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风白日,杂草纵横。
黑白二君正凌在空中,俯看下情。
两个女子被几个山野粗汉围押,由他们引路而行。
粗汉各持朴刀,虽然不锋利,但吓唬寻常路人总是足够了。
蛇王女儿左右闪躲,生怕刀锋划破了她的衣裙。
沙纱莎倒显得丝毫无惧,不但脚步轻快,还扬着下巴透出不屑。
一副完全不把持刀汉放在眼里的姿态。
好生怪异!
看得黑无常紧锁双眉,不明所以然。
难道其中另有因由?
不管她在闹什么玄虚,先救下人来总没错。
横拉铁链,他就要俯冲下去。
旁边的白无常手快,一把捞住。
慵懒的脸,轻松的笑:“小爷,一路上都是我们被旁人瞧热闹,趁此时机,也做一回瞧热闹的人吧。”
难道眼见两女被人围堵,竟然不管不问?
见到小爷面色阴郁,轻声递近一句:“你看那几个野汉,步态沉滞,气息短促,连个寻常武夫都算不上,小爷莫要忘了,沙纱莎也是修过道的,有法术傍身,对付这些憨货,还不在话下。”
捧过了沙纱莎的场,又吐气轻叹:“她似乎心有积郁难出,刚好算这些莽夫倒楣,做了小丫头的出气桶。”
左思右想,这一路上她确实饱受颠簸,经历过生死劫难,荣耀屈辱,实在不是十三岁年华的天真少女所该承受之苦。
昨夜雨中泪痕未干,今日草丛眼眶又湿。
她的苦,自己咽,咽不下,找人吞。
看她那副走路行风的模样,也许这些凡夫,等下少不了要吃些苦头。
不知道小爷在犹豫些什么,怕他动手解局,自己没有热闹可瞧了,白无常忙又嬉笑一句:“等下她动手时,如果凑巧有荡魔仙来问小丫头的罪则,小爷先顶着,顶不动了,我再回地府搬救兵,只求小爷千万别出卖了我。”
横了他一眼,不理不问。
轻吸一口气,飘得更高了些,就连落在草间的黑影也被黑无常收了起来。
两声喜笑,白无常摇扇飘高,与小爷并肩观望。
黑白二君,凌空虚渡,两双鬼目凝视众人。
被黑白无常偷偷盯上了,谁还指望能落个好下场?
引路的野汉突然觉得后脊梁发凉,猛打了四个喷嚏,险些没把肺子震碎。
“真邪了门!”
抬头看了看天,依旧艳阳高照,抬起粗手,擦了一把汗,纳闷的自语:“这么热的天,还能染上风寒吗?”
这些野汉个个儿面黄肌瘦,好像永远吃不到饱饭的饿死鬼,走路一晃三摇,脚下没根,竟像随时能晕倒一样。
要不是沙纱莎收着脚风,早就把他们甩到后面去了。
打几个喷嚏就怕得要死,看得沙纱莎实在厌烦,嘴里也没有好口气:“喂!打喷嚏的,到底要走到什么时候才能把话讲明白?”
野汉回头看了看,这小女娃子,被这么多人围押着赶路,还敢嘴硬?
身形瘦小,偏生了一副漂亮脸蛋儿,细皮嫩肉的,一定是娇生惯养的。
看她的样子,手不能提,肩不能抗的,腰里本来有一把牛耳尖刀,但早就被兄弟们拿下了。
手无寸铁,本来应该吓破了胆哭哭涕涕的求饶才对,怎么越走到荒凉处,她的一双眼睛就越亮呢?
这双星眸甚至逼迫的野汉不敢与她对视,强挤压嗓子,装出一副骇人的声音:“别问那么多,到了地方后,有你好受的。”
唉,许多强人在作恶时,总喜欢装神秘,但真正掀开谜底的时候,往往毫无惊喜可言。
看他们这副穷横的样子,估计跑不出这个套路。
无聊的叹了口气,沙纱莎驻停了脚步,嘴角扬笑:“不说是吧?那我就不走了。”
立即盘膝坐下,一副顽童的模样。
“你敢!”
野汉们操刀走近,纷纷露出黄牙,做出吓人的表情。
蛇王女儿胆弱,一路上紧贴着沙纱莎,此时见到她公然与这群强人翻脸,怕她们吃了亏,忙俯身贴着她的耳边劝说:“先依他们的话吧,过不了多久,黑白君就会来救我们的。”
“敢说悄悄话?你闪开!”
引路汉估计是这群人的主事,突然发了火,上前一步,大手一推,将蛇王女儿摔倒在草间。
娇女倒下,裙摆卷曲,露出半截如玉的小腿。
看得引路汉强吞口水,眼中充满**,刚露出黄牙想调戏几句,突然觉得脸上一道火辣,紧接着嘴里涌出咸涩。
舌头上突然多了些事物,心里一惊,忙尽数吐出来,竟然是四颗门牙!
谁的门牙?
我的?
刺脑的疼痛突然袭来,浑身颤抖,忙伸手捂嘴,只摸到了两手鲜血。
刚想破口大骂,又顺着腮帮子灌风,这才意识到,我的嘴已经被人豁了。
即使不照镜子也能想到自己的惨相,再加上钻心的疼痛助力,引路汉一个字都没骂出来就晕死过去了。
鲜血溅落绿草间,分外醒目!
沙纱莎扶起蛇王女儿,狠狠的啐了一口晕倒的引路汉,在草叶上擦去掌边血,星眸环视怒瞪,娇喝一声:“都上来!”
本以为这群恶徒会一拥而上,沙纱莎暗自将真气驭在掌心里,谁想到他们竟然一哄而散了。
四处逃蹿!
这都是些什么人?
伤了同伴不说报仇也就罢了,竟然连同伴的死活也不顾了,就算他死了,好歹也应该抢回尸首啊。
不行,这一架打得太没趣了,居然连一个还手的都没有。
他们若是不逃,沙纱莎的怒气还能少一些,此刻众人跑得快过兔子,更让她火大!
提气纵身,四处抓捕。
抓到一个就扔回来一个。
不多时,七八个汉子又重新聚到了一起,摔得哭爹喊娘,估计不免有些倒楣的要摔断了腿脚。
大男人的,提着刀哭,真让人笑。
蛇王女儿第一次见到沙纱莎与人动手,竟然一招狠辣,放倒了这么多汉子。
惊呆了她,也吓坏了她,忙退到一棵树边,轻抚胸口,调顺气息。
沙纱莎抱着双臂,冷眼看着一地哭倒的男人,本想等他们哭够了再问话,但哀嚎声不止,恐怕再不打断,他们能叫到明年去。
“别哭了,别哭了!”
劝了两句,丝毫无用,小女孩儿的怜音怎么能压得过大男人的哭叫?
猛然纵身上前,揪起一个,以掌做刀,压住他的喉咙,嗔怒:“再叫一声,我就让你脑袋搬家!”
这汉子顿时气短,被她威胁后,果然收住声音,只敢将眼睛眯成一条缝,一脸哀求的懦弱模样。
他收住了声头,但其他人仍在叫闹,沙纱莎如法炮制,又制服了两个,这才平息了局面。
有个乖巧的汉子,强忍痛处,翻身跪爬到沙纱莎的脚下,双手捧献她的牛耳尖刀,叠声哀求:“姑娘大王饶命吧,我们是良民啊。”
姑娘大王?这个称呼倒是挺威风的呢。
随着他的求饶,其他一众人等纷纷效仿,都跪爬到了沙纱莎的脚下,嗑头不止。
尖刀物归原主,沙纱莎一脚踏在乖巧汉子的肩头,怒喝:“光天化日,强抢民女,还敢自称良民?作死吗?”
正反手挥舞,两个耳光响亮,打掉了他两颗门牙。
吐出口中血,乖巧汉子又颤声强辩:“我们不是强抢民女,是奉了圣旨为皇上招娘娘。”
“你?奉旨招亲?”
看着他一袭褴褛的衣衫,两声脆笑,又骂他:“朝廷的人都死光了?会派你个穷要饭的圣旨?你当我是三岁孩子吗?”
脆音不断,耳光不止,乖巧汉子的双颊立即肿胀,好像嘴里塞了两个馒头。
他嘴里乌里乌突,已经听不清在说些什么了,后面的汉子纷纷为他佐证:“他没有胡说,我们的确是奉了圣旨为皇上招娘娘,他不是穷要饭的,他是我们朝廷的二品招亲使。”
招亲使?
还二品?
虽说官场上的名目众多,但从没听过有这么个头衔的官儿。
本来想笑,但看着众汉们的面色认真,不免让沙纱莎心里嘀咕:难道遇到了一群疯子?
随手指着跪着的一个人,厉声问:“他是二品招亲使,你是什么官儿?”
“我是四品无敌刀。”
四品无敌刀……我的天,这干脆连个官名儿都不像了。
真的是一群疯子。
强忍着笑意,一个一个的又问下去,三品铁枪王,五品公道判,六品神厨子……
数来数去,还真最数二品招亲使像个官儿称。
都问了个遍,指着晕死在草地里的领头人,逼问众官员:“为什么他是头儿?是他的品级比你们都大吗?”
众官员纷纷头,又有人补了一句:“他是王爷。”
差一口笑喷出来!
那副猥琐的德性,王爷?
闹了一气,突然觉得心情畅快许多,沙纱莎终于露出儿笑脸,再问众官员:“你们是见本姑娘大王长得漂亮,所以才想让本姑娘大王当你们的娘娘吗?”
怕得罪了姑娘大王,要再挨苦头,众官员忙连连摆手,指着蛇王女儿说:“不敢欺骗姑娘大王,我们其实是想招这位姐姐当我们的娘娘。”
蹙起纤眉,眼底泛冷,轻轻一笑:“那我呢?”
见姑娘大王笑了,众官员都赔笑,叠声说:“姑娘大王可以做个宫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