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百八十二章 糖衣
夏辣对赵祯说道:陛下,臣弹劾郑朗强词夺理,颠倒黑白。
随你怎么说,这个账册摆在这里,而且粮价一石三千文,涨到这个份上,几个老百姓能吃得起
赵祯如意了,夏辣与郑朗矛盾终于公开化。对此郑朗也没有多排斥,就事论事嘛,以前夏妹还是不错的,可后来那些事做得就有些过火。自己进入中书,必然调动员数人,特别是王尧臣与富弼,富弼有执政经验,可以做自己重要的帮手,王尧臣有武略,可以进入西府。当真学习陈执中那个独善其身,能做出什么事最后什么事做不了,还要落得一身骚。为,有人找麻烦,不为,同样是宰相的失误,还会有人找麻烦。郑朗会选择那一种结果用富弼,必然会得罪夏球。不如顺水搬舟,索性将矛盾公开化。
赵祯问:郑卿,王安石此举有何用意
东府几相想不明白,赵祯也想不明白。
陛下,为什么江南米价一石在三百几十文,价高时仅四百几十文,但到京城却有六百多文,七百多文。
有运输成本,损耗,商人盈利。
国家库粮成本几何
略高一点。
这个简单的对答,牵连到另一个问题,看到灾年粮食涨价,范仲淹曾建议,丰年备粮,荒年售粮,平稳粮价。为什么一直没有得到通过其实不仅是范仲淹,还有其他许多大臣也上过类似的奏折。
看似不错,可皆忽视粮食在储藏中的损耗。以前储藏损耗曾高达五成,只是一年年的储粮,裹了进去,大家没有注意到。直到郑朗将仓法翻开,各个大臣眼光才投向这个仓粮的损耗度上。
各个御史下去清查,追回来许多粮食,可历年的损耗下来,累计相加无论怎么追也达到了三成多。其实这算很幸运的,追得及时,不然损耗更重。为此,几位御史下去好几月还没回来,怎么办呢,得一个个粮仓慢慢细查,最少到年底才能完成这个任务。
此时仓粮情况算是好的,成本都达到一石一千文钱以上。
郑朗又说道:陛下,臣粗算过,若是从北方将粮食往南方调运,不说北方缺粮也更需备粮仅是成本有可能达到一千五百文。
赵祯在心中盘算一下额首。
夏殊冷哼,即便是一丰五百文,也比三千文好。
郑朗又说道:问题不仅在调运,北方缺粮,也不敢调动,故中书下令,让吕向高在杭州就地解决难题。
赵祯再次额并。
北方无能为力,可南方粮食在哪里有粮食但不在州仓,各州虽备了一些粮食,可江南乃是鱼米之乡多是往北方调运。备粮并不多。但还是有粮食,在何处就在各大商人之乎。中书下令,不准超过一石五百文钱,限制粮食涨价,平稳粮价,以供百姓得以生存。这道命令却是严重的错误,也是中书的重要失职
赵祯怀疑地问:为什么
江南阴雨绵绵,不到明年夏天夏收上来,粮食危机都不得解决,商人逐利而行,让他们不涨价怎么可能因此诏书一下,各粮商索性将各个米店联手关闭,不向百姓售任何粮食。陛下,试问能不能下诏书,强行他们售粮
不能。赵祯苦涩地说。
如郑朗所言,这个天下不是老百姓的天下,也不是赵祯的天下,而是天下权贵的天下。一旦所有权贵精英人士联手反抗,便是皇帝,帝位都会出现危险。所以各地隐田,朝廷就象一个烫手的山芋,不敢轻易碰之。所以粮商联手关闭粮店,朝廷束手无策。
陛下,现在江南有粮,但不在官府手中,不在朝廷,而是在各大豪强粮商手中,他们又关闭粮店,不向百姓售任何粮食,这才导致连最繁华的杭州居然出现百姓饿死街头。而官府没有粮食,就连用工代赈都无法实施,又谈何赈灾,救灾民于水火之中。陛下,请问有何良策解决
赵祯不能回答。
故中书之命乃是严重的失误。
郑朗,为何不说文彦博问道。
彦博,我主持的乃是西府事务,又有何权利插乎东府事务
文彦博语塞。插手也能插手的,至少进谏可以,但郑朗不插乎,也不算是失职,相反,是安于职守的表现。
那与王安石高价购粮有什么关系况且一县之资,又能购买多少粮食王贻永不解地问。
问得好,故决窍便在于此,这是一次很有智慧的表现。
江南限价令出,各地粮商虽联手不售粮,但终不是办法。一旦百姓死得多,朝廷动怒,他们未必有好下场。听闻剡县公开高价购粮,他们会怎么做一起将粮食运向剡县。至于资本,剡县县库是没有多少钱,可百姓有钱。两浙乃是全国最富裕的地区之一。即便三千文很贵,百姓勉强能食之。
贫困百姓如何食之陈执中反问道。这可是相当高的价格,若是按照后世价格计算,一斤大米涨到近十四块钱,贫困百姓肯定吃不起。
奥秘就在此。郑朗拍了拍桌面上的贪污账薄。
赵祯已想通了,嘴角露出笑意。宋庠还是不大明白,说:我不懂。
伯庠,世上那有贪官公开将自己贪墨的账册,记得如此详细还公开放在县衙。
我还是不懂。
无他,强行让商人交出一千文,这个钱实际就是用来弥补贫困百姓的压力,至少让他们大半粮食,可以用此钱来购买粮食,免费发放到他们手中。那些能过得去的一二三四等户,吃高价粮,不会饿死。五等户吃补助粮,或者施以工程,兴修水利,免费向他们发放,那么也饿不死。这批钱用得光明磊落也要用得清楚明白,以防手下小吏借机贪污,故记载详细,放到县衙公开。
原来原来老实的大宋显然是想不到的,张大了嘴。
还有,王安石执棠的是一县,仅是一县,又有多少人,又有多少百姓若是有意将风声弄大,刻意隐瞒实际人口的用粮,粮商形势又十分的尴尬剡县是一个机会。伯庠会有多少粮商将粮食发往剡县若是两浙附近的粮食在粮食价格巨跌后,还能忍气吞声地将粮食从吴越运河浙江运回本处。但其他地方呢要运回杭州,从陆地将粮食重新搬运到大运河的船上,成本增加几何粮食越积越多后,若是王安石忽然降价,将一石粮降到一千文,威者一千五百文,粮商会怎么做
全部恍然大悟。
价陡跌一半多后难道搬回去,卖还能赚一点,至少比朝廷限价令要强。那么就将粮商中的米逼了出来。虽比五百文高,可会比朝廷从北方粮仓反哺回去的成本要低。
将这个粮食疏散到两浙,米到了朝廷手中,连带着其他有粮在手的粮商,也不得不以一石一干文到一千五百文销售。还是贵,但一斤米价格仅是四到七块钱,即便五等户以下的百姓,也能勉强食得起,能吃得起,就不会再饿死人。
郑朗又说道:以一县之力,撬动整个两浙粮价,甚至连带着撬动整个江南粮价,陛下,这是何等的功劳可以当成一个成功的法案,铭载史册。臣因为避嫌,不说其功,但夏竦,我问你,为什么要重惩王安石昔日,诸臣无错弹劾你,使你不得拜相。我没有辨赢,可多少替你做过一些辨解。因此你痛恨君子们,先以侍妾临摹石介文字,以污石介与富弼。石介去世,你又污石介未死试图再污富弼与杜衍mt
忽然也明白为什么夏蛛要针对自己,不仅是要保位子,还有自己于樊楼宴中,聚结的五位重臣,其中地位最高的便是富弼。故夏球先发制人。
无所谓,既然进入朝堂,想平安无事怎么可能,斗就斗吧,继续说道:可是我与你无恩无怨,昔日,我剿灭王伦,路过亳州时,你为此还与我把酒言欢。进入中书,你身为国家宰相,各地灾民没有安顿好,却川
摇头,面色沉重。
心中却在欢笑,这次不但报了一箭之仇,也将夏妹踩得半死不活。
就算他用心良苦,可是诏文已下,为什么不禀报朝廷,以一个小小的知县,居然胆大妄为,行下此事夏球反驳道。
你也知道他仅是一个小小的知县。他若上奏,文书到了中书,即便通过,最少一月过后。这一月时间会饿死多少黎民百姓。是稍越一点制度大,还是成干上万的百姓人命大若是中书某人有私心,再将消息传将出去,各地粮商之米不得大量到剡县堆积,官府不但得不到更多的粮食,粮价反而哄抬起来。陛下,到时候王安石那可真是死罪了。他作何选择
郑卿,夏卿,勿争。等吕向高复奏吧,若是如郑卿所说,王安石此举倒是良政也。
不争就不争。
走出都堂,张方平不相信地问:你那个学mt王安石有如此的妙思
郑朗微笑。
若没有金手指,恐怕自己都会被王安石的行为蒙蔽。史上王安石正是因为这件事,走入大佬的视野。他不象司马光,家门显赫,一起步便有很高的起点。父亲最高官职仅是江宁的通判,家中贫寒,是一步步以政绩出人头地的。
可因为这件事,大约让赵社不大喜欢,虽有功,胆子太大,王安石也乖巧,不重用也不埋怨,安心地一个一个地方辗转,所到之处,政绩赫然。而这种安然与不抱怨的态度,加上政绩,为许多大佬敬重。后来宋神宗一看国库账册,傻了眼,国家年收入是一亿一千六百万贯,很好很强大,要知道唐朝最高峰时一年只有两千来万贯,平常仅是一千万贯出头,明朝最低时仅是六百万贯。一年支出是一亿两千三百万贯,相差不大,问题也不严重。但还有支出,非常出,也就是赏赐礼仪豢养了越来越多的宗室子弟等等,一年费用达到一亿一千五百万贯。也就是一年支出竟然是收入的两倍
赵顼要吐血,将张方平韩维韩琦吴奎司马光,甚至将在家养老的富弼都请来,前面几个人没有一个良策,都烂到这份上,怎么治富弼也没有良策,但他说了一句话,陛下,人主之好恶,不能让任何人知道,否则下面官员便会投其所好。
为什么郑朗对富弼敬重,就在此
若是赵顼不动声色,下面官吏不以经营为投,王安石变法会不会有那么多不好的演变与走向
但因为王安石在下面的种种表现,韩维等大佬向赵顼推荐子王安石,陛下,想要国家好,请用王安石。
王安石来了,但与范仲淹一样,在地方上做得不错,也扎扎实实看到地方上的问题,然却缺少一样最重要的经历,在两府的勘磨。大变法时代到来,可最后的结果,却是一团糟。
一切,正是从鄞县高价购粮开始。
不知道赵祯这时候因为自己有靠山,对王安石印象如何。随着赵祯的成长,他的心思越难猜测,这是好事,也是赵祯比赵顼高明的地方。帝王心思,怎能让下面人随意猜到卿但郑朗也猜不出此事对王安石的影响。
回到家。
郑朗心中还是有些小开心,他绝对做不到范仲淹那样的胸怀,夏蛛要踩他,让他忍气吞声,坐视夏球踩,那是不可能的。今天踩得狠,皇上用你,不是德操,而是吏治之能,可连一个小知县都不如,你又有什么能值得皇上用你为相的
秋风凉,菊花黄。
心中畅快,准备让崔娴拿出那张建州献上来的龙凤茶饼沏茶喝。这是赵祯的赏赐之物,普通大臣很难得到,往往拿出来让人观赏,而不是用来喝的。何必要喝,不过要在心情好的时候喝。
忽然听到环儿在对崔娴说:大娘子,官人每天喊那些歌舞妓,不大好。
环儿,不得乱嚼舌头。崔娴喝道。
是。
不用吓着她,郑朗走了进来,小环儿还是不错的,这是在替主母担心,一种忠心的表现。自己将这些歌舞妓喊到府上,多是行首,姿色出众,个个二八芳龄,虽崔娴姿色艳丽,但与这些行首相比,少了那种青春气息。不是后人眼中的青春,此时青春仅是指少女十四五岁到二十岁之间。还有一个江杏儿,这些行首心中有些想法,越发的将自己最好的一面表现出来,看自己能不能看上她们,纳入府中,从此一跃龙门。因此环儿看不惯。
郑朗摸了摸环儿的秀发,说道:环儿,我在契丹一年多时间,没有近女色,家中有了你们,我还能狎妓
是,是,环儿嚅嚅道,然后不解地问:那官人为什么喊这些行首在家中表演歌舞
是考验他们,向窗外努了努嘴,几个侍卫正围着这几名行首转悠,大献殷勤。
这些人在王嵩的皮鞭下挺了过来,可一大半倒在糖衣炮弹下。
奴不懂。
你不懂很正常,郑朗说,但九月即将结束,到了用人之时,也到了揭晓之时,郑朗将这二十名兵士聚齐,指着这几名姿色美丽的行首问:她们是不是很美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