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之大变
呼延傲博话一说完,会议室也是鸦雀无声。和刚才蒋雪松语惊四座的鸦雀无声不同的是,呼延傲博一语既出众人皆不敢说话,都震惊于呼延傲博的霸道。
是的,震惊于市长敢当面挑战一把手权威的霸道!
虽然以前呼延傲博的强势经常逼得蒋雪松退让,但蒋雪松的退让是谦让,是礼让,而不是忍让。而且呼延傲博强势归强势,至少还在表面上保持了一个市长对市委书记应有的尊重。如刚才当众指责蒋雪松一言堂,并以民主集中制来讽刺蒋雪松想以书记权威直接拍板,还是第一次。
真要上演一号和二号公开对抗了?不少人面面相觑,不知道事情到底会怎么收场。
“傲博同志,你不要意气用事,如果我是直接拍板定下事情,还用上常委会讨论研究?你这话说得就太唯心了,我希望以后在常委会上不要发出这样的声音。”蒋雪松只沉默了片刻,就立刻毫不留情地反击了,“你如果对我个人不满,可以向省委反映问题。如果是对现行体制不满,也可以献计献策。”
“嗡!”会议室差点沸腾起来,蒋雪松的这个耳光打得真够响亮,等于是直接堵死了呼延傲博的退路。于公于私,如果呼延傲博想找事,尽管放马过来,他都会接招。
蒋雪松以前所未有的横扫千军的气势,一把手的权威霸道而强硬,直接冲击在呼延傲博身上,让呼延傲博的自信和自尊七零八落,差点当众失态!
崔同眼睛微眯,神色不变,眼神却是接连跳动。他心里清楚,蒋雪松将近三年的和风细雨,今日借关允的推动突然发作,关允暗中推波助澜固然起到了一定的作用,但也是三年来被呼延傲博逼迫、被郑天则胁迫到了极限而忍无可忍的宣泄。
蒋雪松性格中其实也有强势的一面,但需要一个切入点才能激发。关允的到来,郑令东的翻供,再加上事关省委组织部常务副部长的女儿,以及来自《国家青年报》的压力,一系列的问题堆积在一起,终于让蒋雪松火山爆发了。
“蒋雪松同志,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呼延傲博涨红了脸,他以前的作风就是强势而霸道。在担任县委书记期间,还曾经和县长干过一架,当时大打出手,将县长打得头破血流,后来到了副厅之后,脾气收敛了几分,由斗狠变成了阴狠。等到了市长级别,他就很少再耍横充愣,行事多放在了暗处。但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被蒋雪松当面打脸,呼延傲博的怒火还是被一下子点燃了。
眼见此次常委会有可能上演一号二号之间东风吹战鼓擂的正面过招,本来白沙作为呼延傲博的坚定追随者,应该第一时间出面劝解或拉偏架,但刚才在门口的牢骚话让他没了底气,几次想开口,又见蒋雪松咄咄逼人的气势不可冒犯,终究还是将话咽了回去。
其余常委就更不敢说话了。以前蒋雪松是绵里藏针了一些,但他行事方正,威望挺高,除了在呼延傲博面前退让三分之外,大部分常委对蒋雪松都有五分恭敬。
“我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傲博同志,你是想讨论我提出的议题,还是想针对我的工作方法提出不同的意见?”蒋雪松心平气和地说道,不过心平气和之下,依然保持了不怒自威的气势,“如果是对我个人有意见,请私下提;如果是讨论议题,那么你现在就可以表态是赞成还是反对。”
“我不同意成立专案组。”呼延傲博毫不犹豫地当众提出了反对意见,“一是没必要,二是小题大做。不能因为夏莱是夏德长同志的女儿和个别人的女朋友就特殊照顾。难道说,如果夏莱是普通人家的女儿,调查组就不会秉公执法了?”
说话时,呼延傲博还有意无意地看了关允一眼,他的话不但明确地反对了蒋雪松,也暗中敲打了关允,明敲暗打,一箭双雕。
关允不理会呼延傲博的话,连头都不抬,只顾记录。其实对于刚才蒋雪松和呼延傲博对峙的一幕,他清清楚楚地看在眼中,心中暗暗为蒋雪松叫好的同时,又对呼延傲博的为人加深了认识。呼延傲博此人,不但有阴冷霸道的一面,也有强势夺人的一面。
不好相与呀,比起郑天则,呼延傲博在政治上更成熟。
“傲博同志有反对意见,可以。崔同同志,你怎么看?”蒋雪松不动声色,直接将球踢到了崔同的脚下。
崔同身为三号人物,作为仅次于呼延傲博的重量级人物,他的发言分量极重。如果他也是否定的态度,毫无疑问,蒋雪松的常委会就失败了,成立专案组的议题就没有再讨论的必要了。而根据以往的经验,崔同历来是中立的立场,也就是说,在蒋雪松和呼延傲博争执不下的时候,崔同往往是置身事外,两不相帮。
印象中,在蒋雪松和呼延傲博三年间十几次的争论中,崔同从来没有一次明确表态支持任何一方。不出意外的话,在蒋雪松和呼延傲博因为专案组问题产生了原则性的对立时,崔同必定又会用太极手段。
不少人都在暗中猜想,如果崔同还是两不相帮的态度,那么蒋雪松会不会再坚持他的提议继续表决?如果提议没有通过,蒋雪松的权威将置于何地?白沙更是睁大了眼睛盯着崔同,盼着崔同说出他期待中的话。
不只白沙,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到了崔同身上。崔同虽是三号,此时却有了一言九鼎的份量,换了常人,必定感到身上压力倍增。
崔同却是镇静自若,脸色不变,神情如常,仿佛刚才蒋雪松和呼延傲博的争吵一点儿也没有影响到他的情绪,果然深不可测。
就连关允也停止了记录,抬起头来,目光落在了崔同不动声色的脸上,忽然想到了老容头的话:“同字,上封顶,不见真相,下不封底,深不可测。名如其人,关允,崔同其人和光同尘的手腕,也是深不可测。”关允不由在想,什么时候他能修炼到和崔同一样泰然自若的境界,应该就算达到了官场中人所谓的第一层了吧?
一层练身,二层练心,三层练性。身不动而心动,是第一重境界;身不动而心也不动,是第二重境界;身心都不动,同时心性也淡然而空,是最高境界。
崔同沉默片刻,迎着众人期待而迫切的目光,淡然地说道:“雪松同志关于成立专案组的提议,我认为是解决眼下调查工作停滞不前的一个好办法。当然,傲博同志提出没有必要小题大做,不应该因为夏莱是夏德长同志的女儿就特殊照顾,也有道理……”
此话一出,不少人都长出了一口气,崔同一如既往是不偏不倚的中立立场,刚才的话,明显是两不相帮了。呼延傲博和白沙对视一眼,眼中闪过一丝得意之色。
崔同的声音既不如蒋雪松威严,也不如呼延傲博气势,但在平和淡然之中,却自有一股让人不敢小觑的威严。忽然之间关允脑中跳出一个想法,莫非崔同的风格就和深藏不露的齐全一样?
又一想,如果崔同在成立专案组的提议上,还是继续保持一贯的中立立场,这一次的会议,就真的不好收场了。
破局之一
“但是……”崔同忽然脸色一变,口风一转,他坚持了三年不变的中立立场,在关允第一次参加常委会时,就为之一变。
崔同的转折太突然,以至于他的话语气刚变,呼延傲博、白沙、刘思远和丁思玉四人的脸色也同时随之一变。
一瞬间,关允就看清了几人的表情,心中立刻就有了一个结论:在座常委之中,除了白沙之外,宣传部长刘思远和单水区委书记丁思玉,也和呼延傲博走得很近。
崔同的口风虽然为之一变,但声调并没有变化,依然是平和的语气,只是在平和之中微微多了一丝肃杀之气。但就是这一丁点儿的肃杀之气,立刻让会场陡然充满了紧张气氛。
如果说刚才蒋雪松和呼延傲博之间的针锋相对让会场的气氛凝重而充满了*气息,那么崔同一开口,气氛随之一变,就如高山般巍峨,就如大海般辽阔,不少人一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儿,无比迫切地等着崔同的下文。
“但是调查一个跳楼案件拖了几天都没有丝毫进展,不由人不怀疑是调查组的工作不够认真,还是因为别的什么原因导致调查工作遇到了阻力?进取学院事件是天大的事件,不是因为夏莱是夏德长同志的女儿,而是因为夏莱是《国家青年报》的记者!京城新闻界的一个朋友还打来电话问到这件事情,他说,京城的新闻圈子正在酝酿一次声援夏莱的活动,大概有十几家国家级报社准备联合起来报道进取学院的逼迫女记者跳楼事件……同志们,再不调查出来事实真相,黄梁就出名了。”
崔同一番话就如一声声警钟,重重地敲在呼延傲博的头上,呼延傲博只觉得天旋地转,脑袋“嗡嗡”直响。崔同不但第一次明确了立场,而且还连带抛出了让人震惊的事实。先不管所谓京城新闻圈子酝酿的活动是真是假,但此事由崔同亲口在常委会上提出,就如一枚威力巨大的*,轰然巨响,炸得黄梁局势山崩地裂!
白沙直了眼睛,已经停止了思维,不知道该怎么形容现在的心情。
其他常委,蔡艳丽惊讶地张大了嘴巴,难以置信地盯着崔同,冷岳则是一脸笃定,仿佛一切都在意料之中,但眼神中分明流露出一丝惊讶。
组织部长张天豪的表情最精彩,似笑非笑,目光不看呼延傲博,不看白沙,却落在和他对面的统战部长冯国平脸上,似乎试图从冯国平的表情中寻找什么蛛丝马迹一样。
冯国平紧闭嘴唇,眼睛瞪大,已经惊呆了。
倒是常务副市长曾伟宪一脸淡定,仿佛已经神游物外了,好像对崔同三年来第一次在蒋雪松和呼延傲博之间明确立场毫不关心一样。
关允的目光依次从各个常委的脸上一扫而过。难得的一次近距离观察各个常委立场的宝贵机会,岂能错过?他将众人的表情尽收眼底,心中就大概有了计较,最后目光落在了于文凯的身上。
于文凯一脸淡然,虽然也有一丝吃惊,却表现得很平静,而且惊讶之后,很快就恢复如初,他的表现让关允很吃惊。
关允也有理由相信,崔同的突然转变,绝对出乎所有人的意料,就连他自己也没有想到崔同会抛出京城圈子媒体声援活动的消息。他敢肯定,崔同的消息不是空穴来风,而是确有其事!
连他都没有听说京城新闻媒体声援的风声,相信蒋雪松对此也是一无所知,崔同却比所有人都先一步知道,关允不免心中猜测,这么说,崔同和京城新闻界的关系很不错了?
其实之前关允就很清楚一个事实,夏莱虽然是刚出道的记者,但以夏家在京城的关系网,夏莱出事,必定可以利用新闻媒体对黄梁方面施压。然而,在夏莱出事之后,京城的新闻媒体没有一家报道此事,就说明了一件事情,蒋雪松出面做了工作!
如果几家国家级媒体联合报道黄梁的跳楼事件,固然可以向黄梁方面施压,但作为市委书记,蒋雪松首当其冲是压力最大的一人,事情闹大了,他将会直接承受来自省委领导的怒火。出于这方面的考虑,以夏德长无所不用其极的手腕,一直到现在隐而不发,算是给了蒋雪松天大的面子,也是相信蒋雪松可以从容解决问题。
崔同的话,一石激起千层浪,常委会上却没有议论之声,会议室里是令人窒息的静默。
也是,崔同的立场大变已经足够让人震惊并且消化了,他抛出的消息更是让人感受到了莫名的威压。每个人心中都有各自的小九九不假,但一旦面对来自外界的压力,都会以维护黄梁的利益为第一。所以,沉默就代表崔同的策略奏效了,现在已经由内部较量转为如何对付外界压力了。
过了一会儿,蒋雪松轻轻咳嗽了一声,打破了尴尬的沉默:“崔同提供的消息更让我们意识到,如果事情处理不好,黄梁就会成为全国媒体口诛笔伐的对象。黄梁如果因为这个出名,省委追究下来,我都没脸见人了。”他又一停顿,语重心长地说道,“是不是成立专案组,我想同志们心里已经有了决定,是不是?”
蒋雪松说对了,崔同第一次和他站在一起的威力非同小可,直接让摇摆的常委毫不犹豫地坚定了立场。而一向跟随呼延傲博的常委,也不敢冒着将黄梁推到全国舆论的风口浪尖的危险,继续反对成立专案组。还有一点,以前崔同中立,不少常委还可以在蒋雪松和呼延傲博的对抗中追求政治利益最大化,但现在崔同态度大变,到底是只在这一件事情上和蒋雪松立场相同,还是以后事事和蒋雪松的脚步保持一致,也是让许多常委心思不定的原因所在。
崔同一语定乾坤,常委会的形势为之逆转。在随后的表态中,常委们一边倒地支持成立专案组的提议,最后蒋雪松关于成立专案组的提议通过了表决。
表决之后,在由谁担任专案组组长的人选上,呼延傲博为了扳回一局,主动出击,提名了白沙:“我提名白沙同志担任专案组组长。”
蒋雪松不置可否地说道:“白沙同志担任组长也不是不可以……”
他话说一半,就故意停下不说了,张天豪就适时地说话了:“白沙同志毕竟是纪委线上的,牵头公安系统的事情不太合适。我认为蔡艳丽同志牵头比较合适,政法、公安,一条线嘛。”
“我提个看法。”冷岳发言了,“艳丽同志是政法委书记,她牵头专案组也不是不可以,但为了体现市委的重视程度,如果由崔同同志任组长,艳丽同志为副组长,就更能体现出市委、市政府对专案组的重视程度。”
“我补充一下,天凯同志最好也担任副组长。”呼延傲博见势不妙,急忙提名于天凯,不能让他被完全排除在专案组之外。
众人的目光又都落到了崔同身上,毕竟提名了崔同,崔同本人还没有点头。
崔同缓缓地点了点头:“好吧,既然同志们都信任我,我就挑起这个担子吧。”
蒋雪松欣慰地笑了,呼延傲博勉强地笑了,一众常委心思各异地笑了。在看似一团和气的笑声中,结束了这一次具有历史意义的常委会。
之所以称之为具有历史意义,不仅仅是因为崔同立场大变为黄梁局势带来的巨变,还在于这一次的常委会相当于一次分水岭,预示着黄梁多年的三大宗姓之间和而不同的平衡局势出现了倾斜。
究竟倾斜的角度有多大,又会带来多么深远的影响,就不得而知了。但人人心里有数,崔同这一次和蒋雪松的立场相近,不管是不是只此一次下不为例的权宜之计,对呼延傲博在市委的威望都是一次重创!
第一次,蒋雪松在常委会上牢牢掌握了主动权,并且始终压得呼延傲博抬不起头。等会议结束后,人群走出会议室的时候,每个人的目光都再次从关允的身上扫过。
张天豪故意放慢脚步,和蒋雪松走在一起,等周围无人的时候,他轻声说道:“蒋书记,关允是京城大学学历,按照相关规定,一毕业就可以是副科待遇,他又在孔县工作了一年,现在提正科,也符合相关干部提拔条例了……”
蒋雪松没说话,只是微一点头,就背着手走了,关允紧跟其后。路过张天豪身边的时候,关允点头一笑,只说了一声:“张部长。”
张天豪微一点头,报以一笑:“关秘书。”
一笑之间,关允对张天豪好感大增。
刚回到办公室,关允就接到了齐昂洋的电话,齐昂洋邀请关允晚上和他一聚。若是别人,关允肯定不敢自作主张立即答应,但他不是别人,是齐昂洋,就一口答应了。
放下电话,关允向蒋雪松一说,蒋雪松兴趣颇高,哈哈一笑,就准了。正好到了下班时间,关允就走出了市委大门。
山海天大酒店离市委不远,关允索性步行而去。才出市委不远,身后就跟了两个尾巴,关允假装不见,心中想到他要见的人是谁,默然一笑,或许,祸水东引也不错。
再会齐昂洋
从市委步行到山海天大酒店,不过十分钟的路程。本来中间可以路过老容头的烧饼铺,关允的打算就是想路过的时候和老容头照个面,但身后有了尾巴,他就绕道过去。
傍晚的黄梁街头,华灯初上,行人匆匆,谁也没有留意身边一个普普通通正在过马路的年轻人,却是刚刚搅动黄梁局势的市委一秘。
更没人注意到在年轻人身后的不远处,有两个人假装路人,却紧紧跟在年轻人身后几十米处,目光凶狠,脚步沉稳。二人都穿了大衣,捂得严严实实,腋下鼓鼓囊囊,东张西望,形迹可疑,肯定不怀好意。
关允不慌不忙地走在前面,不时用眼睛的余光观察身后二人的动静。要说如果他被二人挤到无人的角落,他肯定不是二人的对手,但他现在要去的地方是山海天大酒店,不信二人敢在大庭广众之下行凶。
不多时来到了山海天,打了齐昂洋电话,齐昂洋没出来,苏墨虞却来到门口迎接。
记是中午见面时苏墨虞穿的是一身裙装,现在则换了牛仔裤和羽绒服。蓝色的牛仔裤配白色的羽绒服,如蓝天白云,清新而自然,长发简单一束,傲然而立,飞挑的眼角和细长的淡眉,散发逼人的清冷之美。
“关秘书,欢迎。”苏墨虞也不伸手和关允握手,只是微一点头,“齐总正在接电话,不方便出来迎接。”
“苏总客气了,几步路,哪里还用接?”关允对苏墨虞的印象说不上好也说不上坏,他并不排斥冷傲如雪的女子。有时候傲然是一种与生俱来的气质,就如金一佳其实骨子里也有高人一等的傲慢,只不过在他面前不轻视流露出来罢了。
随苏墨虞向里走,关允的目光悄然向外一扫,发现身后的尾巴也进了山海天大酒店,人影一闪,似乎进了酒店的偏门,他也就没再理会。
如果说金一佳的傲是雪中红梅一般的凌寒独自开,隐有清香,在与雪共舞中有与世人共赏的芬芳,那么苏墨虞的冷就是雪莲一般的出尘和清冷,是孤芳自赏的独自芳华。
其实关允比喻错了,如果他能闻出苏墨虞身上若有若无的花香是樱花的话,他就会更深刻地理解苏墨虞的性格。只不过对花研究不多的关允再次闻到苏墨虞身上的淡香时,还是没有想出是什么花的香气。
苏墨虞和温琳身高相仿,和金一佳身材相似,不胖不瘦,恰到好处,走路的时候,双腿并直,轻巧有力,肩膀端正一动不动,基本功很是扎实,这让关允猜测她肯定跳过舞。
来到房间,推门进去,齐昂洋还在打电话。他见关允进来,冲关允歉意地摆摆手,又继续说了一会儿电话,才抱歉地说道:“不好意思关秘,正要接你时,接到一个重要电话,没走开。”
关允笑了笑:“齐总不用客气,让苏总接我其实就是见外了。”
苏墨虞却不接关允的话,只是淡淡地说道:“关秘书,夏莱是你女朋友?”
这一句话问得很直接,关允一愣,又一想世界说大也大说小也小,齐昂洋知道夏莱和他的关系不足为奇,齐昂洋知道,苏墨虞也就知道了。
“是。”关允没必要否认,虽然夏莱说要和他分手,但夏莱在他的心目中是永远的女友。
“金一佳又是你什么人?”苏墨虞的问题还是很直接,目光冷冷,直视关允的双眼。
“墨虞!”齐昂洋不满地说了一声,又冲关允一笑,“关弟,别在意,墨虞就是这个脾气,她说话直,不过面冷心热。”
“齐昂洋,不许你说我。”苏墨虞似乎对齐昂洋揭露她的小性子很不满意,“我在替你办事。”
齐昂洋摆摆手,笑道:“谢谢你的好意,我自己来就行了。”他来到关允面前,和关允握了握手,“刚才是燕市市委于书记的电话,不好推。”
这一句话似乎又是为刚才没有接他而说的客套话,其实不然,关允听了出来,齐昂洋的话有强烈的暗示!
燕市市委书记于繁然是省委常委,担任市委书记才半年,半年时间,应该还处在打开局面的阶段。燕市市委书记在省委常委中,排名一般在中间。虽然排名不是十分靠前,但因为是省会的市委书记,和省里的关系比较复杂,也经常会因为省委和市委的权力交叉而有冲突。
齐昂洋特意点出他和于繁然通话,就是有意透露他和于繁然关系不错。由此不难联想,齐全和于繁然的关系必定也是很好了。
省委副书记和燕市市委书记关系深厚,不算什么重大秘密。当然,以关允现在的级别还不足以理清省委的局势是怎样的情形,不过也能由齐昂洋有意透露的消息中猜测一二,莫非于繁然和齐昂洋关系密切,也和齐昂洋来黄梁的投资有关?
齐昂洋抬手看了看手表:“时间也不早了,边吃边聊?”
关允也没推辞:“客随主便。”又笑道,“才来黄梁还没有习惯,应该我是主人才对。”
“一样,一样,你我不分彼此。”齐昂洋哈哈一笑,亲热地一抱关允的肩膀,“关弟说了算,是在酒店吃,还是出去吃?”
关允心思一动,想起一路追随的两个尾巴,就说:“黄梁的特色小吃不少,齐兄肯定也吃够了大鱼大肉,不如去尝尝地方特色。”
“这主意好,走。”齐昂洋傲气是有,但也有爽朗的一面,至少在关允面前是。
苏墨虞却不想去:“你们去吧,我不想去了。”
“一起去吧,你一个人也没意思。”齐昂洋劝说苏墨虞,“何况今天要说的事情,也涉及你了。”
苏墨虞虽不情愿,但还是迈动了脚步。不过她冰凉的目光让关允心中一跳,似乎苏墨虞对他有成见。又一想,她有成见倒没什么,不理她就是了,主要是齐昂洋和他过分热情的背后,肯定是礼下于人必有所求。以齐昂洋高高在上的身份,犯不着对他这么友善和热情。
关允和齐昂洋、苏墨虞一出山海天,身后的尾巴就又出现了。想想齐昂洋的身份,关允心里暗道一声惭愧,对不起了齐公子,不是我算计你,也确实是你早不来晚不来,正好赶到了,就只能拿你当挡箭牌了。相信以你的身份地位,身边不会没人保护,更何况,你肯定也在打我的主意,这样,咱们也算扯平了。
这样想着,关允心理上就平衡多了,也没理会苏墨虞对他没来由的敌视,或许是因为他和夏莱、金一佳之间的感情纠葛吧?女人不讲道理的时候比较多,随她去。
走了几步路,没找到什么特色小吃,齐昂洋打了一个电话,也不知道问了谁,放下电话他就说了一个地方:“走,去鼎鼎香。”
鼎鼎香是什么特色饭店,关允并不知道,他对黄梁还真是不熟,就只好跟随在齐昂洋的后面,还真成了客随主便了。
齐昂洋也没要车,就步行,走得挺快。关允一边和他说话,一边注意身后的尾巴,见身后二人锲而不舍地紧跟,不由暗笑,他们肯定不知道齐昂洋是谁。否则,谅他们也不敢跟来。
不一会儿就到了鼎鼎香,到了地方关允才发现,原来是一家集黄梁十大名吃为一家的特色饭馆。到了里面的雅间,齐昂洋没看菜单,直接挥手说道:“十大小吃,各来一份。”
所谓十大小吃,分别是二毛烧鸡、天福酥鱼、临英扒兔、驴肉香肠、老槐树烧饼、郭八火烧、菊花包、一篓油水饺、拉面。十大小吃各具特色,有菜有主食,齐昂洋却看也不看直接全点,显然他的心思不在吃上。
“关弟,今天很高兴认识你,来,走一个。”齐昂洋举杯示意,虽然鼎鼎香的档次不算太高,他却没有挑剔之意,还很开心的样子,“中午没有尽兴,晚上多喝点儿,反正喝醉了也不怕,一觉到天亮。”
关允很喜欢齐昂洋性格之中不经意间流露出的大气,就和齐昂洋碰杯:“我也很荣幸认识齐兄和……”他不想冷落了苏墨虞,扭头一看,苏墨虞却并不举杯,只好作罢。
齐昂洋很热情,主动和关允接连碰了几杯,几杯酒下肚,驱走了刚才一路上的寒气,气氛就热烈多了。关允心中有事,主要是他很想见老容头一面,就没再绕弯,直接问齐昂洋:“齐兄找我有什么吩咐,就开口吧,我和你一见如故,不是外人。”
齐昂洋放下酒杯,意味深长地看了苏墨虞一眼。不料苏墨虞假装不见,将头扭到了一边,他只好嘿嘿一笑,自己开口说道:“说实话,关弟,你和我还真不是外人,虽然是第一次见面,但我们之间有一个连接点。这个点如果处理不好,有可能会成为一辈子的敌人!”
交友
关允轻轻放下手中的酒杯,目光淡然地落在齐昂洋朝气蓬勃的脸上,心中闪过一声惊雷。
是的,他很欣赏齐昂洋的性格,也愿意和齐昂洋结交,且不提齐昂洋傲人的身份和身家千万的资本,单是他的性格和为人,就让关允欣赏。不过,关允也清楚,他结交齐昂洋算是高攀,如果齐昂洋不能对他平等视之,他也不会非要顺势而上。
关允不是溜须拍马的性格。
但如果齐昂洋和他之间有隐患,他就必须要看清形势站稳立场,不能因为仰慕齐昂洋的为人而被他绕进了陷阱。
“齐兄,这话怎么说?”关允脸色平静,微微一笑,“一辈子的敌人……是不是太夸张了?”
“不夸张,一点儿也不夸张。”见关允被他一吓,还能镇静自若,齐昂洋心里暗暗佩服关允的冷静。一般人都会被他突如其来的一说吓得不轻,上次他用同样的方法对付一个市委书记的公子,结果对方惊慌失措,几句话就交了底,从此就任他摆布了。
齐昂洋惯用的手法之一就是单刀直入,先突破对方的心理防线,掌握对方的底线和性格缺陷,从而牢牢地抓住主动权。他是很欣赏关允,也愿意和关允结交,但他的原则就是,不管是他主动结交还是被动结交的朋友,都要最终能为他所用才行。
可以说,现在他和关允之间还处在开始的试探阶段,在事关谁主谁次的问题上,不能退让。齐昂洋就淡淡一笑:“政治上的敌人不可能是一辈子的敌人,立场一变,就能握手言和。但情场上的敌人,肯定就是一辈子的敌人了,如果有一个人抢走了你心爱的女人,你会不会记恨他一辈子?”
齐昂洋步步紧逼,要的就是突破关允的心理防线,在关允面前先入为主。
关允一瞬间猜到了什么,端起酒杯说道:“齐兄是想听真话还是假话?”
齐昂洋漫不经心地和关允碰了碰杯:“交友贵在交心,当然是真话了。”
“真话就是我不会记恨抢走我心爱的女人的人,所以和他成为一辈子敌人的假设不成立。”关允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哦?这么大度?”齐昂洋微感失望,他没有抓住关允的软肋,就意味着他没有把主动权抓到手中。
“也不算是大度。”关允注意到他刚才的话明显引起了苏墨虞的兴趣,苏墨虞侧耳倾听,他心中暗暗一笑,继续说道,“是我的,别人就抢不走,抢走的,就原本不属于我。所以说,如果有人从我身边抢走了我心爱的女人,我也不会恨他,只会怪自己的魅力不够。”
“扑哧!”苏墨虞突然就笑了,笑得灿烂而娇媚,“关秘书的理论我还是第一次听到,我一直以为男人都是霸道而自私的动物,没想到,也有关秘书一样的情种。”
关允也笑了:“别,苏总可别说我是情种,我就是有什么说什么,其实齐总也未必不是情种,只不过他更善于掩饰罢了。”
“他呀,哼……”苏墨虞眼波流转,白了齐昂洋一眼,“他太大男子主义了,身上光环太多了,天天戴着光环,都忘了喜怒哀乐了。”
齐昂洋一阵无奈,他挑起的话题分明是想掌握主动,没想到关允巧妙地一拨,又让苏墨虞加入了进来,导致他的策略失策不说,还由主动变成了被动。到底是关允够聪明,还是他以无心算有心?想了想,算了,还是先挑明了事情再说,省得再绕来绕去,万一把自己绕了进去,就不划算了。
“好了好了,不说我了,说说金一佳的事情。”齐昂洋打开天窗说亮话了,“关弟,我就实话实说了,省委副书记齐全是我的爸爸,这也不是什么秘密,你肯定也知道。不过爸爸和京城金家金全道叔叔关系不错,估计你就不清楚了,金全道是金一佳的爸爸。”
原来金一佳的爸爸叫金全道,关允还是第一次听说金全道的名字。听齐昂洋提到京城金家和金一佳,他心中的思路就越来越清晰,再加上刚刚齐昂洋透露出来的暗示,联想到金一佳所说的订婚,他再不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他就太笨了。
“这么说,要和一佳订婚的人,就是你了?”关允刚刚说得挺好,说是不会记恨抢走他心爱女人的人,但突然发现坐在眼前的齐昂洋就是要和金一佳订婚的人,心中还是瞬间升腾了敌意。每个男人心中都有不可触及的底线,如果说夏莱是他生命中最重要的女人,那么金一佳绝对可以说是他最心爱的女人。
齐昂洋感受到了关允突然流露而出的敌意,不由哈哈一笑,有敌意就对了,没敌意才不是男人。他伸手一拍关允的肩膀:“没错,就是我,我就是要抢你心爱女人的情敌。”
关允脸色变了一变,随即又恢复如初了,淡淡地说道:“齐兄,你不是我的情敌。”
“怎么不是?”齐昂洋很愿意看到关允的失态,关允一失态,他就能紧紧抓住关允的软肋,让关允为他所用,“金一佳那么喜欢你,最后却不得不嫁给我,一辈子在我身边郁郁寡欢,你不心疼?你不郁闷?”
关允愈加明白了齐昂洋的用心,心境反而更加沉静了,不再被齐昂洋调动他的负面情绪,又笑了:“我相信一佳不会嫁给你。”
“你就这么肯定金一佳对你的感情?”齐昂洋又问。
关允还没有说话,苏墨虞就冷嘲热讽了一句:“夏莱是你的初恋女友,金一佳又算什么?男人呀,是不是永远不满足身边只有一个女人?关秘书,我想问你
,你到底爱夏莱还是金一佳?如果金一佳为你逃婚,你真会娶她?”
这个问题还真问倒了关允,关允一时难以回答,齐昂洋就替他解围了:“墨虞,别捣乱,我和关允在说正事。”
“我说的难道不是正事?”苏墨虞站了起来,“虚伪的男人!我不听你们肮脏的交易了,出去透透气。”
苏墨虞走了,齐昂洋笑着摇头,没说什么,他不出面拦下,关允更不会说什么。
房间内只剩下关允和齐昂洋了,气氛就微妙了。齐昂洋还是不肯放手他和关允初次交道的主动权,又重复说道:“你就这么肯定金一佳对你的感情?”
关允至此已经彻底摸清了齐昂洋的心思,知道齐昂洋想在他面前先入为主。也可以理解,男人都想掌握节奏掌控局面,但他却不能任由齐昂洋步步逼进而不还手。何况现在他也从苏墨虞身上发觉了齐昂洋的软肋,来而不往非礼也,他就十分肯定地说道:“我不但肯定一佳对我的感情,她就是逃婚也不会和你订婚,你想娶她,这辈子都没有机会!而且我还肯定一点,齐兄,一佳和你没感情,你何尝不是对她也没兴趣?苏墨虞就是你想推掉订婚的挡箭牌。”
一句话说出,齐昂洋愣住了,筷子举在半空没有落下。举了一会儿,他才夹起一块酥鱼放到嘴里,慢慢品味了几下,才放下筷子无奈地笑了:“好吧,我承认都被你看破了,来,关弟,我们之间的过招到此为止,握手言和。”
“哈哈。”齐昂洋爽直中透露出来的可爱让关允心情大好,认定了齐昂洋此人可交,他紧紧握住了齐昂洋的手,“齐兄,简单问题复杂化是官场中人必备的本领之一,你的做法无可厚非,我完全可以理解。”
“你当然可以理解了,我只和你打了个平手,而且我是以有心算无心,实际上算是输了。你现在可以高兴了,在和齐昂洋的第一次过招中,你小胜一局。”齐昂洋的话虽然直白,但却是发自真心。
“齐兄,我从和你见面时起,就从来没有当你是对手,也没有想过要和你过招。朋友之间,讲究的是谦让,谁主谁次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只要目标相同,赢得了最后的胜利,你冲锋在前,我摇旗呐喊又有何妨?”关允的话也很真诚。
“说得好,再干一杯。”齐昂洋也被关允的诚意感染了,“我交你这个朋友了。”
人和人之间讲究的就是缘分,当然,身份和地位也同样重要,惺惺相惜的基础就是对等的需求。关允和齐昂洋再次握手,这一次的握手,预示着他和齐昂洋之间真正友谊的开始。
“我想推了和金一佳的婚约,还得有你配合才成,只靠墨虞出面,还差了几分火候。”齐昂洋不再卖关子,说出了他的计划,“我爸不喜欢墨虞,如果我抬出墨虞来当挡箭牌,过不了我爸的一关。我也很厌烦包办婚姻,但没用,我爸的为人很固执。而且你也知道,在圈子里,这种类似政治联姻但没有爱情基础的婚姻比比皆是……”
关允点头:“要我怎么配合?”
“我先问你一句真心话,你一定要说实话。”齐昂洋直视关允的双眼,“你到底想不想娶金一佳?如果想,我就助你一臂之力,帮你成为京城第一金的乘龙快婿!”(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