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穷无尽的雪,是无穷无尽的寂寞。
她用了经万年,让白雪有了华彩。
五彩斑斓下,生命依旧苍白。
北冥地,本来只是一片阴煞的荒漠。
孤零零,被抛弃在草原的角落。
无人问津。
直到她来了。
荒芜,被雕刻成群山巍峨。
峻岭环绕中,霜草冰花,雪树雨叶。
连星星都不愿照耀的地方,如今夜夜满月。
是天下第一奇景。
只属于她的景。
本不想与他人分享,却不得不能。
千方百计,困住黑君无常。
她究竟意欲为何?
难道只如她所说,想让黑无常称臣下跪?
或者,还有不能与旁人说的尘封秘密?
冰树林,飘雪默默,千蝶飞舞。
冰翅闪烁间,映亮了佳人。
低头看着白裙换粉衫,羞得脸红。
若不是他,谁能替我换裙?
没拜堂,没结亲,他已将我看个彻底。
他那么冷冰冰,要不是对我有情,怎会逾礼?
含羞化做欢喜,扭捏的雪蝶也欢愉。
心里想着他时,他便来了。
永远不变的英俊。
明眸笑的春光灿烂,她回身从雪堆里挖出几只冰果。
欢快的几步,温柔的递给他吃。
“小哥哥,你可不能不吃不喝呀,咱们还有一辈子得过呢。”
虽然心里羞,咬着嘴唇也要将甜言蜜语说尽。
未接她的冰果,轻轻一声问:“颜笑眉?”
雪蝶纷飞,笑容绝美,她俏声俏语:“小哥哥喜欢念我的名字?我也喜欢念小哥哥的名字。”
欢笑时,将冰果塞到他手里,轻轻撇嘴:“可是,小哥哥就是不肯告诉我你的名字呢。”
冰果晶莹,像坠落凡间的星。
她吃的脆生生,也催促黑无常快些尝一尝。
吃了一只果,她左顾右盼:“咦?大叔呢?”
心知她所指的大叔是白无常,黑无常轻轻回言:“他走了。”
“走了?”
一愣过后,颜笑眉的眼底滑过焦急,立即追问:“我托大叔,跟你说件事情,他说了没有?”
她又要提成婚。
本来摇摇头就能摆脱这阵纠缠,黑无常偏偏不善谎言:“说了。”
焦急换成羞涩,声音低得像蚊吟:“那……小哥哥,怎么回的大叔?”
头低得紧,双眼盯着自己的鞋尖,用心聆听小哥哥的回言。
久久等不来他的回音,耳边响起一声轻叹。
英俊的少年,又在负手望月。
犹豫了几个回合,终于对颜笑眉说:“从此刻始,别再练阴煞。”
这是怎么回事?
先前为练阴煞贯通,小哥哥逼我杀小鹿。
现在,又劝我放下。
究竟是小哥哥心疼我,还是不打算再管我了?
大叔,你个猪头,你到底和我小哥哥说了什么?
刚想张嘴问,又听到黑无常冷声:“不许再用阴煞幻化神通。”
“可是,我养了许多虫宝宝,还没化蝶呢。”
俏脸上,满是捉急。
怨又不忍怨他,心里填满委屈。
“任由它们自生自灭。”黑君仍是无情,将道理与她讲清:“若非有魂魄寄在你的命里,你在阴煞地,连活命都不能。”
“如果小哥哥这样说,我更要练阴煞了。”
不服气时,星眸闪亮,她也将心思讲清:“如果我不能在阴煞里活命,以后怎么和小哥哥双宿双飞?”
话讲得太快,一不小心,说尽小女儿的爱恋。
来不及羞红了脸,反正和小哥哥说情话,也不是第一次了。
全身都被他看过了,还有什么可羞的呢?
似乎听不见她的情话,黑无常依旧冷声冷语:“你若不听劝,只会被阴煞噬体。”
“有你护着我,我什么都不怕。”颜笑眉自有小女孩儿的勇敢与倔强。
倔强过后,又小声的嘟囔:“只要你别让我杀小鹿小兔。”
“颜笑眉。”
声音冷过寒冰,黑无常转头直视她,目光更加阴郁:“你对我没有爱恋,只有煞毒在作祟。”
“我对你的心,我自己知道!”
听到小哥哥拒绝自己,珠泪险些滑落。
上前一步要拉他的大手,却被他轻轻一跃躲开。
目光沉郁,招来冰雪,黑无常望着追来的佳人,遥遥冷声:“冥冥中的安排,是另一副魂魄的诡计。”
不是的,不是的。
小哥哥,我对你一见钟情,你为什么不信我?
任凭珠泪飘洒,颜笑眉直追黑君。
“你已被她所控,做了她的傀儡。”
任她追近,黑无常无声渡空,下望她满脸泪痕。
少女在哭,哭得风雪飘摇,哭得冬风萧萧。
“如果,我不再缠着你成亲,你能不能不讨厌我?”
声音哽咽,人更凄美。
“如果,我注定短命,你能不能别让我孤独的死去?”
泪无声,风无情。
她求的可怜,丝毫没有少女的矜持。
双膝一软,她盈盈的坐在雪中。
任泪恣意,她不舍的望向半空。
冰花雨叶飘落,彩蝶冰翅寂寞,都在陪她哭泣命运捉弄。
悲悲戚戚悲悲,星眸盈满珠泪。
她是颜笑眉,陷入这样的无助,是不是阎小妹的安排?
双君妹阎魔,更有阴毒心。
望尽她伤透了心,黑无常无力再猜,终于飘飘落下。
守在她的身边。
“白无常已去追寻救你之法,且收起你的眼泪。”
难怪大叔不见了,原来是去帮我。
乖乖听他的话,乖乖的擦干了泪。
抓着他的大手,从雪地上站起。
“有白无常的安排,你未必短命。”
一线希望,只落在了他身上。
“短不短命,我不在乎。”
脸哭得像小花猫,一定丑死了。
轻轻低下头,轻轻对他说:“只要有小哥哥陪着我,活一天,也快乐。”
承载所有希望的白无常,已来到了判官府。
自被黑君砸过后,判官府里依旧那个德性。
丰都城里,人人赚的盆满钵满,却没有一个人肯掏出钱来修院墙。
阎王小气孟女毒。
牛头马面藏金窟。
攒那么多金银,不施善举,到底有什么用?
迈上石台阶,推开木门缝。
为怕阴煞寒风吹进判官屋,白无常侧身滑了进去。
前堂不见有人,白无常重重的咳了一声。
满城阴煞气,判官做囚徒。
除了在这间屋子里,他哪也去不了。
咳嗽声后,后堂传来微微细琐声。
“夜半不敲门,进屋是宵小。”
人未到,声先至,仍是在说礼教。
对别人说尽礼教,他现身的时候,居然衣冠不整,鞋袜错乱。
这些还不算令白无常吐舌,直到看清他那张脸。
本来还算俊俏的文生,现在已经枯干腊黄。
完全瘦得脱了皮相。
他步态踉跄,白无常急忙去扶,生怕他摔倒了,骨头立即散架。
将他搀到座位上,白无常摇头苦叹:“才几日不见,判官大人怎么瘦成了驴皮影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