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允不明白老容头一见金一佳就大谈面相是何用意,但想起老容头先前说过,金一佳眼角飞挑,脸颊粉红,是命犯桃花之相,还说命犯桃花的女子,遇到好男人,会有好结果,如果遇人不淑,就麻烦了。想想老容头前几天刚说金一佳有旺夫之相,现在又说她越来越喜相,是想撮合他和金一佳不成?
战意高涨
王车军被关允逼得无路可退,突然目露凶光,一跃而起,直朝关允扑来。
关允早有准备,身子向旁边一闪,躲过了王车军的饿虎扑食,正准备迎接王车军的第二击时,不料王车军却虚晃一枪,一扑不中,转身就跑。
确实够流氓够无赖,将好汉不吃眼前亏的理论运用到了极致。眼见王车军如兔子一样逃窜,即将消失在远处的黑暗之中——如果王车军跑掉了,那么今天的事情也许就真的不了了之了.突然,王车军狂奔的身影猛然一滞,如同撞到了一堵墙上一样,一下被弹了回来,而且力度不小,让他接连倒退几步,又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三个人闪出,其中一人一伸手,就如老鹰捉小鸡一样将王车军拎在手中,然后又将王车军押了回来。
到了场中,雷镔力扬手一扔,就将王车军扔到了司有立的身边,王车军一屁股坐在地上,再也站不起来。
重回场中的王车军鼻青脸肿不说,鼻子还鲜血直流,要多狼狈就有多狼狈。不过相比昏迷不醒的司有立,他还能癞皮狗一样坐在地上而不是躺在地上,已经很不错了。
司空此时也冲到了司有立身边,蹲下身子抱住了司有立,老泪纵横,对金一佳怒目而视:“你是哪里来的疯丫头?凭什么打我儿子?这事,没完!”
说话间,见到司有立嘴角出血脸色苍白的惨状,司空再也顾不上自家身份,也不再顾忌身后的夏德长在场,猛然站起身来,扬手就朝金一佳打出了一个耳光。
金一佳的理念是上梁不正下梁歪,司有立这么浑蛋,司空肯定也是老浑蛋了。在司空刚站起来的时候,她就机警地向后退了一步,正好躲过了司空为老不尊的五指山。
司空一下打空,到底老了,身子收不住,就向前一冲。关允本能地一闪,没伸手去扶,正好身后赶到的冷岳及时出手了,一下扶住了司空。
“司局长,别闪了腰。”冷岳扶住了司空,含沙射影地说了一句。
司空刚才情急之下,又没有夏德长站得高,就没有注意到从黑暗中一步迈出的冷枫和冷岳。他的冲冠一怒,被市委常委、市委秘书长冷岳撞个正着,不由老脸一红,听出了冷岳话中的嘲讽之意,一时语塞。
也是,围绕夏德长身边的数人之中,任何一人出来,都不如冷岳身份显赫,排名靠前。毕竟,冷岳是市委常委,是市委领导。
“秘书长,我……”司空盛怒之下,虽有失态,也知道冷岳在市委的重要性和来历不明的身世,自然不敢在冷岳面前放肆,“您也看到了,这个女人疯了,她当街行凶,该怎么处置她,请秘书长指示。”
司空老奸巨猾,将球踢到了冷岳的脚下。他刚才冷眼一扫,立刻察觉到不对,才注意到金一佳和冷岳、冷枫原来是同行,他就知道,儿子被打的背后,说不定会上升到政治高度。
“该怎么处置她,我说了不算。”冷岳微不可察地一笑,心想司空还想算计他,他就不着痕迹地将球踢了回来,不但还了球,还在球里埋了*,“得夏部长说了算。”
“什么?”司空以为听错了,“为什么要夏部长说了算?”
夏德长虽是省委组织部常务副部长,但在黄梁市,他的权力还不如冷岳。
“夏部长认识她,而且好像夏部长对她还很不满……”说话时,冷岳还有意无意地看了金一佳一眼。
金一佳会意,立刻说道:“对,有本事你在夏部长面前告我一状,他正看我不顺眼,想拿我出气。”
司空恶狠狠瞪了金一佳一眼:“你等着!”
“我不走,你放心,老人家。我是坏人的克星!”金一佳浅浅一笑,浑然没有了刚才打人时的凶悍,又如淑女一般了。
一句话又惹得司空心头火起,正好倒在地上的司有立又*了一声,吐了一口鲜血,他脑子一热,一扬手又朝金一佳打去。
这一掌打得又狠又快,使出了全身的力气,要是一掌打实了,金一佳不但半边脸要肿起来,估计连牙也得掉上几颗。
关允离得远,他在和刘宝家三人说话,想要回身相救也来不及。冷岳也没有想到司空一个市局局长动手打人,一次打不中,还会再打第二次,他想回身挡上一下,也是鞭长莫及。
还好,冷枫及时出手了。
如果是冷岳出手,顶多挡上一挡,不让司空的巴掌落到金一佳的脸上就行。冷岳知道金一佳是什么身份,不提她金家千金小姐的身份,就连夏德长是她姨父的事实,也是在场的人不能承受之重。
冷枫的出手,冷峻、坚定而且有力,他猝然出手,伸手挡在了司空的手腕之上——手腕是很薄弱的部分,一旦重击,很容易让人酸麻而无力。司空只觉手腕如击打在铁棍之上,一阵疼麻的感觉传来,整个胳膊都木了。
冷枫如果只挡上一挡,也体现不出他冷酷无情的风格。挡下之后,他顺手一拉一带,司空就身子猛然向前一扑,一个踉跄差点摔倒在地,腿一弯,腰一软,就如要屈膝跪在冷枫面前一样。
冷枫顺势伸手一扶,扶住了司空:“司局长,再激动也不能失礼,快起来,快起来。”
一句话说得司空恼羞成怒,比起刚才冷岳的暗讽,冷枫的话就是直接的冷嘲热讽了。他失手又失礼,差点老脸丢尽,几乎要暴跳如雷了。
冷岳惹不起,冷枫他也惹不起,市委才因为冷枫的任命而闹得不可开交,冷枫真正的背景他并不清楚。但从孔县的任命引发了市委书记和市长互不相让的斗法,以及惊动了省委接连来人的轰动效应来看,他再分辨不出冷枫是大有来历之人,他就是官场上天字第一号笨蛋了。
在冷枫手中吃了暗亏,又不敢当面还回来,儿子还昏迷不醒,司空欲哭无泪,只能狠狠扔下一句话:“冷县长,是你的人打了我的儿子,你说怎么解决?”
“我的态度很明确,报警。”冷枫毫不犹豫地说道,“让法律公平地解决。”
“好。”司空心一横,报警就报警,谁怕谁,他当即拿起电话打给了市公安局局长郑天则,“天则,我是司空,出点儿状况……请你马上带人过来一下。”
打完电话,司空又打了120。
一系列的事情虽然眼花缭乱,但实际上只发生在短短几分钟内,等夏德长反应过来,事情已经僵在那儿了。他的目光来回穿梭,从冷岳身上跳到冷枫身上,又从冷枫身后落到了关允身上。
关允……夏德长见关允淡然而立,和一年前大学刚毕业时判若两人,当时的关允,天真幼稚,被他一句话就摆弄得团团转,飞蛾投火一般飞回了孔县。原以为关允在孔县会沉沦不起,然后老死在孔县,没想到,他竟然顽强地突破重围,眼见就要顺势崛起了。
难道说,青山遮不住,毕竟东流去。关允,还真是一条潜龙不成?
夏德长的目光就再次眯成了一条缝,死死地盯着关允和他旁边的金一佳,忽然就闪过一个不可遏制的念头——难道说,金一佳也喜欢上关允了?
这个臭小子关允,怎么就这么有女人缘?夏德长双眼几欲喷火,不由又想,今天的突发事件,会不会是关允故意设局让他难堪?关允今非昔比,已经不是池中物了,能惊动蒋雪松以交换条件来和冷枫讨价还价,他的重要性已经超越了孔县的高度,终究,孔县困不住他了。
关允真要强势崛起了?
不行,不能让关允太嚣张了,否则,他对关允的打压就成了笑话。再如果金一佳真的也喜欢上了关允,还真是一地狼藉,让夏家和金家如何相见?他脑中迅速转了几转,向前迈了一步。
一步,他就下了台阶。
夏德长一下台阶,跟在他身后的王进太、王向东和陈思清,也都纷纷跟了下来。随着夏德长每一步的迈出,他就如带领千军万马的将军,携带省委组织部常务副部长的威严,乌云压城城欲摧,就如一阵彻骨的寒风,直朝关允扑来。
是的,夏德长的聪明之处就在于他不理冷枫和冷岳,只朝关允正面施压。冷枫和冷岳,他都压不住,相信曾经被他玩弄于股掌之间的手下败将关允,面对他身为夏莱爸爸和省委组织部常务副部长的双重身份时,肯定还是会招架不住。
“关允,一年不见,你本事大了,你这是想干什么?”夏德长威风十足地说道,用手一指刘宝家三人,“是想聚众闹事,还是要公开绑架?”
关允也没想到夏德长半天没有露面,一露面,炮火就直冲他而来,更没想到,一年多不见夏德长,一见面,还是一言不合就拔刀相向。
当然,关允还是手中无刀,但他心中有刀,口中有刀!
他深吸一口气,看着这个昔日让自己无比敬佩的男人,心中没有丝毫畏惧之意,相反,却战意高涨,一开口就说出了一番令夏德长目瞪口呆的话!
拔刀相向
“夏部长……”关允的表情无喜无悲,平静如水,目光淡然,直视夏德长的双眼,“我想请问夏部长,您知道王车军和司有立是什么人吗?”
夏德长被关允平淡的语气问得一愣,想说不知道,又觉得有失身份,想说知道,但他又确实不太清楚。司有立是司空的儿子,他也是在司有立被金一佳踢晕后才知道,至于王车军是什么东西或是什么人,他才懒得过问。
今天陪同人员都是何许人也,他问也没问,都是由陈思清、王向东和司空一手安排。他也清楚下面人办事的出发点就是为了陪好他,陪同人员肯定是经过挑选,不会有什么乱七八糟的人……
夏德长高估了自身身份,也低估了司空的下作。为了让司有立在夏德长面前露上一面,司空特意安排了司有立陪同,谁也没有想到的是,司有立竟然同意让王车军也加入陪同人员之中。至于王车军为什么想在夏德长面前露面,就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可怜的夏德长,无形中被降低了身份,与流氓司有立和人渣王车军为伍。枉他自认为京城世家出身,还是基层工作经验不足,才出京城,一到黄梁,他就被狗皮膏药贴上了。
见夏德长答不上来,关允就知道夏德长被蒙在了鼓里,不由心中冷笑。夏德长自视过高,哪里知道省城或许还可以和京城相比,但到了下面的地市,就有让他想都不会想到的手法来算计他,都不会按常理出牌。
“司有立上次在孔县,见金一佳长得漂亮,二话不说就抓了一佳的裙子,还狂妄地叫嚣要用酒瓶毁了一佳的容。”关允就是要告诉夏德长,别觉得自己有多了不起,物以类聚,瞧瞧你身边都是一些什么货色,“王车军涉嫌指使他人炸毁流沙河大坝,负案潜逃,现在孔县公安局正在全力追捕他。敢问夏部长,您是堂堂的省委组织部常务副部长,怎么会和这样的流氓逃犯一起喝茶?”
夏德长的脸又绿了,关允的话如寒光迸射的两把钢刀,一刀刺中他的自尊,一刀斩落他的骄傲。他最引以为傲的就是他的出身和京城空降干部的身份,没想到,自认高人一等的他,却和什么无赖逃犯一类的人为伍。
之所以说夏德长的脸又绿了,是之前金一佳说过他的脸因为李逸风的任命已经绿过一次了。
“记得一年前在京城时夏部长教导我说,年轻人不应该留恋大城市的繁华,就应该扎根于基层,不走寻常路,要不怕苦不怕累,要有长远的目光,还教育我要洁身自好,不要因为回到县里就对自己放松了要求,要继续保持谦虚谨慎的作风……”关允侃侃而谈,继续刀光剑影,每一剑刺出,都要击中夏德长的虚伪和自尊,要将他一年多来所受到的夏德长的压迫一一偿还,“我是按照夏部长的要求去做了,也做得很好。直到今天,夏部长的教诲就像昨天一样在耳边回响。我一直盼望有一天能当面向夏部长汇报我一年多来的心得,却苦于没有机会。”
夏德长本想一上来就凭气势压关允一头,逼迫关允退让,并让关允吃瘪,再让在场的几名黄梁市委的重要人物记住关允,也好让关允还没有调入黄梁市委,就已经坏了名声。既然他无法阻止蒋雪松任用关允,就可以利用他的权威,让他不喜欢关允的事实通过在场几人传到黄梁市委,为关允以后在黄梁的开局设置第一重障碍。
不承想,关允面对他时,再也没有了以前的局促不安和胆怯,不但从容不迫,而且还咄咄逼人,气势直欲压他一头。
夏德长心中怒气渐升,关允,一个小小的副科,就算担任了市委一秘,只要不出燕省,就会在他的眼皮底下为官,最终还能绕过他这个省委组织部常务副部长不成?嚣张什么!
关允不理会夏德长由绿变青的怒容,继续说道:“没想到,今天意外和夏部长在黄梁见面,更没想到,夏部长在女儿一个星期没有消息、在外甥女被人欺负的时候,还有心情喝茶,也不知道什么茶这么好喝,让夏部长这么有兴致?我一直敬重夏部长如长辈,长辈的教诲自然要时刻记在心间。在此,我想当面请问夏部长一句,您如果反对我和您女儿谈恋爱就请明说,我会尊重您身为长辈的意见。但您却以将来会调我进京为由哄骗我回了孔县,一转身就将您说过的话抛到了脑后,是不是因为经常喝一些不太健康的茶导致了健忘啊?”
冷枫几乎要为关允的一番话鼓掌叫好了,字字如刀,字字诛心。关允在孔县一年多来所受的委屈和不甘,他初入社会就被夏德长摆布而遭受当头一棒的苦楚,借机全部发泄了出来。别人或许理解不了关允咄咄逼人的背后所受的伤害有多深,他却是感同身受!
是的,冷枫想到他曾经受到的排挤和冷落,他相信,谁也没有他更能体会关允一年多来的挣扎和努力。
司空惊呆了,他不仅惊呆于关允敢对一个堂堂的省委组织部常务副部长当面开炮,更惊呆于他听明白的一个事实,关允似乎是在和夏部长的女儿谈恋爱,而刚才一脚踢晕司有立被他称为疯女人的女孩儿,竟是夏德长的外甥女……
玩笑开大了!
陈思清、王进太、王向东几人,自始至终都没有出头,也没有说出一句话,事态发展到现在,大大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陈思清几人面面相觑,都惊讶得不知所以,更是不敢再说话了。
陈思清四十岁左右,长得倒是风度翩翩,相貌堂堂,围绕夏德长的几人之中,也以他级别为最高。他本来紧跟在夏德长身后,站在王向东和王进太身前。等关允一番话说出之后,他悄悄后退了一步,和夏德长保持了距离,站在了王向东和王进太的身后。
王向东和王进太对视一眼,明白了陈思清的举动是何用意。先不说冷岳的出面,或许就表明不管关允怎么往死里得罪夏德长,冷岳都会维护关允,单是关允一番含义丰富令人浮想联翩的指责,就让外人不好再插手。闹了半天,原来是夏德长的家事,清官还难断家务事,作为局外人,还是不要掺和进去了。
王向东和王进太只交流了一下眼神就心意相通,做出了同样的决定。这事,不管了,也管不了,谁出面,谁闹不好会里外不落好。
冷枫注意到了夏德长身边几人的小动作,见夏德长被关允一番话说得成了孤家寡人,心想夏德长这一次来黄梁,真是一次天大的失算。他就不该来,本想利益最大化,不料却先是结结实实摔了一跤,摔了一跤也就算了,见好就收及时回省城,也不至于错上加错。不想他还是留了下来,有意在黄梁培植力量染指黄梁局势,却终究人算不如天算,偏偏就遇到了关允。
大好机会让关允遇到了,也该关允还击一次了。更让冷枫欣慰的是,关允也真是争气,冷峻而犀利的出手,没有手下留情,以超出同龄人的官场智慧,生生将夏德长逼到了墙角!
关允真是不错,有他快意恩仇的风范,男儿当如此,一言不合,拔刀相向,刀光剑影,向死求生……冷枫心神激荡,被关允一番话激得斗志高涨,双手握拳,暗下决定,他要和关允并肩作战,哪怕当面和夏德长撕破脸,也要奉陪到底,绝不后退半步。
夏德长脸色铁青,目光闪烁不定,关允一番话铿锵有力,既揭露了他和关允之间的纠缠,又揭穿了他当年摆布关允的事实。他本想让在场众人记住关允的不好,好让关允即便调入市委担任了市委第一秘之后,也举步维艰,不料关允先下手为强,将他和关允之间的私人恩怨和盘托出。他就如脸上的面具被关允一个耳光打落在地,露出了在华丽外表之下丑陋不堪的真实面目,怎不让他气急败坏?
是的,多少年了,夏德长一直保持风度,虽然他的出身在世家林立的京城算不上多好,但也不算太差。他一直以世家自居,事事就端了架子拿了身份,人前人后总是风光无限,还从未受过如此的奇耻大辱,顿时恼羞成怒。
“关允,你是以什么身份和我说话的?论级别,你是副科,论辈分,你是晚辈,你没有资格对我指手画脚。”夏德长也清楚如果和关允辩论就落了下乘,现在只有一条路可走,以权压人,直接将事情抹杀,他扭头对陈思清说道,“陈市长,立刻通知市公安局,将关允一帮聚众闹事的歹徒抓起来。”
关允是一言不合拔刀相向,夏德长则是一言不合仗势欺人,一句话就要将关允拍死,直接以歹徒相称,可见他也是急眼了。
话一说完,正好远处警车闪烁,数辆警车赶到,车上下来十几名警察,迅速将现场团团包围。
寒风刺骨
陈思清犹豫了,他是分管市公安局的副市长,但现在的形势让他左右为难。夏德长勃然大怒,他不听从命令,肯定会得罪夏副部长,据传夏副部长空降省委,是为了接任省委常委、省委组织部长一职,而他以后的升迁,夏德长是必经之路。
纵然夏德长现在只是常务副部长,但在他的升迁、考核等决定人生前途的重大问题上,夏德长虽不能一言而定,却也能从中作梗,让他不能如愿。
为了一个关允得罪夏德长,确实不值,但是,也不要忘了,关允的身后还站着市委常委、市委秘书长冷岳,以及冷枫。而且现在谁都清楚的是,关允被蒋书记器重,有望担任市委第一秘。他现在如果出面下令让市公安局抓了未来的市委第一秘,这个梁子就结大了,不但得罪死了关允,也可能让蒋书记大为不满,还让他从此和冷岳、冷枫的关系埋下隐患。
更让他不解的是,传闻崔同对关允也格外关注,还特意打电话为关允安排了高干病房。也就是说,他只要开口接下夏德长的话,一句话出口,就有可能凭空树立若干强敌!
一想通此中的利害关系,不由陈思清不大吃一惊,一个小小的副科,无根无底的草根出身的关允,竟然有牵一发而动全身的重要性,他在官场十几年,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奇怪的现象。
关允,到底是何许人也?
陈思清权衡了利弊之后,做出了决定:“夏部长,事情还没有调查清楚,不好动手抓人,这事让下面的人处理就行了,我们还是先去喝茶。”
虚晃一枪其实就是敷衍了事的常用手法,夏德长心中恼火,他的权威连陈思清也敢轻视,就直接晾了陈思清,转身对王向东说道:“向东,这事,你说怎么处理?”
王向东是市政府秘书长,工作职责内有联系市公安局的权限,他和市公安局局长郑天则关系也不错。但王向东为人八面玲珑,早就看清了形势,夏德长一问,他就立刻说道:“就按夏部长、陈市长的指示办。”
滑头!夏德长暗骂一句,心中的火气越来越盛,想不到他一个堂堂的省委组织部常务副部长,现在连一个小小的关允也收拾不了,沮丧和郁闷可想而知。
要是夏德长够聪明,现在就应该顺着王向东的台阶下来,说一句:“你们看着办。”本来夏德长转身上楼就可以化解目前的困境,但他不甘心,输给谁也不能输给关允,不但事关他省委组织部常务副部长的权威,也让他身为夏莱爸爸面上无光。他和关允之间,已经由私人问题上的对立上升到了政治层次上的较量。
“司空,刚才是你报的警?”夏德长直接问起了司空。王向东耍了滑头,而王进太和王向东是一家王,是什么态度不言而喻,他也就没再去问王进太的态度,而是直接将球踢到了司空脚下,相信司空在儿子被踢晕的盛怒之下,肯定不会放过关允。
夏德长也是被关允逼得太狠了,连司有立是调戏金一佳在先才被她踢晕的事实都忽视了,现在的他只有一个想法——狠狠地打击关允的嚣张气焰!
关允是嚣张了一些,敢以下犯上,但也是事出有因,如果不是夏德长一而再再而三地逼迫,关允也不会让他当场下不来台,毕竟,他是夏莱的爸爸。
司空现在已经临近疯狂的边缘,咬牙切齿地说道:“是我报的警,夏部长说的对,这几个人聚众闹事,都是不法歹徒,一定要严惩。”
说话间,十几名警察已经完全包围了现场。一个四十出头、身材魁梧的中年男人分开人群走了进来,他个子不高,膀阔腰圆,气势非凡,每走一步都是脚下嗵嗵直响,从走路的姿势就可以看出他沉稳有力的性格。
来人正是在黄梁市名声不显但却是一等一的实权人物、市公安局长、三大宗姓之一郑姓的代表人物郑天则!
郑天则一现身,司空就立刻迎了上去:“天则,你看你侄子都被打成什么样子了?赶紧抓人,是她,还有他,还有那三个人,都不是什么好东西,都抓了。”
司空用手一指金一佳、关允和刘宝家等人,眼神凶狠得几乎要吃了几人一样。
郑天则在黄梁市公安系统多年,不敢说练就一双火眼金睛,至少看人的眼光比一般人要敏锐几分。眼睛一扫,他就将场中的局势尽收眼底,先是看到夏德长,心中一跳,又看到夏德长身后几个市委的主要人物,又是一惊。他还以为只有司空一人在场,没想到,一个小小的打架事件,竟然惊动了无数大人物。
再将目光落到关允和金一佳身上,没印象,随后目光就扫到了冷岳,心中顿时一跳,再一看冷岳旁边的冷枫,不由一阵狂跳。好嘛,这一出戏敲锣打鼓,形形*的人物全部在场,到底唱的是哪一出?
“秘书长,到底是怎么回事?我刚来,不太了解情况。”郑天则开口就向冷岳请示,在场中人,虽以夏德长最为位高权重,但就以黄梁市内的实权来说,还是冷岳最大。
“郑局长,事情的经过,还是由司局长向你详细解释一下吧。”冷岳轻轻一让,就跳出了事外,没有接招。
郑天则心中就更加疑惑了,他本想让冷岳先入为主,卖冷岳一个面子,不料冷岳似乎还有后手,是故意设局让他跳,还是另有目的?
郑天则愣了一下,冲冷岳微一点头,转身来到了夏德长面前:“夏部长,请指示。”
见郑天则毕恭毕敬的态度,夏德长的自信一下又回来了,平淡而威严地说道:“刚才以关允为首的几个人,聚众闹事,打伤司有立和王……车军二人……”
“关允还对夏部长出言不逊,谩骂夏部长,天则,这样的败类,必须严惩。”司空及时补充了一句,添油加醋地说道,“刚才的事情,陈市长、向东秘书长和进太秘书长,都看得清清楚楚。”
关允?郑天则顿时大吃一惊,又回身看了关允几眼,见站在路灯之下的关允,十分淡定,毫无惧意,而且一脸似笑非笑的嘲讽表情。想起关于关允的各种传闻,郑天则瞬间就下定了决心,再次向夏德长说道:“夏部长说怎么办就怎么办……”
夏德长的嘴角露出了一丝微不易觉察的得意的笑意,终于,他的权威还是在郑天则的身上得到了体现。郑天则可是黄梁市三大宗姓之一郑姓的代表人物,如果在打压了关允的同时,又让郑天则向他靠拢,能和三大宗姓之一的郑姓交好,也算是天大的意外收获,可谓一举两得。那么,刚才被关允奚落一番所受的屈辱,也就还回来了。
“依法办案,严惩凶手。”夏德长毫不犹豫地下达了命令。
“就按夏部长的指示办。”郑天则话一说完,一转身,大手一挥,“都先带回局里。”
如果关允真被抓进了黄梁市公安局,他的名声将会大损,蒋雪松再是爱才,也不会再用他担任秘书。夏德长此举,完全就是要毁掉关允调入市委的可能。
“郑局长……”冷岳心中大惊,郑天则平常和他关系还算可以,但说翻脸就翻脸,肯定是想在市委局势动荡之际,借抓关允之举为郑家谋求利益最大化。
不管郑天则的真正出发点是什么,冷岳都不能让郑天则真的抓走了关允,值此关允命运即将迎来一个重要的转折点之际,传了出去,真有可能毁了关允的一生。
冷岳以为他可以喝退郑天则,不料郑天则身子一晃就挡在了他的面前:“对不起了秘书长,我是公事公办,就事论事,不针对任何个人。”
话说得委婉,他站的方位却是将冷岳挡在身后,不想让冷岳插手此事。而他一有所动作,司空也动了,身子一晃也挡在了冷枫面前。二人配合得倒是默契,无声地表明了立场,除非冷岳和冷枫想动手,否则,今天抓关允,是抓定了。
几名警察得了命令,气势汹汹地直朝关允扑去。金一佳大急,喊道:“姨父,你要是抓了关允,我永远也不会原谅你!”
一声姨父叫出,一众皆惊,但夏德长现在铁了心要拿下关允,就假装没有听见,转身就要迈进茶楼。
眼见关允和刘宝家几人就要被警察拿下,忽然,突兀地平地起风,冷风如刀,直刮得茶楼门前的几面红旗猎猎作响,直让人遍体生凉,心中惊慌。
“夏德长!”
一个无比威严的声音凭空响起,从黑暗处闪出一人,灰上衣,黑裤子,瘦而干练,年约四十七岁,负手而立,目光寒冷如冰,直视夏德长,一字一句地说道:“我倒想问问你,你来黄梁市,是以什么身份?你让郑天则抓人,又是以什么身份?”
声音不大,淡漠而疏远,一听就是久居上位而养成的不容置疑的威势!
夏德长如石化一样呆住了,缓缓地转过了身子,心中一凉到底。他最不想见到的一人,也是对他权力制约最大的一人,此时此刻就站在离他十几米远的地方,浑身上下散发出令人不敢直视的咄咄逼人的气息,铺天盖地地朝他袭来。
颜面无存
来人只一露面,不但镇住了夏德长,也让在场所有人等,全部目瞪口呆!
不只夏德长认识来人是谁,在场之人,除了几个气势汹汹准备出手抓住关允的警察之外,无人不识眼前的灰衣黑裤瘦而干练的中年男人。他瘦削的脸孔和淡定从容的气势,是整个燕省处级以上干部无人不仰视的存在。
正是执掌全省官帽、燕省最年轻的副省级干部、省委常委、省委组织部长胡峻议!
胡峻议意外现身,让所有人等无不屏住了呼吸!传闻大有来历、手腕强硬并且是省委强权人物之一的胡峻议胡大部长,平常很少抛头露面,却又是燕省官场中人心目中神一样的存在,不提他才四十七岁就做了副省级实权高官,单是他在省委之中无人可及的地位,就让无数人叹服。
通常情况下,省委组织部长本是低调的存在,和省委书记、省长都保持一定的距离,在大事上附和书记,同时照顾到省长的意见,暗中借省委组织部长的权力培植自己的势力,就算是一名合格的组织部长了。但胡峻议却不,他虽然不是爱出风头的人,但他在省委的强势和独一无二的地位,燕省官场中人,几乎无人不知。
是以胡峻议一现身,就让场中的温度一路直降,寒风彻骨,令人不寒而栗。
夏德长震惊之下,脚下没有站稳,身子一晃,差点一脚踩空从台阶上摔下,要不是陈思清见势不妙及时扶了他一下,今天丢人就丢大了。
恰好此时又一阵寒风吹过,夏德长只觉后背冷汗涔涔,而且头上也是虚汗直流,感觉从云端跌落尘埃,一颗心直坠向了无底的深渊!
怎么会是他?怎么偏偏就是他?原来坐省委三号专车悄然前来黄梁市委的神秘人物,竟是胡峻议!
夏德长最不愿意见到的就是胡峻议,在李逸风去向已定之后,他还心存幻想,认为省委前来黄梁的神秘人物或许会是省委秘书长木果法,因为木果法和齐全关系不错,不承想却是胡峻议亲自出马!
夏德长不是没有政治头脑的人,他本不该插手黄梁市的局势,但他不但介入了黄梁市的乱局,还想浑水摸鱼,乘机想在黄梁市培植自己的势力,手伸得过长了不说,还越界了。
毕竟,他只是省委组织部常务副部长,一个副部长就想广植势力,将置部长的权威于何地?身为官场中人,副部长行使了部长才能行使的权力,绝对是不能犯的低级错误!
但夏德长在京城久了,从未迈出过京城一步,对地方上错综复杂的人际关系,理解得不够深刻,再加上他一向自视过高,又顶了空降的高帽,以为一到省委就会顺水顺风。谁知上任之后,却举步维艰,怎不让他心中郁积难安?
出于迫切想打开局面的心思,也是自认他省委组织部常务副部长的头衔威风八面,见官大一级,再加上黄梁市委书记蒋雪松和他有同窗之谊,他这一次从省城南下黄梁,不是一时的心血来潮,而是经过深思熟虑的结果。
还有一个不可告人的原因是,夏德长不但在省委的处境堪忧,不受一号二号的欢迎——尽管他在努力向陈恒峰靠近,但收效并不明显,不知何故,陈恒峰对他有一�
�程度的排斥,而且在省委组织部,他也是腹背受敌。
是的,如果说之前还没有腹部受敌的话,那么这一次前来黄梁干涉李逸风的下一步,结果让省委三号亲自点名让李逸风担任了省委组织部干部二处处长,等于是李逸风一步迈入省委组织部的大门,摇身一变成了他的心腹大患。
相比李逸风天天在眼皮底下让他寝食难安,还有一人更让他如芒在背,几乎天天坐立不安,不是别人,正是他的顶头上司——省委常委、省委组织部长胡峻议!
出京之前夏德长就听说过胡峻议,胡峻议和他同岁,如此年轻就已经位居省委组织部长高位,就让夏德长对胡峻议既佩服又嫉妒。想想要和一名同龄人共事,而且还是他的顶头上司,夏德长的心里既不舒服又不服气。
到了燕省任上之后,果如夏德长所想的一样,胡峻议对他的到来并不欢迎,不但不欢迎,而且还是十分排斥的态度,如果仅仅是不冷不热也还好了,简直就是冷若冰霜。也正是胡峻议对他极度边缘化的态度,才迫使他不按常理出牌,非要插手孔县局势并想借黄梁市委的动荡打开局面。
当然,夏德长冒险前来黄梁,走的也是一步险棋。他在省委打不开局面是因为摸不清省委各个常委的立场,而黄梁市的动荡正好提供了一个各方力量纷纷登场的绝佳的舞台,他就下定决心试上一试。
“胡部长……”夏德长喉头发涩,几乎说不出话来,好歹他也是常务副部长,胡峻议却直呼其名,分明是要当面落他面子,让他难堪,但胡峻议是上级,他再对胡峻议不满,也必须拿出应有的恭敬态度,“刚才的事情,您可能不太了解情况……”
“我不关心这里发生了什么,我只是在问你,夏德长,你是以什么身份来黄梁,又是以什么身份让黄梁公安局长抓人的?”胡峻议不留情面,直接打断了他的话。
夏德长几乎要暴跳如雷了,胡峻议欺人太甚,怎么着他也是常务副部长,不是小兵,被当众呼来喝去,颜面何存?正要头脑一热顶回去几句,郑天则说话了。
此时已经有几名警察来到了关允面前,正要伸手拿下关允,郑天则见势不妙,向前一步,挡在了警察面前,悄然一挥手,警察就立刻心领神会地站住了。郑天则胆子再大,也不敢当着省委组织部长的面抓人。
谁都看了出来,胡峻议就是要强势压夏德长一头。不管胡峻议压夏德长是基于什么出发点,本着老大优先制的原则,现在场中胡峻议最大,就得由他说了算。
“胡部长,我是黄梁市公安局长郑天则……”郑天则赔着笑脸,微微弯腰,来到了胡峻议面前。
陈思清和王向东、王进太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心想,郑天则真有一套,见风使舵的本领真高。不过让人大跌眼镜的是,胡峻议理也未理郑天则,只是冲他微一点头,随后和他擦肩而过,径直朝关允走来。
第一步迈出,围在关允身边的几名警察后退数步,被胡峻议的威严逼迫得站立不住。尽管几名警察此时还不清楚胡峻议的真实身份,尽管郑天则并没有下令后退,但胡峻议的气势锐不可挡,无人可挡其威。
第二步迈出,司空退缩了,他向后退了一步,没有看路,就很不巧被冷枫绊了一脚,结果身子朝后一仰,“扑通”一声,司空仰面朝天摔倒在地。这一次,冷枫没有伸手扶他一把。
第三步迈出,陈思清、王向东和王进太三人同时向旁边动了一动,和夏德长保持了几米远的距离,就让夏德长身边再无一人,成了孤家寡人。
昔有薛仁贵三箭定天山,今有胡峻议三步定大局!
等胡峻议第四步迈出,来到关允面前时,场中的情景已然大变,形势陡然逆转。
“你就是为冷枫输血救命、冒死一路护送他到黄梁市的关允?”谁也没有想到的是,胡峻议来到关允面前,和颜悦色地问出了一句话。
一句话,就让夏德长面如死灰,就让郑天则脸色惨白,就让陈思清、王向东和王进太三人暗暗庆幸刚才的正确决定,更让冷枫和冷岳对视一眼,眼中流露出一丝欣慰之意。
“胡部长,难得您记得我的小事。是冷县长救我在先,我不过尽了一个人应尽的本分而已,不值一提。”关允从当面指责夏德长,到被警察重重包围,再到胡峻议意外来到他身前突然一问,自始至终都是不慌不忙的神情,只是在面对胡峻议时,多了一丝恭敬。
“难得,难得。”胡峻议拍了拍关允的肩膀,“生死相送,情深义重。关允,好样儿的!”
话一说完,胡峻议谁也不理,转身就走,转眼间就消失在了暮色之中,只留下一干人等面面相觑,不知道胡部长意外现身又匆匆离去,到底是故意针对夏德长,还是只为力挺关允。
谁也没有注意到的是,胡峻议从现身到离去,只有短短几分钟时间,他只和在场之中的一个人有过短暂的眼神交流——冷枫!
就如一股彻骨的寒风,一来一去,什么都没有带来,也什么也没有带走。但胡峻议的一来一去,意味深长,暗示强烈,带来的是让关允的身份再次水涨船高,带走的是让夏德长的威望一落千丈。
夏德长回身无力地看了关允一眼,双眼直欲喷火,拂袖而去。他一走,陈思清、王向东和王进太也紧随其后而去,司有立被人抬上了救护车,司空灰溜溜地陪同上车走了,场中,只剩下了郑天则。
郑天则愣了愣神,片刻就作了决定,来到冷枫面前:“冷县长,市局接到孔县公安局的协助调查王车军爆炸案的请求,现在暂时扣押王车军,等孔县公安局来人,再转交孔县方面。”
随后他又主动和冷枫握手,一脸笑意:“恭喜冷县长更进一步,不,应该叫冷书记了。”
伏笔
坐在望江楼的二楼雅间,俯视楼下不远处的甫扬河,并不宽阔的甫扬河上结了一层浮冰,浮冰上还有残雪,在灯光的照耀下,别有迷离的效果。
冷岳和冷枫并肩而坐,金一佳和冷舒并排而坐,关允一人坐在一侧,几人明是喝茶,其实是在等最后的结果出来。
刚才的一幕,尤其是胡峻议的意外现身,让关允也大吃一惊。但究竟胡峻议是意外路过,还是专门出面只为打击夏德长的嚣张气焰,他就不得而知了。冷枫和冷岳谁也没有解释说明,他自然不便问。不过有一点他可以肯定,胡峻议就算是冷枫在省委的后台,也不是他当年结交的贵人,以胡峻议的年龄和身份,还不足以担任冷枫生命中的贵人。
别看冷枫只是一个县长,不,现在已经是县委书记了,他却是冷家的弃子。但即使是弃子,以冷家庞大的势力,能在冷家放弃他的情形之下还敢对他出手相助,一个省委组织部长的分量,显然还差了点。
之所以在一场闹剧之后不回去休息,还在茶楼喝茶,是为了等孔县公安局长崔玉强连夜赶来,好将王车军押回孔县,以免王车军在市公安局过夜,夜长梦多。上次钱爱林之死,就是前车之鉴。
“孔县的盘子其实已经定了。”冷枫喝了一口茶,他的茶比别人的茶都浓,浓得发苦,“刚才在吃饭的时候,不方便说。”
刚才吃饭的时候,有关父关母和温琳、小妹在,确实不适合讨论官场上的事情。关允也知道冷枫提出喝茶,是想找个安静的场合说说孔县的局势,不想意外遇到了夏德长,还活捉了王车军,亲见了胡峻议,也算是意外收获。
刚才乍见夏德长和王车军,关允确实心神激荡,才一时怒火中烧,当面揭穿了夏德长的伪装。现在他的心情平静了许多,但一点也不后悔刚才的冲动。当怒则怒,才是男人本色。
在刚才的对峙和冲突中,他还对黄梁的局势有了进一步的推测,同时,胡峻议亲自出马介入黄梁市委的动荡,也让关允隐隐对省委的局势,有了雾里看花的猜测。
当然,省委局势到底如何,他并不是十分关心,毕竟离他还太过遥远,他现在最关心还是孔县的盘子,以及他的下一步何时敲定。
“冷枫接任县委书记,明天就会正式宣布。”冷岳开口了,他的茶比冷枫的茶淡多了,茶浓茶淡,两种人生境界,“同时,陈宇翔就地扶正,接任孔县县长。”
果然,关允心中一声喟叹,陈宇翔的曲线升迁来得如此之快,恐怕连蒋雪松和他本人都始料不及。要不怎么说人有时运,官有官运,陈宇翔的官运从一踏入孔县时起,就亨通了。
陈宇翔让出了县委三号副书记的宝座,谁会接任?三号的位置也很关键,可以在冷枫和陈宇翔之间起到缓冲作用,关允就问:“谁是三号?”
金一佳在维护关允时,全然不顾淑女形象,就如一头发怒的母老虎一般,现在的她,又成了小口抿茶露齿微笑的淑女。她要了一杯菊花茶,说是要败败火,被人气得上火了。
“想都不用想了,肯定是桂晓杰。”金一佳插嘴说道,“他年纪和资历都够了,最主要的是,他是外县人,性格又温和。”
关允也是当局者迷,他想到郭伟全身上了,金一佳一点,他不由笑了:“一佳说得对,我还以为郭伟全会递补上来。”
“一佳不简单,很有眼光,她说对了。”冷枫对金一佳的印象大好,不仅因为她救过自己,还因为她刚才为关允挺身而出的坚决,一个女孩儿能不顾一切地维护关允,她对关允的真心,可赞可叹,他点头说道,“也确实一开始是考虑让郭伟全递补,但后来形势一变,郭伟全和柳星雅都调回市里了。”
“怎么?”关允吃惊不小,孔县的盘子敲定,他还以为就落在县委书记的人选上,没想到,冷枫最终如愿担任一把手,孔县班子也有了不小的调整,“柳星雅回市里还好说,他毕竟是黄梁市人,郭伟全怎么也调到市里了?对了,都是什么职务?”
冷枫没有直接回答关允的问题:“柳星雅回市,早在预料之中,他一直在活动,早就想调回市里了,现在有一个机会,就抓住了。郭伟全的调动,算是意外,是蒋书记的临时动议。”
郭伟全也好,柳星雅也罢,在副处级的岗位上也有些年头了,如果调回市里提到正处的话还说得过去,如果只是调动了岗位而级别未升,就是权宜之计了。
冷岳回答了关允的疑问:“柳星雅是市委副秘书长,级别正处,对口服务崔同副书记。郭伟全是政府副秘书长兼督查室主任,级别暂时未变,副处,主持市政府督查室全面工作,分管市长公开电话督办室。”
关允明白了,调柳星雅到市委担任副秘书长是谁的意图,他不好猜测,或许是崔同,但调郭伟全到市政府担任副秘书长兼督查室主任,就绝对是蒋雪松的手笔了。虽然郭伟全级别没有提升,但从他的位置安排上,已经明显可以看出蒋雪松的下一步的伏笔了。
蒋雪松是想安插郭伟全到政府班子,要打开政府班子的局面。如果关允所猜不错的话,政府班子肯定被呼延傲博经营得水泄不通。
这么说来,郭伟全肩上的担子真是不轻。
柳星雅提升了正处,以他的资历倒不算突兀,市委副秘书长可以是正处,也可以是副处,级别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服务的对象不由人浮想联翩,竟是崔同。
崔同……一想起崔同,关允就再次想起崔同对他的特意关照,他还是想不通崔同为什么偏偏对他另眼相看。
而郭伟全虽然还是副处,不过很明显,他的安排只是过渡,相信蒋雪松还会更加重用郭伟全,否则也不会安排郭伟全到政府班子。
综合以上消息,再联想到他也可能要调到市委担任市委一秘,关允心思通透了,蒋雪松调遣精兵强将到身边,是想打一场漂亮的翻身仗了。
不过,关允心中隐隐担忧的是,郭伟全和蒋雪松肯定认识多年,相互之间多有了解,而他和蒋雪松才是初识,虽然在诗书之上有共同兴趣,也算是以文会友,但毕竟时间太短,彼此之间了解不深。蒋雪松纵然再赏识他,任命他担任秘书,也是一步险棋。
难道说,蒋雪松的视线之内,就没有更合适的人选了?
市委一秘看似风光,其实很不好当,上,要称了蒋雪松之心,下,要如了市委一干人等之意。除非有长袖善舞的本领,否则万一两头不落好,最后就会落一个凄凉的下场,要么被弃置一边无人理睬,要么被外放出去,随便扔一个位置任其自生自灭。
对,师龙飞何去何从?关允一下又想通了一个环节,明白了蒋雪松接连调整孔县班子的另一个用心,问道:“师龙飞要外放到孔县?”
“对,常委、常务副县长,接替郭伟全的空缺。”冷枫点头,“孔县的盘子是定了,但孔县的棋也算是盘活了。”
师龙飞本身就是副处了,外放的话,如果书记的支持力度大,一般可以从县长做起,如今却只是常务副县长,也算是受了冷落。
“师龙飞担任常务副县长?”金一佳想了一想,“陈宇翔当县长倒没什么,他肯定支持高效农业和农业兴县的发展战略,师龙飞的为人,我就不太了解了。”
冷枫岂能不明白金一佳的言外之意,说道:“孔县的大方向不会变,农业兴县的战略,势在必行。”
金一佳放心了,嫣然一笑:“以茶代酒,敬冷县长,不,冷书记一杯。”
冷枫和金一佳碰了杯,才放下茶杯,电话就响了,他一看来电,就脸色微微一变,随即接听了电话:“我是冷枫,说。”
听了一会儿电话,冷枫挂断之后说道:“崔玉强已经带人接了王车军,现在正连夜赶回孔县。好了,今天的事情全部忙完了,明天我回孔县。关允,你再住院观察两天,不用急着回去。”
“县长,我也康复了,可以出院了。”
“不急,你留院观察两天,除了观察病情之外,还可以观察别的。”冷枫强调了一句。
关允明白了,他要留在黄梁,再近距离观察市里局势,就点头说道:“好,我留下。”
几人下楼,各自回去,冷舒要上冷岳汽车的时候,迟疑着问了一句:“一佳,你一个人陪床行不行?要不,我也和你一起?”
“你就不要去了,明天你还要一起回孔县。”冷岳制止了冷舒。
冷舒虽不情愿,却还是钻进了汽车,和关允、金一佳挥手再见。
第二天一早,关允早早起来,和金一佳一起先是送走了父母、小妹和温琳,随后又到市委送走了冷枫。送冷枫的时候,关允注意到又是叶林陪同冷枫一起赶往孔县,心想,叶林短短时间内接连数次前往孔县,恐怕对孔县也厌烦了。
才送走冷枫,关允和金一佳左右无事,沿着市委前面的中华大街向南走出不远,忽然在路旁发现一个小店。小店不大,挂了一面锦旗,旗上有几个龙飞凤舞的楷书——老容头烧饼铺。(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