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玉如和樊莺二人进入到秦岭的大山之中,一路上晓行夜宿并不觉得索然。樊莺还问过柳玉如,为什么那些劫道的人会这么痛快去从军。
柳玉如说,如果是你,身上也有两下子,不管为着什么去打劫。但是有人的功夫比你更高明,不但打服了你,还告诉你可以引见你去到皇帝的身边,干得好了还可能立功、甚至成为皇帝身边的护卫,你会怎么做?
樊莺说,除了师兄,谁又能打服了我!不过她心里也认为柳姐姐说得在理。这样,二人说着话走路,半途中又有两次路见不平,对那些仗势欺人、以强凌弱的出手制止。
因樊莺师出终南山,武艺虽不如师兄高峻,但那也有着力量与爆发力方面的原因,其他方面并不在高峻之下,对付这些小贼绰绰有余。
因而一路上走来,就被沿途所见之人传扬成:有两位从西州来的绝代女侠,替代天行道、武艺高超。她们对此当然不知,只顾着早些赶到丹凤镇。
就这样山路曲折、走走玩玩,姐两个十来天后才来到了当阳县。此地距离长安三百六十里,在秦岭东部余脉向阳之坡,故名“当阳”。
大唐将天下各县分为京畿县和普通县,长安、万年两县因地处京都,虽然也是县,但地位及档次在全国内是最高的。而当阳县就算个次畿,人口不多、田户也构不成个上县,都是沾了地理位置的光了。
前边数里外的半山腰上就是一座小小的山镇,柳玉如手搭凉棚看过去,仔细辨认着说,“妹妹,我们到了!”樊莺也看,问道,“姐姐这就是你的老家了?”柳玉如说是。
“这个镇叫做山阳镇,背靠南紫盖山,我小时常在镇外的山坡上摘乌梅,山下小河中的白鱼,是很有名的,要送到长安进贡。还有柑、橙,满山的栀子花,最让人难忘的要数丹江口出产的糖蟹,也是当阳有名的贡品,味道鲜美至极。”
柳玉如的话早让樊莺十分的向往,“那么,我们这次来了一定能吃上糖蟹喽?”,柳玉如说,现在只是九月,蟹倒不一定有,但是也快下来了,因为十月时它们必是要上市的。樊莺听了更加向往,一个劲儿地催促着快走。
傍晚时分她们到达了山阳镇,镇子沿山而建,屋脊高低错落,黑瓦白墙,宛若江南。这时正是掌灯前时分,街上人影穿梭,见从镇外来了两位衣着华丽的俊美女子,纷纷注目留意,不知天晚时她们到这座偏僻的山镇有何贵干。
有个十几岁的青年便上前来问,柳玉如说,“这位小哥,我和妹妹是回家来的,请问镇南柳家的房子还在不在?”那人问,“你们是柳家的?自我记事起那里就没有人回来过……”柳玉如道,“那就是仍在了!”
那人道,“在是在,但是多少年并没有人打理,房子年久失修,要住的话也得好好看看。再说院子里草多高,你们两个女子这样进去,不大合适,”他想再说什么,想想又忍住,摇着头走了。
樊莺问,“姐姐此镇只有你们一家柳姓么?”
柳玉如说,“我在家时是这样,只因这里远离官道,山路难行,在乱世时人们是由天南地北汇集来的。”
她念道“‘臣本布衣,躬耕于南阳,苟全性命于乱世,不求闻达于诸侯。’妹妹,这便是蜀汉丞相诸葛孔明前出师表中的一句话。丹江口往东便是南阳,那里更是避世的好去处。姐姐小时去过,那时还有诸葛庐呢!
她说,这里姓什么的人家都有,但姓柳的只我们一家。眼下却不知详细情况。不过我一提柳家,他仍记得这样清晰,看来变化也不会有多大。”
二人一边说,一边在路边店内要了饭菜,今晚她们是一定要到柳家宅子里过夜的,但一时间凉锅冷灶,饭是不能自己做的。樊莺一看,端上桌的果然有柳玉如特意点的醋熘白鱼,樊莺尝了一口,立刻赞个不停。
吃过饭,两人又在杂货店打烊前买了灯烛、条帚、木盆,席子及铺盖之物,沿着起伏的山街一直往南,不多时便到了街尽头。
看得出在柳玉如离开这里时,柳家宅院还是在镇子的外围,她们到镇压南边去找,但是院中走出来的人都不认得。后来才意识到这些年过去,又有人在外边起盖院落房屋,慢慢的这处院子就到了南半片街里来了。
一位中年人四十来岁,站于自家的门口,看到柳玉如打听柳家,便仔细打量着她道,“我看这位妹妹有些面熟,但时间久远,就是不敢认了!你可是姓柳?”
柳玉如也极力地思索,猛地想起来,“你可是……丁大哥?”那人这才确定没有认错人,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我面上苍老得多,不比你好认,依稀还能看到过去的影子。”
这位丁大哥忙着往屋里让柳玉如两人,柳玉如道,“我和妹妹回来,是有些事情要在这里住些日子的,老院子要打理一下才行。”
丁大哥说,柳宅无人之后,他平日里也只是在院外洒扫,但院门上着锁,里面是进不去的,看着院中杂草荒了长、长了荒也是无法。他说着领着柳玉如和樊莺往隔院一走,指着门道,“锁早锈死了,”不但是锁,门上的铜质吊环也生着一层厚厚的绿锈,一口气就能吹掉的样子。
樊莺上前,揪住了铜锁一把扯下来,推门进院。只见院中杂草正是茂盛,足有一人多高,挡住了人们看向正房的视线。柳玉如站在门边,看物是人非,心内感慨万千。
丁家大哥忙着回家,把两个儿子和自己的婆娘叫来,“就着天未黑透,一鼓作气将草拔净,明天也好再接着收拾。”
柳玉如谢过了,也不好客气,就让他们挑起了灯笼帮忙。而自己带了樊莺往正屋中来。两人开锁进去,扫掉蛛丝、积灰,让屋子慢慢现出往日的模样。
柳玉如一走十几年从来没有回来过,房子倒还结实,只是屋中的陈设都显得破旧不堪了。床上那些简陋的铺盖犹似她刚刚离开时的样子,床边的维帐一动便掉落下来。
樊莺仿佛看到柳姐姐的以前,便一边收拾一边问她,“我看这个大院子,只有这间闺房是住人的,难道姐姐你一直就是一个人过?”
柳玉如道,“说起来话长,等晚上姐姐好好与你说。”
众人一直忙了近一两个时辰,院子里方显出来一丝生气。丁大哥的老婆洗了乌梅送过来,柳玉如千恩万谢。又说了会话,丁大哥叮嘱有事只须隔了院子叫一声,然后离去。
柳玉如送至院门边,丁大哥想了想,对才她道,“妹妹,有件事不知当不当说……这院子一直平安得很,你看院门上的那把锁就知道了。不过就在你们到来前半个月,忽然半夜里就有动静,又有人传言这里闹……闹……”
柳玉如道,“无妨,如今我们回来,什么都好了!总之我们姐妹会加小心,丁大哥你放心就是。”那人才领了家人回去。
樊莺听到了丁大哥的话,安慰柳玉如道,“姐姐放心,什么鬼也禁不得我一剑,”看看天色不早了,姐妹两个关了院门,里面用木棒顶了,到屋子里安歇。
只有一张不大的床,上边的铺盖都是新换的,二人并躺在席子上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