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将军此来,目的为何?”刘备眯着眼问着,闲聊过去,也该切入正题了。
吕布笑着摩挲着手中的马绳,“特来助玄德一臂之力!”
“愿闻其详!”
“哈哈哈,难道玄德这个徐州牧就在城外招待客人吗?”
刘备怔了怔,目光看向莫沉,年轻人点了点头,并没有说什么。
“是备思虑不周,请将军入城!”
吕布回头,“文远,大军交给你了,先在城外驻扎吧!公台和伏义以及陷阵营……随吾入城!”
并没有出言阻拦,现在双方还未建立盟约,吕布带些部队入城,也是应该之事。
吕布翻身下马,让随从牵着赤兔,自己则是按着腰间的长剑走向了刘备。
刘备做出一个请的手势,转身等吕布走到自己身旁时,方才迈动脚步向前,二人并排而行。
再往后则是关羽张飞和张辽。
反倒是陈宫这个吕布军的军师却好似故意般,与莫沉并排而行。
“吾未听闻玄德公账下有一年轻英才,不知阁下之前身在何处?”
莫沉客气的笑了笑,开口道:“谨言之前是徐州军之人,后曹军围城,吾机缘巧合之下随开阳臧霸校尉一起前来救援时偶遇吾主,见吾主仁德,爱民如子,便以身投之!”
“臧霸?”陈宫惊讶的瞪着眼睛,内心涌出一阵可惜的情绪。莫沉竟然先结实的臧霸?如此年轻英才……就这么错过了,实在是……可惜。
他从刚刚刘备对莫沉的态度,以及做决定前眼神一直询问莫沉的表现就能得知,此子必是睿智之人,再加上吕布对这人的认真,也表示此子武力在同龄人中当属优秀!如此文武双全之才,若能入自家军中,兖州那种情况当不会再发生。
陈宫还是知道刘备的留人本事的,从关张两位猛将能死心塌地看来,莫沉……应该也被紧紧的绑在了刘备的麾下,可惜了啊。
过了城门,吕布有些诧异的看向了前方。
一股静静站立的士卒正排列在前方,他们的目光不约而同的直视前方,身位按照高低有所排列,甚是严谨,甚至连身体的间隙都是一样。只有数百人,但却给了吕布前方是千军万马的奇怪感觉。
莫沉上前,沉声道:“苍澜营,让路!”
“喏!!!”“吭咔!”整齐的脚步声响起,苍澜营瞬间分在两边,一个转身,面对面而站立。
感到诧异的吕布仅仅是挑了挑眉毛就继续往前,战士再厉害在他眼里也只是战士罢了。
反倒是同样训练出精锐战军的高顺忍不住开口:“这些军士是?”
莫沉笑着回答:“是在下所辖苍澜营,刚刚出城办事回来,故特意叫其相迎。”
正在说话间,众人走到了苍澜营将士们之间。
“恭迎温侯到来!”
吕布笑着点了点头,心中那点仅存的不满也烟消云散。
陈宫深深地看了看笑眯眯的莫沉,更加的感到可惜。
可能其他人没有看出莫沉的意思,他却看出来了,莫沉命苍澜营恭迎一来是为了表示我徐州也有足以匹敌陷阵营的精锐战军!二来是为了给足吕布这个温侯的面子,轻慢吕布的内心,给谈判时增加有利的因素……。
世人皆以为谋者可怕的是那战场上变化多端的计策,殊不知,懂得谋人心的谋者才是更可怕的存在。
浩浩荡荡的一行人终于赶到了城守府门前,莫沉伸手示意一路相随的苍澜营留在大街。而吕布微微思索后也开口道:“伏义,你带陷阵营留在外面吧,无须护卫了!”
高顺是个爱做事不爱说话的人,他默默地点头,带着陷阵营站到了苍澜营的旁边。
莫沉给王佑使了个眼色,这才随着众人走入城守府……。
宾主入座,刘备坐在了最上首,下面第一排坐了吕布。
关羽和张飞以及莫沉陈宫分在左右,相对而坐。而最后进来的陈宫则是坐在了最后面。
刘备伸手举杯,“温侯远道而来,备先敬温侯一杯!请!”
“请!”吕布出身比较苦寒,但他已经身居高位多年,自然养成了酒宴之上的习惯,主家敬酒,岂能不饮?
“谨言钦佩温侯大义杀董贼,今日特敬温侯一杯,还请温侯给个面子!”
“嗯,请!”吕布虽然有些茫然,但一个钦佩自己的有礼貌的年轻人所敬的酒,他还是愿意喝的。
陈宫微微皱眉,他仿佛猜到了刘备等人的目的。暗中向吕布使了使眼色,吕布会意的点头。
“啊,玄……”
“唉!吕布,难道俺和你坐一个酒宴,不喝几杯怎能说的过去?!俺张飞与你不打不相识,虽然不喜你的行事,但对你的武艺还是佩服的,来!喝!”
原本被张飞打断,吕布有些不满,可是听了他这一番好似要化干戈为玉帛的说法后,他也不好意思不给面子……。
“翼德,请!”
“哈哈哈,昔日战场战斗乃是各为其主!今日有缘相聚,真乃幸事!素闻温侯好歌舞,正巧前些日子陶家大公子带回一批江南舞姬,备欣赏后觉得身心甚是愉悦,今日得知温侯前来,备便去请了过来,不知温侯可愿观赏一番?”看着二人放下酒杯,刘备眯着眼开口。
“噢?那可真是布之好运了!”吕布有一个很多人都知道的爱好,那就是歌舞,传言他为人好色,其实,他仅仅是喜欢看身材优美的女子跳舞罢了,否则也不会只有正妻严氏和貂蝉这两个女人。
陈宫本想出言阻止,可看吕布那一副来了兴致的样子,只能无奈的叹了口气。他明白,这次的谈判……自家要一败涂地了。
谈判者讲究双方价值与气势,刘备城门处的一番话已然令自家失了一些气势,再加上展露苍澜营等价值体现,自家已经是毫无优势……。落座之后,连番的敬酒表面上是客气,可实际上却是打压锐气的手段!如果说如此自家还能留有余地的话,那这最后的歌舞一出,将气氛带偏后,自家已经可以说是完全落入下风……。
“叮叮叮咚……”随着丝乐之声响起,五个裹着轻纱的妙龄女子缓缓而入。
身形不高却凹凸有致,腿不修长却肌肤如玉,的确像是南方的女子。虽说事无一定,但一方水土养一方人,大部分的南方女子确实是这样的身形。
吕布看过很多女子跳舞,有身材高挑的北方姑娘,也有碧眼长腿的异族女子,但这江南舞姿他见的并不多,所以,等到姑娘们翩然起舞之时,他已经看的深深入迷。
莫沉笑着举杯向陈宫敬酒,陈宫倒也不拒绝,既然今日的结果已经注定,再作挣扎,也只是徒劳罢了……。
“谨言校尉,若宫早些结识于你,说不准你我可在同一账下啊!”陈宫有些感慨的说着,喝下了杯中的酒水。
莫沉只是笑了笑,“这世间本就有诸多遗憾之事,若能事事求全,那也就不是为人一生了。”
“呵呵呵,吾怎么觉得你不像是个年轻人,有如此深入人心的见解,实属不易啊,不知谨言出自哪方大家?”
“公台兄见笑了,谨言并未有什么师者,只是幼年时父母早亡,抚养我长大的老头子传授了一些为人之道罢了。”
“哈哈哈哈哈!谨言莫要谦虚,陈宫这点儿眼力见儿还是有的,今日之事怕是出自谨言之手吧?好一手礼貌歌舞轻人心啊!”陈宫毫不掩饰的点破了徐州一方的目的……。
轻笑着的年轻人并不介意,今日本就是阳谋,他也未曾想着要瞒住陈宫……。
“咚……”丝乐声戛然而止,五个舞姬也在行礼后,慢慢的退出了大厅。
刘备举杯看向还陶醉于其中的吕布,笑道:“温侯觉得这歌舞如何?”
“啊,甚是美妙啊!玄德真是有心了!”
“呵呵呵,来,温侯请再饮一杯!”
“好,请!!!”
抬头看向莫沉,刘备放下酒杯道:“先前在城门处,温侯言此次前来是助备一臂之力,不知具体为何?”
吕布愣了愣,开口道:“不瞒玄德,曹操借父仇为名大举进攻徐州!若不是玄德及时赶到,怕是徐州数十万军民皆命丧其手啊。曹贼之暴虐,天人共怒,吾在公台的建议下挥军攻打兖州,却无奈曹军回援太快,最终没能功成!前些日子听闻玄德做了徐州牧,而那曹操定会再伐徐州,届时首当其冲的便是玄德,吾感念与玄德昔日之谊,特力排众议,前来相助,愿在曹军再来之际与玄德互为盟友,共破曹军!”
刘备轻笑,“据备所知,温侯在濮阳与曹军决战,中了曹军谋士的计策,这才无奈退败,可是如此?”
“这……的确。”
“曹操虽然痛恨徐州,但温侯袭其兖州,杀其军民,论仇恨,曹操对温侯怕是胜过备许多啊!不知这首当其冲的是温侯?还是备呢?”
吕布握着酒杯的右手一紧,嘴巴张了张却不知该如何回答。
陈宫轻声叹气,抬手行礼道:“玄德公,吾主虽然兵败,但尚有上万之众,有陷阵狼骑之精锐!亦有琅琊故友臧霸,怎么说,都有与徐州结盟的资格吧?”
刘备笑着摇头,“备并未言温侯无资格之说,便是温侯一人,也足以与徐州结盟!只不过嘛,先生刚刚也说了,温侯尚有万人之众,陷阵狼骑之兵锋!且有琅琊臧霸校尉的支持,实力堪称强大!故,若将温侯的大军放在备的身旁,备担心会寝食难安啊!”
“此事……易耳,玄德公只须拨一城池于大军驻扎便可,徐州其余地方,我军万万不会触及!”
“这……”刘备转头看向了吕布。
吕布轻轻点头,“公台所言即是我意!”
“啊,如此便好处理了,备可以将距离此处几十里的沛县拨给温侯大军驻扎,待曹军来时,你我两军互相帮助!不过嘛……”
吕布皱眉道:“玄德直言便是!”
“呵呵,不过纵使备信得过温侯,但也得为徐州数十万军民思虑,还请温侯派人入城,以证温侯之诚心!”
陈宫瞪大双眼,拳头猛的一握,原来……对方的目的,是这个。
“陷阵与狼骑为吾军中精锐,战时需用,文远伏义公台更是军中砥柱,不得离开!难道,玄德想让我亲自留下?”
刘备只是沉默的笑着,目光却看向了莫沉。
莫沉起身,行礼道:“吾在琅琊时结识了温侯之女,算是为友,也得知温侯的妻女身在琅琊,不如温侯让臧霸校尉将妻女送来郯城入住,届时温侯与我都能见得己友,岂不是两全其美!”
“轰!”吕布的脸色猛然一变,浑身气势赫然展开。
关羽和张飞瞬间起身,两股气势直压吕布。
莫沉笑了笑,“温侯不必紧张,吾主以仁义为立身之本,当不会对温侯妻女有所怠慢,且玲绮与在下一见如故,在下自当力保温侯妻女的安危!若温侯再不放心,可问问臧叔,臧叔自会证实在下所言不虚。”
吕布呼呼的喘着粗气,眼睛死死的盯着莫沉,如同一头即将爆发的洪荒猛兽!
莫沉安静的直立着,头上的冷汗滴滴掉落,但脸色却是一片平静。
陈宫伸手拉了拉吕布的袖子,默默地点了点头。
吕布突然起身,眯着眼将身体前倾,拉近了与莫沉的距离。
“你叫臧霸叔叔?”
“嗯……吾与玲绮为友,玲绮的叔叔,也是我的叔叔!”莫沉轻笑,脸上仍然不卑不亢。
“吾且问你一事,若你老实回答,吾可以考虑答应此事!”
“温侯请问!”
“你可是……对玲绮有意?”
莫沉双眼的瞳孔缩了缩,突然的紧张,思绪一转这才想起来,吕布最了解自己的女儿,也了解臧霸的为人……若不是二人允许,自己定然不会称呼臧霸为……臧叔。
“呼……”轻轻的吐气,莫沉再次抬头,“是!”
“哼,好,很好!莫沉是吧?你的胆子真的不小!”吕布直起身体,手臂轻轻的抱于胸前,发出了一声冷笑。
“谨言胆子不大,只是人人都有追求他人的权利!有意便是有意!”
“哈哈哈,也罢……既然你如此作保,此事吾便答应!不过,玄德,你应该清楚,若吾之妻女出事,吾会如何?”吕布直接转身略过了莫沉,向刘备眯着眼说着。
刘备点头,“温侯放心,备不是不懂规矩之人,温侯尽管送来便是,备定然妥善安排!”
“好……那就麻烦玄德了!大军还在等候,请玄德派人带吾前去沛县吧!”
“也好,元龙,就劳烦你带温侯前去吧!”
“遵命!”陈登走出桌前,伸手道:“温侯,请!”
吕布抬手和刘备互相行礼,转身迈动脚步,在经过莫沉的时候深深地看了他一眼,这才大步的离去……。
陈宫向众人行礼,叹息着跟了上去……。
这场双方的谈判,终究是落下了帷幕。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