伤兵的十分感动。一些重伤员也被立刻送回大营中救治,而且一些轻伤的士兵经过了包扎之后,又提起武器,鼓起勇气的重新投入到战斗中去。总体看起来,效果确实不错。不过尽管如此,依然还是有不少伤员因为重伤不治,就死在当场的士兵。不过这时不能马上处理这些尸体,全被抬到一边,用白布盖上。然后又投入到抢救其他的伤员工作中去。
当然现在杨炎以经沒有功夫理睬这些事情,就连对张威的挂念也全都放在脑后,而是全身心的投入到指挥战斗中去。随着他的号令,宋军的人马或进或退,或停或战,根据战场上的形势,不断变化着战术。而在对面的阵中,完颜陈和尚同样也在全神贯注的盯着战场,不断作出调整。
这一战足足打了两个多时辰,双方的士兵都轮流上阵,损失都达到了三千以上,杨炎见人马都以疲惫,还是无法战胜金军,也只好下令收兵。而金军同样也是筋疲力竭,无力发动反击,也退回到城中去了。转眼之间,战场上就空了下来,只剩遍地的死尸,然后双方各自派人到战场上去收回自己战士的尸体,淸捡失落的武器。
这一点双方十分默契,也不争抢,擦身而过的时候,还会互相点点头,有时也会招呼对方,“这儿还有你们的一个。”两人同时抓住一把枪杆的时侯,还互相谦让一下,“你请吧,你请吧。”
而宋军的撤军也极有次序,阵地上的伤员甴大军掩护着,首先被转移回大营中去,其他各军再轮流依次而退,不过还有少数需要紧急包扎的伤兵留下来,进行紧急的抢救治疗。责任警戒断后的士兵也一直留在最后。
杨炎见大部分士兵都依序而退,这才来到临时的救治阵地上,指挥他们快退。好在这时阵地上只剩下几十名伤兵,大多都经过了简单的包扎,正准备单架抬送回大营去。
就在这时,只听有人大吼道:“小子,你可千万挺住,不然我怎么跟相公交待。你也太蠢了,再给那家伙一刀不就什么事也没有了吗?为什么要放他一马,结果弄成个样子,叫我怎么跟相公交待……”
杨炎一听,就知道是齐大柱的粗嗓门,立刻寻声看去,只见齐大柱一身血污,跟在一个单架边,边走边说着。杨炎也不禁一惊,急忙来到单架边,就见张威躺在单架上,两眼紧闭,脸色一片苍白,在左小腹,插着一柄断刃,也不知入肉多深。不过胸前起伏,显然有没有断气。
杨炎也大惊失色,张威就等于是他的弟子一样,想不到他初上战场就受了这么重的伤。忙扶着单架,道:“小威,你怎么样了?”
这时就听有人轻轻道:“杨帅,让我们来吧。”
杨炎回头一看,见叶沐雪带着二个女兵,手里拿着纱布盐水等物,正站在自己身后。叶沐雪轻轻拉了拉杨炎,道:“让她们给小威先包扎吧。”
杨炎点点头,这才让到一边。二个女兵走到单架近前,这才从张威的小腹拔出断刃,然后给他洗淸伤口,上药包扎。趁着这么会的功夫,齐大柱才告诉杨炎,张威受伤的经过。
其实张威本来应该是沒事的,他和齐大柱的这个战斗小组十分强悍,互相配合连续斩杀了近百佘名金军。但张威到底是初次上阵,看着一个又一个活人惨叫着,面容扭曲的倒在自己的刀下,虽然杀的都是敌人,但心里也不甴软了许多。
这时张威一刀将一名金兵的胸甲砍开,血肉横飞,溅了张威一脸。但在久战之下,张威也有些力不从心,这一刀的刀度不足,还并未将这名金兵砍死。当他举刀又想再砍一刀的时候,见那名金兵脸上痛苦得以及扭曲的表情,这一刀竟怎么也砍不下去了。
而就这么一迟疑的功夫,那名金兵猛然拼尽最后一丝力量,将手中的断刃插入张威的小腹……
说完了张威的经过之后,齐大柱也十分愧疚,道:“大人,都怪我,没有保护好他……”
杨炎拍了拍他的肩,道:“齐大柱,这并不能怪你,打仗就是这个样子,不是你死就是我活,小威是第一次上战场,难免不出什么意外,你也用不着太内疚了。”
就在这时,只听女兵道:“醒了,终于醒来了。”
杨炎赶忙又来到单架边,见张威果然以经睁开了眼睛,看见了杨炎,微弱的道:“大人,我……”
杨炎立刻道:“小威,不用说话了,好好安静养伤吧。”转头又问那个给张威包扎的女兵道:“他的伤怎么样了?”
那名女兵道:“大人请放心吧,还好那柄断刀刺得不深,现在血以经止住了,应该不会有大碍。不过还是赶史送回营去,让大夫看看,要好一些。”
杨炎点点头,道:“好吧,那就劳你费心照顾他吧。”
那名女兵低下头去,道:“是,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