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屁!”
李大头风尘仆仆的从城外赶进城,一脸的锈色还没有清洗,他带着几个在城外傻等一夜的兄弟呼啦啦的冲进衙门。推搡之间竟推倒了好几个围观的百姓,其中也包含那位年轻的书生。
“李哥,李大哥,”马老六一见李大头匆匆忙忙的赶了回来,两个充满血丝的眼睛滴流乱转,然后挣扎着捆得像粽子一样的身体,企图去抱老大的大腿。
“去你娘的!”
李大头正在火头上,他是不聪明,可也不笨。昨天夜里在城外冻了一夜,他思来想去总觉得哪里不对劲。第二天清晨,刚赶回城门口,就听到了各种版本的“李捕头缉匪”传奇,版本不同、杜撰离奇,但是内容只有一个:李捕头血拼悍匪,带领一批小捕快保住了县衙的银库。
真他娘的,功劳全是李正义那厮的。而自己呢,不但傻乎乎的在荒山里冻了一夜,刚进城就被人指指点点的,后来他拎着一个小贩儿一问才知道,他居然被小六子这个混蛋给涮了。
他说呢,小六一向最胆小怕事,昨天居然撺掇自己去南山缉匪,好给新知县送个大礼。去他的大礼,听了一路百姓们的窃窃私语,他别说要什么功劳,不被他连累死就算是命大。
李大头抬起一脚就把马老六踢出老远,然后气呼呼的向县丞稽首道:“大人,这个混蛋他说谎。昨天我们接到城外的消息,说是南山又山贼出没,于是小的向李捕头汇报后,便带着兄弟们下午就出了城。结果,马六这个奸细说中午吃坏了肚子,想请假在家休息,小的见他脸色的确不好,便准了他的病假。却没想到,这厮居然吃里爬外私通山匪,还给小的栽赃,请大人明察!”
“哦,李捕头,李班头说的可是实话?”
“回禀大人,李班头的确向属下汇报过城外的情况。”李捕头看了一眼涨红脸的李大头,心里一阵畅快,哼,老子让你牛。
“恩,好,”县丞看了看堂下站在的几队捕快,他当然知道两个“李头”之间的恩怨,恐怕事情不像李捕头说的这么简单,不过,这对他无所谓,他只是一个县丞,县衙的贰佐官,等新任知县一到任,也就没有他什么事。现在最重要的不是追究李大头的失责,而是尽快把案子了结,想到这里,他一拍惊堂木,“啪!大胆马六,身为捕快知法犯法,私通山匪,企图抢劫银库,简直罪不可赦——”
“大人,我冤枉呀,我是真的冤枉呀,”马六不知是无心,还是有意,他嘴里不住的喊着“呜呜,李头,李哥,您可要救我呀,我真的是冤枉的。呜呜,都是李正义这个老匹夫,他想借我来污蔑你呀,李哥,李哥,您可要仔细想想呀,为啥你出城的时候李捕头不阻拦你,为啥参加抓捕的没有一个马快,为啥他们一定说我是奸细?呜呜,我死不要紧,可他要对付的是您呀……”
李大头听到这话,心里也开始生疑。马六跟自己也六年了,怎么会是山匪呢。再说了,昨天夜里的事,只有李捕头和他的几个心腹在场,难保他不会趁机栽赃。想到这里,他疑惑的看了看李正义,又瞧了瞧鼻青脸肿的马六:
“张大人,属下有个问题,想请教李捕头!”
“哦,什么问题?”
张县丞见到眼前的情景,他也愣住了,难道马六真是冤枉的?!
“看到没有,好戏来了!”
“呵呵,看看李捕头怎么说吧。嗳,你说这个马老六是不是通匪呀?”
“不好说,不过肯定不是什么好东西!”
“恩,我赌一百文,马六是奸细!”
“好,那我赌二百文,马六不是奸细!”
书生看到眼前的逆转,眉头轻皱,他用扇子遮住脸,低头对身边的随从吩咐了几句。
“李捕头,马六是如何被抓住的,当时又是何人见证?”
“怎么,李大头你也认为我冤枉了马六吗?”
李正义本来不想痛打落水狗,没想到这个李大头居然不怕死的自己找了来。好,很好,那就不要怪我不客气。
“小的不敢,但马六是咱们衙门的人,最好还是证据确凿再定罪,否则咱们其他捕快脸上也无光,您说呢!”
李大头见李正义眼神有点闪躲,心中更加确信李正义是为了对付自己才趁机把马六揪住的。
“呵呵,好,”李正义大笑两声,他回头看了看站在捕快队伍里的女儿,“李胜男!”
“在!”胜男知道老爹要给她露脸的机会,便脆生生的答应一声,然后站出队列。
“昨天夜里的行动你也参与了,你来告诉李大头和堂外的众乡亲,破案的整个过程!”
“遵命!”胜男先给堂上的张大人稽首,然后又转过身向围观的百姓行了个罗圈礼,“张大人,各位乡亲,在回答李班头的问题前,小的先问问李班头,您确定马六是被冤枉的么,您敢为他作保么?”
“这个……”李大头犹豫了。
地上的马六像虫子一样蠕动着,嘴里也不住的喊着:“李哥,马六跟了您六年呀,小六子是什么样的禀性您还不了解。那个,那个王家庙的——”
“我相信我的兄弟,我愿意作保!”
李大头一听到什么王家庙,眼眉猛地一挑,奶奶的,他怎么忘了,这个臭小子知道自己不少秘密。现在就算是他是奸细,自己都要想办法保住他,就算是保不住,也要让他永远说不出话。
“呵呵,好!”胜男等的就是这句话,她笑着对大家说:“其实这个案子很简单,它起源于一个山洞!”
胜男如讲故事一般,她自己如何发现王家的冤屈,如何找到山洞,又如何通过山洞来到荒山,详详细细的说了一遍。
还别说,胜男蛮有说书的天分,一个堂前陈词,她说得跌宕起伏,不但堂外的乡亲们听得津津有味,连那个书生也听得入了神。
“马六刚才说李捕头为啥不阻止李班头出城,呵呵,原因相信大家也知道,有些人仗着背景深厚,不服天朝管呀,李捕头为了破案屡受重伤却惨遭架空,”胜男说着这里故意顿了顿,她知道有些话不能说透,说得越模糊人们的想象空间越大。
“就是,嗳,我听说李大头仗着主簿的关系,经常不把李捕头放在眼里。”
“可不,不就是自己的女儿给人家老头子当小老婆吗,你看看他那张狂的样子!”
围观的百姓果然不负李胜男的期望,纷纷使用发散思维,四处联想。
“……即使李捕头制定了详细的缉匪计划,手下却没有可用之人,没办法才召集了县衙的步快参加行动。当夜,山匪通过山洞来到城内,李捕头带着众兄弟经过血拼才抓获包括邱老大在内的八名山匪。”
“到此,似乎案子已经破了,小的也以为抓住邱老大便大功告成。还是李捕头办案有经验,他由山洞推测到城内肯定有山匪的内奸,如果不趁机把这个奸细揪出来,他以后还会祸害乡亲们的。于是,李捕快现场审问了几个山匪,得出他们的目标居然是银库,而且还套出他们的接头暗语。得到这些情报,李捕头来不及请示县丞和主簿大人,便连忙换上山匪的衣服,装作他们的样子来到银库,大家猜我们在库门口看到了谁?”
胜男故意拖长声音,向围观的人问道。
“马六!”
大家顺着她的情节,脱口而出一个答案。
“没错,就是马六!”胜男高兴的告诉大家,‘你们答对了’,然后继续说道:“呵呵,当时这位马捕快穿着青衣,装模作样的问我们是干什么的。因为我是新进衙门的,他并不认识,所以就由小的和他对暗号。一听到暗语,马六立马颠颠儿的凑过来,说什么大哥怎么才来呀,里面的‘点子’都被药倒了,咱们赶紧行动吧。行动完,再去王主簿、张县丞还有高员外家转转……”
“啪!”
张县丞一听这些山贼居然还敢打自己的主意,气得一拍惊堂木,“李胜男,你说的都是真的!”
“回大人,当然是真的,不光小的听到了,在场的兄弟都听到了。”胜男只不过多加了两个人而已。
“大胆马六,你还有什么可说的?”
“小的冤枉,冤枉!”
“大人,马六有没有通匪,您问问银库的仓头清楚!”
李胜男打从心底里‘感谢’马六,要没有他的胡搅蛮缠,她怎么好给爹爹表功呢。
“好,带刘仓头!”
……
案子很快就审完,县丞只是代理县务,没有判刑的权利,让一干人犯签字画押后,便收监等候新任知县的发落。
“李班头,你也好好歇歇吧,快班暂时由李捕头直接统领!”
张县丞刚听了山匪的话,心里也一阵后怕,这些亡命之徒都把主意打到他身上,县城的治安真是有问题呀,还是让李捕头负责他更安心。
“张大人,小的犯了什么错,您要停我的职?”
“切,敢给山匪的奸细作保,自己居然还敢问犯了什么错!”
堂下的群众并没有因案子审完就散去,堂上的戏还没有谢幕呢。
“谁他妈胡说!”
李大头听到自己被停了职,心头正火大,堂下的议论声也大了点儿,直接传入他的耳朵。
“我说的!”
年青书生从人群中走出来。
“你,你他娘的算那棵葱!”
李大头斜睨着看了他一眼,不过就是个书生嘛,哼,老子的闲话也是你能说的?!
“大胆,这是新任知县杨威杨大人!”
“什么?”
堂上和堂下的人一阵惊愕,直到书生,哦不、杨县令的随从拿出一枚官印,大家才纷纷下跪见礼。
杨知县走过众人,路过李胜男的时候,颇有深意的说了一句,“李捕快,干得不错!”(未完待续)