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武嘴上说着不大好找,但是郭孝恪看出他一定知道高峻的去向,因为刘武只派了一个人骑马出旧村往东去了。
郭都督在旧村高峪的酒店里请长孙大人吃饭,做陪的有西州长史高岷、户曹罗得刀、柳中牧牧监刘武、副监王道坤、高峪、苏氏等人。
长孙无忌听刘武介绍柳中牧场以及天山牧场的情况,再看刘武等牧场官员,年纪都该大过高峻,他们一个个精明稳重、说话行事中规中矩。他怎么也想像不到,这些人的总牧监竟然会干出那么多出人意料的事情。
再想想自己一进柳中牧场时,看到各处井井有条、人们各行其事,牧场的规模在大唐各个牧场中也算是最大的,而柳中牧场只是天山牧的其中一座牧场。长孙无忌对这位尚未见过一面的天山牧总牧监,已经生出了强烈的好奇之心。
席间,长孙大人就说起了此行的目的。碍于苏氏在场,他说得很委婉,但意思谁都听明白了。皇帝陛下好心好意要把苏氏许送给高峻,一为解了对故太子妃的惦念、二来也体现着陛下对高总牧监的喜爱。
但是在此事上来自于柳夫人那里的阻力不少,通直散骑常侍褚大人、江夏郡李王爷亲自去山阳镇找柳玉如说合都不行,那位柳夫人宁可自请出门也不同意此事。
但此事又不大属于能摆到明面上的,陛下不可能正式下诏。他们一干臣子为此事已经什么法儿都想了,就为了让皇帝陛下的意思能够实现。长孙大人道,“如果不成,陛下的颜面往哪里搁?”
郭孝恪道,“只是这种事,解铃还须系铃人。高峻家中这么多的夫人,哪一个都是经柳玉如点了头才进了门的。长孙大人来西州,就真的不如也去山阳镇合适了!”他的意思是,你也得去说服了柳玉如才行。
长孙无忌道,“本官早就去过了!”
郭孝恪说,“这就有些奇怪了,照本官看来,柳玉如可不像是个不通事理的,她可与房大人的夫人不大一样。”房大人的夫人那是一个外人都不许进家,但高峻的家里已经不少了。
他是在提醒长孙大人,能让柳玉如如此坚决相抗的,可能另有缘故。听了郭都督的话,长孙无忌若有所思。
这时,酒店外有人到达,是高总牧监回来了。
长孙无忌抬眼看,这人身材健硕、行动利落,眉分八采、目若朗星,身后更跟进来一位胡人模样的俊俏女子,正是思晴。
长孙大人一边与上前见礼的高总牧监说话,一边偷偷把思晴与苏氏进行比较,苏氏就有些许的落在下风了。而且自高峻一进来,苏氏就脸上微红、现出不大自然的神色。
郭都督问,“高峻,不知你去找药,找得如何了?”
“郭叔叔,我与思晴去了颉利部,药已找到,进来前已让人去熬制了。那是胡地有名的箭伤药,你就放心吧。我待诏大哥只要服了此药,也就不会有什么事了。”
郭孝恪道,“我哪里放心!要是放心也就不会亲自赶过来了。你去颉利部,难道只是找药吗?”
高峻道,“当了长孙大人,我也不隐瞒,除了找药,我还去向舅子借兵了。去龟兹野牧可不是件小事,为着保护我天山牧牧群的安危,去的人少了是不行的。”
长孙无忌暗思,这么大的事,谁都知道他这是要伐龟兹,却一个字都不说,只说是去野牧。那么,天山牧的总牧监决定去龟兹野牧,任是谁都提不出反对意见了。不过面对龟兹,兵少了也是不成的,他问道,“那你借了多少?”
思晴代答道,“我哥哥已答应借兵四千,如果不够他还有的借,而且给养什么的都是自己带着,不要西州出钱。”
郭孝恪说,“可四千人还是不大够啊,今天的形势,西州不可能出兵护牧的。以四千来人去攻坚,几乎没有胜算。”
高峻道,“郭叔叔你说我是去攻坚?我没说啊,我一直说是去野牧。”
郭孝恪被高峻点破,丝毫也没有不快,随后说,“贤侄,长孙大人也不是外人,你就不必绕弯子了……四千人,确实是不够。”
苏氏在一边上小声对长孙大人道,“舅父大人,天山牧野牧是大事,那些马可是我们大唐的……你总能想想办法,给高大人找些人马……”
长孙无忌微微笑道,“那可是兵部的事情,再说我此次来,可不是为着天山牧野牧的事情,我是另有所差。”这就有点讲条件的意思了,小样儿,只要痛快答应接收苏氏,要几千兵的事情好说。
高峻并不懂他话中之意,但郭孝恪听懂了。他对高峻说,“不知玉如那里是怎么想的,长孙大人可是为了落实皇帝陛下的意思而来……”
高峻终于明白了,笑道,“长孙大人,这种事是家事,我向来是不管家事的,都是大夫人在管。虽然她不在,我却是一点主意也拿不了的。”
长孙无忌再问,“不知柳夫人原来的身份,高大人知是不知?”
崔嫣这些人一回到西州,就把长安的事对高峻讲了,高峻回道,“怎么不知,但侯府是侯府、高府是高府,在下就不会在意她原来是什么身份。只要入了高府,便只是高府中人。”
又笑着说,“在雅州时,纱帽坪有位高曾人给我算过,说我只能有七位半夫人,眼下已经有了七整位,那么剩下的半位,在下就更不敢自作主张了。”
他是在明明白白地告诉长孙大人,半位之说就是不足一位了,而堂堂的故太子妃,怎么能屈尊充做半数,这是委婉的拒绝。
但是苏氏却只央求道,“舅父大人,你倒是给个准话,到底能给高大人要来多少兵马呢?我知道你只要与兵部说一说,随便从临近的州府抽一些,这就够他用了!”
长孙无忌哼道,“买卖可不是这么做的,为着你,我倒不妨去兵部开口。只是我堂堂一位大司空、赵国公做这种事,是不是太过的窝囊!”
即便是半个,你也得给我个实话啊!我也好向陛下交差了。
高峻尴尬得不语,但苏氏急道,“舅父大人,我整个人都在牧场村……你就是不为西州想、只为着甥女的安危来想,也不能让西州郭都督为难啊!西州如果因为没兵,被他闹得天翻地覆,甥女在这里也不能安心养蚕了!”
情急之下,她是在点醒长孙大人:什么半个不半个,他们还能把我一个人扯作两半?
长孙大人一想也是这么个理,只要人塞进去,何来半个之说?只是他也看出来,在这里说什么都无济于事,真正主事的人还在山阳镇呢。那么他还得琢磨琢磨山阳镇的那位。
酒宴已毕,长孙大人虽然没有得着实话,但仍然担心高峻接下来要做的事,他要好好问一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