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氏最是惊讶,她完全没有意料到菊儿这个丫头会这样大胆。崔氏也意识到,这是方才柳玉如对高峻提起的、高白与雪莲的婚事刺激到她了。
菊儿能这样大胆,就是因为她的那些事情涉及到了高审行。高审行是西州长史,职位在郭孝恪和高峻之下,她在饭桌上提出此事,就是在拿着高审行的脸面做赌注,她也真是豁出去了!
崔氏不动声色地看着高审行,高审行突然变得局促不安,夹到一半的菜掉在桌上。
哪知郭孝恪笑了笑,不等菊儿开口便对崔氏道,“嫂夫人,清官难断家务事,我就不掺和了。但是你就不成了,你是高府在西州内宅的女主,家中有些什么事情还不是你做主?”
菊儿还想说话,但是郭孝恪已经起身,对在座的人说道,“西州不能一日无人主事,我得走了!”菊儿的话就不能再说了。
郭都督起来后又转向柳玉如,说道,“这不还有玉如在吗?家里的事,你要多替我嫂夫人操些心。尤其是小辈们的事情,尽可试着做主,可不要什么事都牵扯到高峻的精力!”
柳玉如连忙答应,郭孝恪不但不想掺和高府中的家事,还指出了该处理这些事情的两个人——崔氏和柳玉如。
高峻刚听菊儿讲话脸就板了起来,但是他看郭都督当时就打了这么一招太极,不得不佩服都督的反应。
菊儿在这个节骨眼上要说的,一定不会是无关痛痒的话,那么不论他怎么回复,仓促间总不能尽善尽美。他是在告诉菊儿——你的事该找这两个人。
更让崔氏佩服的,是郭都督出了院子,站在院门处对高审行说的另一句话。郭孝恪说,“审行兄,西州大事频仍、正处在多事之秋。高峻马上要与待诏去疏勒,我也要调集军力以为后应,西州就没人主事了,你不能再躲清闲。”
高审行立刻道,“都督有事只管吩咐就是,高府中人是不含糊的!”
郭孝恪道,“那好,我要高兄即刻去西州主持日常事务!”他说得语气平和,但不容置疑,“当然嫂夫人是必定要跟着的,嫂夫人的工钱我会出的!”
他开玩笑道,“宽敞的寓所早就替你们夫妻备好了,不然高兄的老寒腿怎么办?”
所有的知情人听了这话,都情不自禁地在心里暗赞了一声郭都督,真是于无声处!也难怪人家就该是都督了。不但一州的军政大事尽在心底,一家之内的细微小事也几乎瞒不过他。
高峻暗道,“我与郭都督还是差着许多!”
郭孝恪刚来时,院子里的乱象估计也看到个尾巴。再从柳玉如对高峻说过那句话之后、菊儿大胆的申请,以及高审行、崔氏当时的表情上猜到了大概。也可能猜得不是十分准确,但是他最后的安排目的就很明确了:不管因为什么,你们两个给我到西州去,别在高峻家里呆着了!
西州都督安排西州长史去西州,理所当然。
高审行有被重视的感觉。这是去西州主持!这是公事。自他到了西州,这是第一次!
他也感谢郭孝恪,不管怎么说,这是都督保全了长史的面子。高审行记着高峻的话,连忙对高峻道,“你那车酒呢?快快给都督拉上!”郭孝恪连忙谢过,那边一车好酒已经整装待发。
郭都督走后,高审行未进院子,就与夫人崔氏商量,“事不宜迟,夫人你看,我们这就动身如何?”这竟然是高审行一段时间以来第一次与夫人说话。
崔氏道,“都督不是说了,外事老爷做主。你说什么时候走,我们就什么时候走……不过,我身边也得有个人吱应……老爷你看谁去合适?”
高审行道,“家事当然是夫人做主了,你定就是。”
崔氏笑了,转向了柳玉如,“女儿,你来定!”
柳玉如眨着眼睛道,“那么一定要去个女儿了……一定要乖巧机灵、日常事情件件都能拿得起、放得下,这就不好选了……我想让丽容去。再去两名仆妇做些粗活儿也就是了。”
丽容却看向高峻,柳玉如道,“我想起来了,峻很快就要去西边什么地方建牧场,也许少不了在西州落脚。那就再去一个……金莲,甜甜不在身边,你愿不愿去?”
是柳玉如的后半句话起了作用,谢金莲和丽容几乎同时应道,“全凭姐姐吩咐就是!”
于是,紧随着郭孝恪后尘,高审行也立刻启程。
这些人走后,高岷和高峪兄弟两个才得知郭都督来了,等他们赶过来时家里已经安静了不少。高峻道,“二哥你把酒店收拾出来,明天不接散客了,我要给高白他们办婚事!”
当天下午,高岷主持着,从乙吡咄陆部带回来的十名女仆也都分派下去。高峪手中又有十套院子被人订走,他拍着胸脯儿道,“十一对新人婚礼开支我包了。”他财大气粗,天黑前派人去柳中县采购所用之物,晚上新旧两村的鞭炮就响遍了。
为着体现婚礼的隆重、正规,西州户曹参军罗得刀罗大人专门被请过来,为每个人开据婚书。
主婚人是西州别驾高峻、夫人柳玉如。证婚人是西州户曹罗大人,谋人是高岷、刘武副牧监,这个规格够意思了。
早上起来,新旧两村的户主们纷纷到酒店道喜,酒桌子都排摆到高峪的两家酒店外面。高峻从雅州拉回来的三车好酒,一车在凉州给了李袭誉和孟先生、一车给了郭都督,剩下的一车高别驾也不省着,全都拉到了酒店里。两村中所有的户主们、牧子除了当值的,只要过来的都有酒喝。
时间一到正午,牧场村的鞭炮声再上了一个档次,恨不得连浮图城都能听到。这是自高别驾和柳玉如的婚礼后许久不曾有过的事,比刚刚过去的新年更加热闹。
十一对新人在高别驾的主持下一板一眼地走了场面,谢广兄弟一家也坐了贵客席。谢广看到在女客席上与柳玉如、樊莺、思晴等人坐在一起的还有一位女子,竟然让他怦然心动,便悄悄的向人打听。没有人知道更多,只说是姓苏。
高峻酒喝到了半酣处,便对高白道,“管家,夫人随着老爷去了西州,菊儿就不好再住厨房了,她与烧饭婆子不对付……你要再把她拉到家去,不能欺负她,都听到了?!”
高白哪能里敢说个不字,方才他早看过了,雪莲在这些新婚的女子中更显得清新可人,还不是高大人有心?前段的日子真好比是浮萍遭雨,到现在他的心才再一次稳定下来。
不管怎么说,菊儿和他是一同贪心崔夫人的指戒,才一步步地有了这段揪心的经历,严格说菊儿还是在自己的引诱下才起的贪心。如今自己转回来了,他也觉着丢了菊儿虽然有看似正当的理由,但是他无法单独面对她。
柳玉如就在临桌,听到高峻的话,就对高白说,“你快去找,这时候最是刺痛人......”
听了柳夫人的话,高白酒未喝完便从席上出来,四处找菊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