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百八十三章 倒戈
但赵祯在暴怒之下,自己与滕宗谅关系密切,一时不敢进谏。过好几天后,范仲淹才再三替滕宗谅辨解。
赵祯淡淡说了一句:等燕卿查完再说。
范仲淹还是不解。
这是赵祯一个小小的敲打,不是对事,而是对人。
吴育才任开封府尹不久,便查出两宗大案,先是查出一个奸吏,将其流放岭外,又查获一个巨盗,得其积赃一万九千缗,为了破案,多用刑具,于是众人疑其是冤案。赵祯闻之,派他吏重新审问,卒伏法。大盗事是假不了,主要这个奸吏确实有一些疑问,是何奸,是因为李淑在开封府与吏人多亵近的缘故。并且因此弹劾李淑。
赵祯没有办法,只好让李淑出知郑州。
也就是现在赵祯用什么人,只要君子们看不顺眼的,统统一扫干净,赵祯渐渐在失去用人权。而君子党们想要用什么人,便用什么人。
这个迹象很不好。
贾昌朝与王拱辰敏锐的察觉出来,然而欧阳修与范仲淹却没有看到。
但现在赵祯仅是对用人权不满,还没有对新政不满,在继续配合着范仲淹将各种新政落实下去。
这才是搞笑的地方,明显一次敲打,居然无人察觉。甚至后来在赵祯纵容下,让王拱辰与范仲淹死掐,君子党们依然还不察觉。
无药可医了。
反观贾昌朝他们,怎么就将郑戬挑起来的,郑朗居然就想不明白,这才可怕。既然站队,好,先站一站再说骑在马背上,郑朗恨恨的想到。
菩萨还有恼火的时候,况且郑朗。
这一站,君子党更糟糕。
风尘朴朴的来到京城,要求谒见赵祯。
合门使不敢怠慢,立即匆匆进去禀报,赵祯召见,太监将郑朗带到内宫。赵祯惊讶地间道:郑卿,何事要亲回京城让内侍回来禀报就行了。
禀报陛下,张海已经投降,其实无论投降或者抓获,问题都不要紧,但对张海是杀是充军,却会牵连很大,因此臣特地星夜赶回京城。
有何牵连
陛下,可召两府大臣与台阁言臣,一道入宫商议。
这,心
陛下,臣也是无奈,现在不仅是臣说话未必有人听得进去,就是陛下说话,也未必有多少大臣能听。不当着他们的面说清楚,恐怕就是陛下诏书,也难以通过。
欧阳修是没有听到,若是听到,能扑上来用牙齿咬郑朗。
事实也是这样,至少表面上是这样,这段时间只看到君子党们在上跳下窜,赵祯的身影几乎全部消失。不但现在,一直到明年上半年,几乎看不到赵祯的背影。
赵祯叹了一口气说道:郑卿,新政由范仲淹发起,朕既然恩准其中大部,只能做配合。一切皆是为了这个国家。
想用范仲淹的法,只好用范仲淹的人,这才默许欧阳修等人在替整个大宋洗澡,从中央洗到地方。包括吕夷简,君子党们将吕夷简所有权利剥夺,赵祯当真知道不过份可君子党们与吕夷简是生死大敌,想给吕夷简一个公道,君子党们必然不服,那么无从改革。
忽然醒悟过来,问道:郑卿,难道你不同意新政
陛下,容臣一一细说,臣先说释道儒法四家。虽然后世儒生多对商鞅提出怦击,但臣认为秦朝之所以强大,军纪严明,国内安静,正是商鞅变法所制。臣与商鞅一样,反对治世不一道,便国不法古。我朝的祖宗家法,臣以为法不可变,度可以调。这与新政思想一样。再说最强大的中兴,便是开无盛世,开无之初恰恰是姚崇提出的各种温和变法,再加上张说与宋螺等人的不断调整,于是出现封建王朝,最强大的国度。但后来唐玄宗倦怠政务,因循守旧,留恋美色,这才有李林甫专权安史之乱之祸。
也有理,那郑卿对法家微
陛下,臣反对法家,之所以商鞅用法家,是因为诸候并起,王权弱化,所以用法家成功。一旦秦大一统后,再用法家治国,就有无数弊端产生。故秦迅速亡国也。到了西汉,西汉惩法家之弊,改用黄老无为。并不是无为而治,而是力求清静无为,国家减少争执,让百姓愚昧。可是人乃是万物生灵之首,怎么能让他们变得愚昧呢况且有人,就有争执。于是诸候反叛,削弱王权,外有匈奴之逼。这才让汉武看到儒家学问的长处,不愚民,而是用儒家的尊卑名份礼数确立统治,加强王权的权利。对国家治理,对天下平之。但春秋典籍多为秦朝焚烧,又立儒学不久,诸多儒生曲解,儒家大义没有发挥出来,不得不使用法家佐之。
有理,继续说。
由以成为制度,到了唐朝时,看到释家势大,用道家冲之,于是立国之道,道儒参半,表以法家,释家危害不大纵容之使之教化百姓,释家危害大时又开始灭佛尊儒。有时候做得好,有时候做得不好。我朝立国以来,多以儒家为里,皇家虽崇尚道家,但不是用来治国,而是与释家一样,用来教化百姓了。再辅以法家,这便是我朝立国用百家之道。
赵祯想了一会儿,说道:郑卿,果然乃是经学大家,朕以前真没有想过,经你一说,茅塞顿开,果然是如此。
这个无妨,臣之所以说它,是用来说新政的。百家当中,墨家取之儒之仁,法家取之儒之义。道家与儒家同时并存,各有冲突之处,各有融合之处。不过臣对道家种种十分反感。若真是无为,出世,怎么可以将这个国家治好国家是用吏来治国的,不是用隐士来治国的。隐士虽好,只能用来感化百姓减少自私自利之心,推扬德化。陛下,若林和靖在世,你定当会重重奖励林和靖,但能否让他为当朝宰相
不能。
所以臣不提这个道家而提法家与墨家,常期以来,因汉以来对义的误解,将它与仁并列之缺少了这个义,便无法恩威并用,于是才用法家辅助治国。实际这个义便是法家的法。有仁有义,才构成儒家真正的仁义。何须用法家的法。儒家之道,中庸是本,而不是仁,孤极阴阳能生万物吗那么夫子何必修易经这一点与道家观点十分相同。但道家最终归还一,于无。儒家却讲三对立与中和。姚崇等人法变之所以不被人重视因为一直用了微调之法,不需要重大的仁义中和,所以多被人忽视。但是新政之法,所举实乃大,首先范仲淹所说的明黜陟抑侥幸是重中之重。用心是好的,可是裁撤的是诸路监司州县官员,失去世袭领地的宦官,因恩荫升迁的权贵磨勘之法又密,一密必难以执行,所图者又大大就容易出错。臣也赞成改革,国家弊端太多。若陛下不振奋精神改革,纵然陛下以仁爱将一次次危机化解,必然留下许多难题给后人。宋朝一旦失国,干百年后,后人会怦击陛下不作为也。
你说这个新政似与儒学微
陛下,正是,儒学乃是夫子创立的治国救世的学问。
精研,足可以用来治万世之国。只要千万不要将它曲解成墨家那种妇人之仁就可以了。
有何关系
儒家的对立三分中庸之道,阴的一面重,就往阳的一面调节,文的太重,略略增加武道。兼并田亩严重,国家就必须用财力支持贫困百姓有田,不易弃田的政策。范仲淹所图谋乃大,所触犯的又是精英权贵集团,可以,臣认为可以,毕竟是弊端。所谓的权贵,他们还是国家的臣与民,国家给他们寄贵,他们也必须为国家服务。
朕也是这么想的。
但是陛下,他们可是国家的精英,掌控着国家的许多政权,财政,甚至在军队都有着影响。新法实施,必然骚动天下,可以骚动天下,权当是商鞅在改革秦朝法制。但没有辅助的东西,这些新法可不可以实施呢不可以。
用什么来辅助赵祯茫然了,心里琢磨着,是不是等会儿再将郑朗写的中庸重新翻一遍。
小动小辅,大动大辅。昔日太祖惩武将专政割据之祸,杯酒释兵权,给了石守信他们无穷无穷的大富大贵,又有王霸之道震慑之,所以国家才迅速从武道转向文治。大富大贵便是仁之术,王霸之能便是义之术。陛下想要新政成功,首先臣问一声,许多精英集团利益受损,陛下给了什么大仁之术,使之感恩配合
赵祯更茫然。
郑朗又说道:不仅是大仁之术,臣要杭州实施平安监,给诸大户以大仁,但依然有人逐利而行,贪得无厌,大肆私盐,最后我怎么做的,朝廷怎么做的惩罚,甚至动用诛杀,这便是义。臣风闻诸多言臣说惩戒吏民,吏还是民,若不是官员无能或者鼓励,作为小吏能有什么胆量虽然祖宗有法,说刑不上士大夫,这个刑是指牢狱之灾,是刑具,并不是说对士大夫不能惩罚。罢官,免官,除名,流放,祖宗之法也没有禁止。范仲淹仅说改革,可曾说过有人阻止或者反对,又如何制裁,什么样的行为用什么手段制裁。没有大仁笼之,没有大义震慑,新法所图又大,特别针对各个豪强,与人事黜陟而去,臣认为,必败矣。
用儒家的学问,断定庆历新政必然失败。
而且自新法实施以来,郑朗可以说是开反对的第一个先河。
赵祯呆了,问:郑卿,你认为如何做
陛下,无妨,可以做尝试,虽是争议,但新政本义不坏,治国救民,也确实针对种种弊端而去的。即便败,也可以借鉴。用这次变法,为下次积累经验。郑朗徐徐说道。
其实章得象也暗自里说过一句话:我看到小孩子在做蹦跳游戏,阻是阻止不了,只好由他们去,到他们碰到墙的时候,再举步欲跳,前面是墙,自然停止。
这是一种消积的态度。
郑朗更为积极,当然,也为他自己的法铺下一个前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