雅州刺史府,一场气氛热烈的酒宴正在进行,今天是贞观十八年十二月三十日,雅州城中鞭炮声已经各处都有响起。西州别驾、雅州刺史两家人在这里举杯共饮、辞旧迎新。汪衡、荣经县汪县尉、严.道县的县令、县尉也在座。
席间只少了两个人——江夏王府长史李弥、郎州盐务管事李绅。
依着李道珏的意思,当时就砍了李弥,然后把他醉酒时的供词、以及李道珏和高峻、樊莺和崔嫣的证词往江夏王爷那里一交。
但是高峻认为,李弥是王爷的人,还是交由王爷去处置为好。毕竟王府的长史是打着协助剑南道输绢的名义到雅州来的,只送个李弥的脑袋回去,总是不大合乎情理。
但是除此之外,那些纸质的证言、证词一样不少。李道珏、高峻等人分别在上面签字画押,一并交给了负责押送李弥的刺史府黄头发护卫队长。他带着二十名刺史府护卫,押送着李弥的木笼囚车,一大早就往鄂州进发了。
高峻、李道珏还把雅州及整个剑南道当下的形势详细地写明,另派一匹快马,专程送往鄂州去交给江夏王。
他们在信中告诉江夏王,目前雅州以至整个剑南道的问题不在于各县,而在于以金国镇、威远府为代表的军镇、军府中个别人的推波助澜。
高峻分析,在大唐当前强大的国力支撑之下,吐蕃小股势力与东女国的联合异动,如果没有唐军内部人的默许,几乎是不可能发生的。
在信中,接下来的意见就只是高峻的意见了,李道珏只有看着点头、最后签字的份儿了。高峻在信中说,无论是谁、以什么名义上报的剑南道的乱像,兵部都不能轻举妄动、随之而舞。更不能下令动用威远府等剑南道四大折冲府的军力。在高峻看来,你不下令让他动,他要动就不是名正言顺。
信给江夏王送走后,李道珏不大确定地问,“舅子,有把握吗?”
李道珏右眼窝一片乌青,在席间问高峻这句话时又问得一本正经,让汪夫人、李夫人看到、听到,两人都忍不住地想笑。
她们想不到,在整个剑南道都没人敢明着招惹的李道珏,被高峻海扁了一痛之后,还能丝毫也不介意地与高别驾商量事情。
高峻说,有些人就是想借着剑南道输绢一事鼓动起乱局,好彰显自己的本事。他们先是利用你这个雅州刺史的特殊身份,再就利用被裁撤下来的那些衙役的不满情绪,这两样事情多半是剑南道有些文官所为。
但是因为局面被我们及时控制住,这两个法子都不怎么奏效。但是军中某些人的野心也被挑动起来,他们铤而走险、刺杀政务官员、联络域外势力极力制造乱势。一旦他们得了兵部的大令可以动用军力,那么杀良冒功之事断然不能杜绝,而剑南无辜的百姓就要遭殃了。
李道珏问,“我们接下来怎么办呢?”
“他们点火,我们灭火,最后谁的手里举着火把,我们就抓他小子!”
李道珏说,“就依舅子之计!先灭哪里呢?”
“吐蕃!”
“带兵多少呢?”
“惊弓之鸟而已,何用一兵一卒,只要我与三夫人樊莺走一趟便解决了。”
李道珏吃惊地瞪大了眼睛,“这怎么可以!这可是个危险事!虽然我是肯定不会去的,但我那些护卫力量,舅子想都带去也是可以的,只须把翟志宁给我留下即可。”
高峻笑笑,不再理会他的小聪明,抹抹嘴对樊莺道,“夫人,事不宜迟,我们出发!”两人离席而去。李道珏摇摇头道,“不可思议。”
散席后,汪夫人拉了别驾的五夫人到后边,讨教瑟琶弹奏方面的技巧,李珏铃也一同随着到了后宅。崔嫣并未把她的瑟琶带到刺史府来,只用汪夫人的瑟琶弹了一曲《出西关》。
汪夫人和李二夫人听得如醉如痴,仿佛大漠春柳、驼铃叮咚。一曲终了,汪夫人向往地自语道,“总要去西州看一眼,才不枉此生!”李珏铃也如此说。
长安,大内。
兵部将剑南道的军情呈在了皇帝面前,这与上一次潘若水送过来的奏折只间隔了几天。剑南道的局势在几天里就有这样大的转折,甚至还有吐蕃和东女国搅和进来,这在皇帝的心里不能不有一种特别突兀的感觉。
“如果剑南一道局面失控,兵部有什么对应之策?”皇帝问道。
“回陛下,剑南道有威远、归德、二江、兴化四府,天威军、金汤两军,军镇二十七,有八城四关,什么事情都不必由别处劳师调兵,动用一、二府兵力即可。”
“只是……明年三月,大唐水陆两军欲再伐高丽,此时在西南动兵,会不会牵动明年的部署?举兵之事非一、两月可成。那么,万一西南战事拖延,是不是我们只能暂缓讨伐高丽?”
上一次皇帝亲自率大军的伐辽之战,战果并不算小,鸭渌水以西全部的城池、乡村尽归了大唐。直到现在,大唐在鸭渌水西岸也未部署一兵一卒,高丽那里也没有挑衅的迹像。
但是皇帝知道,因为季节与气候的原因、以及军备和粮草供应的问题,上一次在八月开始的讨伐只能算是练兵了。
因为对唐军来说,仗越打到最后天气越冷、粮草运送的路途越远、于唐军越有诸多不利。而高丽却是天时、地利俱全,又是以逸待劳,因而适时回兵是正确的。
而盖苏文的有生力量并未损失多少,他内心的不服气可以想像的到。十二月初,皇帝命人给盖苏文送去铁甲二十领,如果盖苏文真的服了,那么他一定会派了使节来向大唐皇帝致谢。但是,在皇帝的预料之中——盖苏文受了铁甲,只字未吭。
想想当时还有大臣建议:为着体现大唐的威严与宽大,是不是送光明金铠二十领。皇帝笑了笑,因为他在上一次出兵的同时便下达了造船令。他想,造船大计一刻不能停,三月出兵,就有的是时间驯服盖苏文这头牲口。
而此时,剑南道的事情出得有些太及时了,如何应对,牵一发而动全身,皇帝有些举棋不定。他问道,“江南道造船一事进行得如何了?”
有人回道,“陛下,江夏王坐镇鄂州,造船一事没有片刻迟滞,进度略有提前……”
皇帝忽然想起了在鄂州抓住的那个协理输绢的钦差,这么长的时间里他竟然一点消息都没有传过来。于是问道,“剑南道输绢一事,朕的那位小钦差,可有什么信到?”
话刚至此,殿外有人奏道,“陛下,黔州有信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